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林至给我发来短信,“蓁蓁,上次你提到的《浔阳古调》,我找到了一位藏书者,他愿意把书借给我们复印。等会下课后我在教学楼等你。”
原本还赖在床上装死的我激动得从弹了起来,急忙给林至回电话。
“蓁蓁?这个时候你不是还在上课吗?”林至接起电话,疑惑地问。
我把生病请假的事如实告诉林至,林至在电话里责怪我昨晚为什么不等他,我随口敷衍了几句。
“你呀就是太任性,那等你身体好了再去吧。”林至的语气纵容又无可奈何,他好像从来都不会因为什么而生气,要是陆离也能这样就好了。
说起陆离,他现在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呢?要是我能把《浔阳古调》的复印本送给他,他应该会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想要和我和好吧。
“蓁蓁?”见我没做声,林至哥在电话另一头唤我。
我脑补着陆离低声下气地求我和好的画面,一时忘记了正在和林至打电话。
“林至哥,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等会我们就去。”
“那好,一会我去你家楼下接你。”
半个小时后,我穿了一件外套下了楼。
林至已经在楼道外等我了,他面带微笑地看着我走到他身边,“蓁蓁,如果实在不舒服,就不要勉强,明天再去也行。”
我摇摇头,“没有不舒服,已经完全好了!”
开玩笑,陆离这么期待找到《浔阳古调》就快被我找到了,我当然是巴不得快点把宝贝送到陆离手上。
林至又习惯性地摸摸我的头发,“那我们走吧。”
“叶蓁蓁?”陆离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他看看我,又看看林至,最后皱着眉,“你不是生病了吗?还有精神出去玩?”
陆离的语调阴阳怪气地,这个小气的家伙果然还在生气。
本想告诉他我找到了《浔阳古调》,但又担心万一有什么意外,让陆离白高兴一场,因此我没有提书的事,只对陆离说:“我在床上躺了一天,现在出去走走。”
他转过头向林至点点头算打招呼,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进楼道,他走了几步我才看到,他手里提着一袋苹果,在他的大腿旁晃晃荡荡地。
到达藏书者的住处,为我们开门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先生,他面目和善,很热情地将我们请进屋。
老先生颤颤巍巍地从客厅一角的书架上取下书,递给我们,“是这本吗?”
我接过书本,页面已经泛黄,依稀可以辨认出“浔阳古调”四个字,我轻轻翻开扉页,右下角用蓝色钢笔写着“陆玄风”。
我好奇地问:“爷爷,你也姓陆吗?”
老先生摇摇头,浑浊的双眼流露出惋惜,“这本书是几年前我的好友陆玄风借我的,他是个杰出钢琴大师,可惜他把这本书借我不久后就去世了。”
陆离的爷爷也是钢琴家,他几年前也去世了,难道?
“这位陆爷爷,是不是有个17岁的孙子?”
“是,几年前我见过,是个弹钢琴的好苗子,怎么,你认识他?”
我欣喜地点点头,“我是他的同学,这本书也是他托我们帮忙寻找的,他说这是他爷爷最珍爱的一本书,他一直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把爷爷最喜欢的书弄丢了。”
老先生沉思了一会,哈哈笑道:“这本书确实是玄风最珍贵的书,我好说歹说才说服让他借我看几天,可不曾想他忽然病逝,我因为过于悲痛忘记书本这件事,等想起来后想要归还,却发现他夫人带着他的孙子搬家了。”
原来如此,我看向林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最后,老先生答应把书原物归还给陆离,我抱着书本连连向老先生道谢。
从老先生家出来后,我忍不住摩挲着书本,一路上都在傻笑。
最后连林至也看不下去了,“傻丫头,你都笑了一路了。”
“林至哥,你说这世间的缘分是不是特别奇妙,兜兜转转,书本又物归原主了。”
“是啊,就像当年我去上大学,你哭着嚷着不希望我走,可是最终我又回来了。”
我忽然想起筱影学姐在毕业典礼那晚说的话,我忍不住问:“林至哥,你还记得筱影学姐吗?”
林至哥微笑,“当然记得。她保送赛的时候我还去指导过她。”
其实我想问的是,林至哥你还记得那个你曾经鼓励过并对她说在音大等她的小学妹吗?可我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终究我们是回到了最初的原点,还是在时间循环往复的轨迹中错失了彼此?
因为帮陆离完成了心愿,第二天我神清气爽地去学校。
刚踏进教室,就看到早已坐在座位上写作业的陆离。我摸了摸书包里的书本,决定向陆离说出这个好消息。
“陆离,你知道吗?昨天傍晚我和林至哥......”
可陆离不等我说完,便冷冷打断,“我没兴趣知道。”
走进教室的简希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她幸灾乐祸地笑道:“一大早吃瘪的感觉真不好,这一天的好心情怕是要毁咯。”
我懒得理她,把已经掏出的书又往回塞了塞,气鼓鼓地看着陆离。
陆离把做好的试卷交给组长,对准备继续奚落我的简希道:“音乐老师让我们去她办公室。”然后目不斜视地从我座位旁绕过,径直走出教室。
我委屈极了,把骂陆离的话都在心里腹诽了一遍。
之后的几天,陆离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琴室里准备月底钢琴比赛,偶尔在课间做做作业或者和简希讨论比赛的事,但他还是不怎么理我。或许是因为忙,又或许是陆离转移了简希的注意力,简希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没有再来找我茬。
我本来应该很高兴的,可是......
体育课慢跑后自由活动,我和顾子衿坐在草坪上看操场上的男生们打球,陆离也在其中,只见他矫健地夺过对方的篮球,漂亮地三步上篮,惹来坐在我旁边围观的女生一阵惊呼。
听见欢呼,陆离看了过来,不经意间与我眼神碰撞,几秒后他很不自然地转开。
我叹了口气,低下头不再看球场,伸手去拔地上的小草,不一会儿,我脚边的一小块草地露出了黄黄的泥土,丑极了。
顾子衿看不下去了,出手阻止我,“蓁蓁,你怎么了?又被简希欺负了?”
我轻轻摇摇头,把前阵子在琴室发生的事告诉了顾子衿。
“我当时就怕简希乱嚼舌根会影响到陆离比赛。可没想到,陆离这次竟然会这么生气。”
“蓁蓁,就算简希不搞小动作,你怎么知道你故意说讨厌他,就不会影响到他呢?”
顾子衿的话我还没理解过来,突然有一颗篮球向我们飞了出来,不偏不倚砸在我的头上后弹走,我还未叫出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生“啊”的一声尖叫。
我和顾子衿同时转过头,只见简希双手捂住脑袋蹲在地上。篮球场上的男生们纷纷跑了过来,蹲在简希身边关切地询问,可简希仍旧一动不动地抱着脑袋,一句话也不说。
直到有人推搡着陆离,“陆离,刚才那个球是你扔的,你去慰问下。”
陆离无奈地走上前去,“你没事吧?”
简希听到陆离的声音,立刻抬起头,带着哭腔道:“陆离,可以送我去医务室吗?我被篮球砸到头了。”
简希泪眼婆娑的样子我见犹怜,就连知道真相的我和顾子衿都忍不住有些心疼。
“走吧。”陆离将简希扶起来,走过我身边时看了我一眼。
我撇着嘴别过头去假装和顾子衿聊天,却还是忍不住偷偷看着陆离和简希紧靠的背影越走越远。
放学后,我和顾子衿走出教室。顾子衿指着我的脑袋,担忧地问:“蓁蓁,你头没事吧,刚才篮球那么重地砸你头上。”
我摸了摸头上的大疙瘩,摇了摇头。
“简希真是个可怕的妖精,明明被球砸的是你。”
“她会这么做,我可一点都不奇怪。”
顾子衿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你别多想啦,我先去图书馆了,明天见。”
我点点头,和顾子衿道别。
我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想着陆离扶着简希去医务室的情景,心里十分生气。
“叶蓁蓁。”
忽然有人叫我,我抬起头,陆离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盒什么东西。
虽然有些讶异此时应该在琴室的陆离怎么会在这,但我只哼了一声继续玩弄脚下的石子。
“你被球砸到哪里了?”陆离问。
我吃惊的抬起头,原来陆离都看到了,那他为什么只关心简希,还那么冷漠地从我身边走过。我越想越委屈,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见我哭了,陆离紧张起来,“喂,很痛吗?”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戳戳我的脑袋,“哪里痛?这里吗?”
我指了指起大包的地方,“不是这里,是这里。”
陆离往我指的地方用力压了压,我痛得差点叫了出来,“陆离!”
陆离将我拉到旁边的石椅上,打开手中的盒子,拿出一瓶液状物体,滴了几滴到手指上,往起包的地方轻轻涂了涂,一股清凉在我的头顶蔓延。
我的头正好靠近陆离心脏位置,我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刚才对陆离生的气竟全消了。
我按捺了几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解释,“陆离,那天我跟简希说讨厌你,不是真的讨厌你。简希从小就不喜欢我,但凡我喜欢的,她就会不择手段抢走,或者毁掉。我不希望简希因为我影响到你准备比赛。”
“但凡你喜欢的,简希就会抢走?”
陆离重复了我刚才的话,我有些疑惑,想抬头问陆离,却被他一根手指按住,“别动,还没涂好。”
我乖乖地配合陆离,却忽然明白陆离刚才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刚才这么说,简直就是侧面承认陆离是我喜欢的。
感觉有血液疯狂地头顶涌,我涨红着脸辩解,“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你是我的好朋友,不是我喜欢的人,不对,反正简希她就是看不得我好,我不想她牵连到你。诶,陆离,你听懂了吗?”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却无比期待陆离此刻能听懂。
显然聪明如陆离,他斜斜地勾着嘴角对我笑着,“我懂。”
为了赶快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我从书包里拿出《浔阳古调》,递给陆离。
陆离的眼睛一亮,激动地拿过书本,小心翼翼地打开,再看到陆爷爷的名字时,愣了愣,“这是我爷爷的名字?你哪里找到的?”
我将前几日与林至一起找老先生借书的过程复述了一遍。
我得意地炫耀,“你是不是特别感动,要怎么感谢我呢?”
“我最近和简希走得比较近,我想她跟着我的话至少就没时间欺负你了。”
陆离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我感动地问道:“所以陆离你是在牺牲色相帮我吗?”
陆离却不直接回答,而是静静地凝视着我,“蓁蓁,谢谢你,完成了我的心愿。”
这是陆离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地叫我的名字,他叫着我的名字,觉得心仿佛要跟着一起化掉了。
我望着陆离浸润在明黄色夕阳下的侧脸,忽然想起白居易的一句诗——
人言人有愿,愿至天必成。
我心底最诚挚的愿望,是我身边的人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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