那是一张温和到没有任何攻击性的脸,柔和的轮廓,柔和的五官,润泽的唇瓣带着浅浅的笑,如水的眸光足以融化冰雪,却又饱含着无尽的岁月沧桑。
风吹起他散落两肩的墨发,枝头的雪簌簌而下,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幅浸润了风雨流光的山水画卷,连那微微泛黄的色泽都充满缱绻的温柔。
两个人目光隔空相交,楚昭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
“徐回!”
这一次,她叫出了声,绕过回廊,踏着满地的积雪向那人飞奔而去。
“徐回,徐回……”
她边跑边喊,像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亲人,张开双臂,跑得奋不顾身。
所有人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带他们进来的那个男人更是吓得变了脸色,急急忙忙追上去阻止她。
“姑娘,姑娘,您认错人了,那是我们门主……”
“门主?”萧将军迷惑地看向谢乘风,“道长,你朋友不是坛主吗?”
“是啊,我朋友是坛主,他不姓徐,也不长这样。”谢乘风的视线紧紧追随着楚昭,头也没回地说道。
萧将军更迷惑了,又去问王宝藏:“徐回是谁,你知道吗?”
王宝藏摇头:“不知道,没听说过。”
“那你呢?”萧将军又问楚淮。
楚淮也摇头:“不知道,我也没听说过。”
“那你呢?”萧将军又问阿傲。
阿傲没理他,出神地望着楚昭向那人飞奔而去的身影,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那个男人还在追着楚昭喊:“姑娘,姑娘,快停下,我们门主不喜欢见生人,你若惊扰了他,什么事都办不成了。”
楚昭充耳不闻,径直向前飞奔。
快要跑到那人跟前时,突然滑了一跤,身体失控猛地向前扑去。
“王上……”
回廊上的几个人齐齐发出一声惊呼。
阿傲和谢乘风同时翻过栏杆向她跑去,但因相隔太远,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赶到。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那道白色身影飘然而至,伸手接住了楚昭扑向大地的身体。
楚昭没空为自己担心,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泪水夺眶而出:“徐回,徐回,我终于找到你了。”
“姑娘,这是我们门主,不是什么徐回……”那个男人追上来,气喘吁吁,又战战兢兢,“门主,您别生气,小的这就把人带走。”
他说着就要去拉楚昭,下一刻,就被自家门主一个眼风吓得手脚冰凉,浑身僵硬。
“退下,休得惊扰贵客。”门主终于开口,神色和语气全然没有一丝温度,更是和看到楚昭时展露出来的温柔没有半文钱关系。
那个男人激灵打了个寒战,吭都没敢吭一声,躬着身子向后退去。
阿傲和谢乘风恰好在这时赶到,男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将人拦下,站在那里一脸的不知所措。
“王上……”阿傲上前唤了一声。
“我没事,你们先退下吧!”楚昭的视线始终落在那人脸上,一瞬都不想挪开。
阿傲的眼神暗了暗,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和谢乘风一起退下。
那个男人和他们一起往回走,半晌才回过味来,吃惊地问阿傲:“刚刚你叫那个姑娘什么?”
阿傲没说话,心中酸涩难言。
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王上为什么要把他们所有人包括怀安公主一起带走。
因为之前那个徐回,是假的。
王上感觉到了异常,但又不敢肯定,所以只能借着出征为由,带着他们所有人离开京城,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如此不仅可以暂时避开冯观岚那个冒牌货,还从他手里骗走了一万精锐军。
虽然这一万精锐军目前来说是对方的人,但王上总有办法让他们弃暗投明,为我所用。
只是他想不通,冯观岚到底是哪里露了马脚,让王上识破了他的伪装。
而眼下这个徐回,是真正的徐回吗,王上会不会又一次认错人?
阿傲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个门主解下自己的狐裘大氅,动作温柔地披在了楚昭身上。
楚昭乖巧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任由他用大氅将她的身子整个包住。
阿傲硬逼着自己收回了视线。
他从来不知道,王上还会在某个人面前乖巧得像个孩子。
即便先前她将冯观岚误认为是徐回时,也不曾对冯观岚有过这样的依赖和依恋,而冯观岚和王上相处时,也明显不如门主这般自然,随性。
或者说,冯观岚也很自然随性,但他的自然随性是装出来的,多少有些刻意,只是从前没有比较,谁也看不出来。
王上倒是常说徐回和从前不一样了,但谁又能想到他居然是个冒牌货呢?
还有一点,冯观岚时常向王上行跪拜礼,而眼下这位门主,是完全将王上当成亲人对待的,两人之间已经超越了上下级的关系,根本不需要那些虚礼。
隔着两百年的光阴再相见,他甚至都没有过多的激动,仿佛他的女孩只是出去逛了一趟街,而他就像个爱操心的老父亲一样,一边埋怨孩子穿得少,一边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
所以,这一次,应该是真的吧?
阿傲强忍着没再回头去看,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这么冷的天,为什么不多穿点衣裳?”
徐回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帮楚昭将大氅系好,明明是埋怨的语气,却低沉温柔如同春夜里的潮声。
楚昭撇撇嘴,眼泪掉下来,很委屈很委屈地说道:“你躲在这里不见我,管我穿多还是穿少?”
徐回笑起来,掏出洁白的锦帕,一手扶着她的头,无奈又宠溺地替她擦拭眼泪:“陛下把别人错认成我,我还没生气呢,怎么陛下倒先委屈上了?”
“那不怪我,我是被人骗了。”楚昭吸着鼻子,用一种孩子耍赖的语气说道,“我以为你就算回来,也会和我一样改变了容貌,谁知你居然还是前世的模样。”
她流着泪,伸手捧住他的脸,左看右看,又用力揉了几下:“徐回,你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你还是原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