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突然来这么一出,大家都惊呆了。
对家的阿公一急,南粤话都冒出来了,“细凤,雷顶啊?”
我赶紧学着沙僧的样子,去掐阿婆的人中。
没有半点儿反应。
看来,《西游记》里的方法不管用啊!
这边出了事情,一旁的人也都盖好了牌,纷纷过来查看。
大刚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大家出来混都只是为了求财,这要是闹出了人命,场子也就开到头了。
他着急忙慌地左右踱步,反复揉搓着自己的手指。
这情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等媳妇生孩子呢!
“不可能的,李阿姨身体好得很,我前几天下了班,还看见她大清早在公园撞树呢!”
撞树?
难不成是在练八极拳中的铁山靠?
一旁的人催促着要大刚打电话叫救护车,他也只能默默地按下了120。
值此危急存亡之秋,我却想到了一个词——马将。
梅爷告诉过我,千门千局有二八十六将,这十六将也被分为上八将和下八将。
上八将为:正、提、反、托、风、火、除、谣。
而下八将为:撞、流、奉、天、种、马、掩、昆。
上八将多为团队配合,分工合作。
而下八将则多为单独行动,但有时也会打配合。
这其中,马将近似无赖,赌局时利用某事无赖赌客,榨取钱财或掩护大部队脱身,多为老人,残疾或病人。
而装晕或者是装病,就成了最好的脱身手段之一。
运气一般的时候,最多是赖下赌账,运气要是稍微好点,去医院检查出一点儿毛病来,还能倒拿钱。
不过,我并不是很确定李阿姨到底是不是马将。
她要真是脑充血,急晕了过去,也说不定。
羊城的医院生意真是好得很,电话那头一直忙线。
屋内开了18度的空调,可豆大的汗珠却如雨点一般从大刚的额头上落下。
放下了李阿姨,我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找来了一根鸡毛掸子,扯下了一根鸡毛,脱下了李阿姨的拖鞋,慢慢地弄了起来。
人可以忍受得住疼,但忍不住痒。
不得不说,李阿姨是个十分专业的老戏骨,我来来回回弄了三次,她都还能忍住。
可殊不知,脸上的一丝微表情已经出卖了她。
还是小孩子的办法管用!
我嘿嘿一笑,一本正经地继续给她挠痒痒。
没过多久,她终于忍不住了,咯咯地笑了起来。
“切——”
围观的众人发现原来只是虚惊一场,纷纷走开了。
“靠,是装的!害得我担心了好一阵子!”
大刚一生气,将手机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电池都掉了出来。
可他将零部件都捡了起来,又装了回去,手机竟然屁事没有!
这时,熟悉的铃声又响了起来,是医院打回来的。
这质量,真是杠杠的。
大刚把电话一接,只听了一句话,便骂得歇斯底里,“你才有病,你们全家都有病,你们家祖宗十八代都有病!”
骂完以后,他恶狠狠地把电话给挂了,又把手机给摔成了好几半。
此时李阿姨不再紧张,她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算是认命了。
大刚换了一副嘴脸,笑盈盈地客气道:“李阿姨,你十几套房子放在那里收租,不会连两千多块钱都给不起吧?”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各个都像你们这里这么好生意啊?这年头,好房子不好租!”李阿姨委屈道。
有房子?
那正好,省得我明天去找了。
刚子想上前继续理论,我抬手拦住了他。
“李阿姨,你家的房子怎么收费啊?”
只见李阿姨随手从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拿出一堆的钥匙,跟我介绍道:
“全在附近的流星花苑,一室一厅没有了,都是新房子,新家具,两室一厅800,三室一厅1200,押一付二,水费每个月收15块钱,电费8毛一度!”
我客气道:“李阿姨,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跟我走吧!”
说话就说话,咋还唱上了?
大刚想跟上来,我却塞给他400块水钱,对着他说道:“都是老邻居老街坊的,不会欺负我一个外地人的!多出来的16块钱,刚子你拿去抽烟!”
一旁的阿公也劝道:“是啊,是啊,李阿姨也是房子不好租,不是故意不给钱的!”
之所以不让大刚跟上来,是因为我想安静一会儿。
这阿姨既然已经做定我的生意,倒不如把这个顺水人情卖给她,再说了,谁没事会带一大堆的钥匙出门呢?
我跟李阿姨走了十几分钟,不得不对她佩服至极,60多岁了,竟然能够一口气上五楼。
李阿姨带我看了房子,里面的家具一应俱全,如她所说,都是新的,我很喜欢。
“这房子,我租了!”
“好咧!押一付二2400块,这是我欠你的160块!”李阿姨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我摆了摆手,“不用了,李阿姨,这钱你还是留着吧,就当我提前付你这个月的水电费了!”
“真是个好孩子,不仅牌打得好,还懂事!”
李阿姨先是夸了我一句,然后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这是钥匙,垃圾不要乱丢,要记得丢在楼下的垃圾桶里,还有,出门要记得锁好门啊!”
说罢,她高兴地下了楼。
这对于她来说,不仅不用掏钱,还寻觅到了一个新的租客。
可她要是知道这钱是我出千赢的,又会作何感想?
虽然这事情让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没办法,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愿赌服输。
毕竟,也不是我逼着她出去赌的,这回算是让她长点记性,帮她戒赌了。
洗了个澡,数了数钱,手中还剩下4770,差不多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四、五个月的工资。
我这人对钱没什么概念。
不过,为了寻找父母死亡的真相,还是要想办法弄到更多的钱。
接下来,我决定直接混迹于羊城的各大赌场,混得久了,自然也就能遇上几个蓝道中人。
这样一来,“天下第一蓝道大会”这个唯一的线索也就会慢慢地水落石出。
如果有可能,我还要在这个期间寻找到属于我的千门八将。
我的目标不大,能招来三个将就够,算上我自己,就可以做几个小局玩玩了。
躺在床上,我仔细地思索了好一阵子,刚子这人遇事会慌,显然不是合适的人选,麻子更不行,他看牌的那副样子,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两个人做朋友可以,但是做将,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梦中的梦中,梦中人的梦中,梦不到被吹散,往事如风。
……
第二天一早,我出门转悠。
谁知刚吃完肠粉,便在菜场门口看到了房东李阿姨。
她放下了菜篮子,蹲在一个摊位前目不转睛地盯着三张来回移动的扑克牌。
不用多说,她可能又在赌了。
摆摊的那个小黄毛手法纯熟,不紧不慢,充满着迷惑性。
李阿姨深思熟虑了一会儿之后,指了指中间的那张扑克牌,“这张!”
小黄毛的脸上微微一笑,打开了中间的那张黑桃A,“阿婆,这回你运气不好,又猜错了哟!”
运气不好?
是你小子出千把李阿姨给坑了吧?
我心中暗暗想着这句话,忽然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啪啪啪地打着我的脸,很不是滋味。
随后,小黄毛打开了另外两张牌,一张梅花A,一张红桃A。
原来是两黑一红,找红牌。
李阿姨缓缓站起了身,长舒一气,“唉,真是衰啊!看来这几天都不宜出门啊,昨晚打麻雀又输,今日猜牌又输!”
看见她在捶胸顿足,我赶紧混到了人群中。
小黄毛划了一下刘海,语气温和地说道:“李阿姨,有赌不算输,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嘛!下次我动作再慢一点,你再看仔细一点,总能猜对的!”
这话术很有迷惑性,真是绝了!
有些上头的李阿姨,又从袜子里掏出了一张20元,斩钉截铁地开口道:“来,我就不信了,把把这么衰!”
唉!
此情此景,我十分矛盾。
往前一步是黄昏,退后一步,又有一堆的人在我的脑海中说三道四。
孙悟空劝我,“李阿姨输了也好,省得老出去赌!”
而唐僧却劝我,“出家人当以慈悲为怀,能帮一个是一个!”
庄子劝我:“君子有所不为,才能有所为。”
马克思则是十分严谨地分析了一通,“你和她只是房客与房东之间的关系,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挡她的快乐呢?”
“你以为你帮助了她,就能不被道德绑架?”
“可实际上,你是一个暂时还没暴露的老千,连劝人不赌的权利都没有!”
……
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黄毛。
能看得出来,如他所说,这回的动作慢了许多,隔着三、五米开外,就连我也没能看出来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猫腻。
李阿姨沉默良久,她指了指左边的牌说道:“这张!”
“阿婆,你确定吗?确定了是这张,就不能变了哦!”小黄毛问道。
而一旁穿着花衬衣的中年大叔却说:“阿婆,很明显是中间这张啊!”
谁知李阿姨瞬间炸毛,“你赌还是我赌?我刚才说是中间这张,结果却是左边的这张,我就不信了,这回,这么慢还能猜错!”
小黄毛不动声色地递了个眼神给李阿姨,意思是准备开牌吗?
“开!”
随着李阿姨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喝,围观的人群更是水泄不通。
我彻底看不到牌局的情况了。
“丢——”
很明显,李阿姨又输了!
人群中传来了刚才那个中年大叔的声音,“我就说是中间这张嘛!阿婆,你不听我的,输了很正常!”
“是啊,阿婆,你刚才要是听这个老大哥的话,就赢了,真是可惜啊!就差这么一点点!”小黄毛也开始猫哭耗子。
众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可唯独没有帮李阿姨说话的。
李阿姨再次发飙,气急败坏之下,她竟然一把夺过了三张扑克牌,撕了个稀巴烂。
小黄毛心里虽然有气,可毕竟这是在羊城。
不到万不得已,一个外地人是万万不敢跟一个本地阿婆动手的,打赢打输暂且不提,弄不好她一急眼,全村的人都给你叫来了。
就问你怕,不,怕?
李阿姨挤出了人群,双眼恶狠狠地扫了一圈。
我有些懊悔,出门没有武装到位。
这不,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李阿姨的眼睛却是贼亮贼亮的。
她正在气头上,一看见我,表情扭曲地走了过来。
我羞愧地低下了头,恨不得赶紧找个路边的井盖,翻开以后就直接钻进下水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