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场景让我眼前一亮,八张麻将台上坐满了男女老少,一旁还站着不少抽水的小伙子。
数十人坐在这里玩得热火朝天,外面的人竟然没有半点察觉!
果然,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
两道门一关,走过来一个瘦不拉几的鞋耙子脸,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靓仔看着眼生啊!”
有位小品大佬解释过,这是正儿八经的猪腰脸。
那话说得的确不假,一口浓浓的大腰子味。
我听见刚才的那个小弟已经走远,立马换了一副嘴脸,递上了一根烟,用蹩脚的辽北话问道:
“唉呀妈呀,大哥,麻将俺在俺们那旮沓打过,不知道羊城这边怎么玩的?”
此话一出,就连我自己都觉得很荒谬。
我一个堂堂老千职业技术学院毕业的研究生,怎么会连羊城麻将都不会玩?
之所以这么问,其实是由于每个地方计番的方式与胡牌的番型略微有所不同,问问清楚总比不问会好得多。
鞋耙子脸赶忙接过了烟,一脸的兴奋,“哎呀妈呀,哥们儿,你东北哪里的?”
听这话的意思,我算是蒙对了,出门在外,交朋友最好的方式就是认老乡。
对于辽北这个地方,我了解得不多,便随意报了个小品大佬的籍贯,“辽北开城的!”
“唉呀妈呀,老乡啊!俺们是辽北昌城的!”
说罢,他便熊抱了过来,搞得我有些莫名其妙,都说东北人热情,这也太特么热情了吧!
“俺叫王大刚,叫我大刚就可以,不知大哥怎么称呼?”
“方块二,叫我老二就行!”
我话音刚落。
他先是憋着笑了好一会儿,才扑到我的耳边悄悄地告诉我,这老二在羊城话里也叫:细佬,是小弟弟的意思。
我一直认为,这名字算是南北结合的一个典型,南方人认为,做事要从小事做起,所以起名字时喜欢小一点的,薇薇、小红、小强啊什么的。
而北方人却认为名字贱的话,命会比较硬,所以有了狗剩、铁蛋、石头什么的小名。
到了南粤,算是又刷新了我的认知。
他拍了拍我的胳膊,笑道:“兄弟,我看你也是个老江湖了,不如我就叫你块哥吧!”
我点答应。
大刚挥了挥手,嚷道:“麻子,你过来,去我办公室,跟块哥讲讲羊城麻将!”
远远望去,有个吊儿郎当的年轻小伙闻声而至,看起来就像是个混混,羊城话也叫烂仔。
他的脸上长满了青春痘。
比起我,他倒更像是一个老千,就这副邋里邋遢的样子,混进了人群中还真不好找。
我跟着麻子走进了所谓的办公室。
美其名曰:办公室,倒不如说这是一个仓库。
麻将盒子和扑克箱子四处堆砌,上面布满了灰尘,没有一丝整洁。
看来,我这个所谓的老乡,混得也不怎么样啊!
不过麻子好像很听我这个老乡的话,所以他教我教得十分认真仔细。
麻子告诉我,羊城麻将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推倒胡,而这里玩的是鸡平胡,可以吃,可以碰,也可以一炮多响。
连牌叫顺子,三张、四张叫刻子,一副牌,有杂顺和杂刻叫鸡胡,算一番,只能吃底注。
只有杂顺和对子就叫平胡,算2番,也就是两倍底注,只有杂刻和对子叫碰碰胡,算8番。
混一色就是整副牌由单一花色和风字牌组成,算8番,混碰是16番,十八罗汉64番。
清一色也就是整副牌都是由单一花色组成,算16番,清碰32番,九莲宝灯128番。
混幺九,也就是任意的1和9组成的刻子加风字牌,算32番,没风字牌叫:清幺九,算64番。
风一色算32番,风碰64番,大、小三元分别是128番和64番,大、小四喜也一样,至于十三幺,算128番。
天、地、人胡,直接算256番,不计胡牌的类型。
好巧不巧,麻子刚把规则跟我说得差不多,外面就有一人站了起来,不打算玩了。
正好,轮到我闪亮登场。
来不及看这个场子干不干净,但见走的那个人脸上满是喜色,至少说明在这里赢了钱,能直接离开。
小场子,玩得不大,现金局,轮庄,底注只有可怜的10块钱。
可我目前囊中羞涩,也只能玩玩这种不入流的小牌局了。
第一局,我是抱着荒番去的,捏住了另外3家的牌,这种打法很恶心人,但有一个好处,就是不容易出铳,也就是点炮。
果然,如我想象的那样,这一局荒番了,也就是谁都没胡牌。
第二局,我依然按照原来的作战方案去玩,确保大家都别胡牌。
因为,只要加起来10番以上的牌型,我都给不起钱。
可哪怕是这样,我对家的阿公点炮,下家的阿婆还是赢了一个最小的鸡胡。
而我,只能可怜兮兮地抽出那张皱巴巴的100块,递给阿婆。
第三局,我的战术保持不变,可惜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我上家的文身男坐庄,庄家平胡自摸,因为庄家自带两倍,所以,40块钱又没了。
第四局,这个庄终于轮到了我的手上。
梅爷曾告诉过我,一个专业的麻将老千,就是从坐庄开始的。
2000年左右,自动麻将机还没有像现在那样普及,基本上都是手洗麻将。
洗牌。
我先是一招“翻江倒海”,抓了一堆的筒子过来。
然后使出一招“卧虎藏龙”,将九张筒子按照规律放好,从右到左,底下一排是1、2、9、10号位,上面那排是1、2、9、10、17号位。
至于其他的牌,我是胡乱码的,顺带将很多筒子都推到了上家。
那么如何才能拿到叠好的牌呢?
简单。
掷骰子就可以了。
国际惯例,逆时针数人,顺时针过牌。
两颗骰子,我9岁就可以做到想掷几点,就掷几点。
至于方法,其实很简单——转骰子。
相当于拿的时候是几点,停下来就是几点。
骰子一转,4、6,10点,其实转2点,或者6点也可以,反正要从我下家开始拿牌。
再一转,3、6,9点,这里必须是9点。
所谓过牌,也就是从下家的牌堆里,顺时针数9张牌,从第10摞开始拿牌。
因为麻将是两摞两摞拿牌的,所以到我手上的牌也就是下家的10,11摞,自己的1、2、9、10摞,还有我的17号位和上家2号位上面的牌。
一开牌,真是天助我也!
这一把,我运气爆表。
1、3、9、2、8、6、4、1、1、9、5、7、8筒,外加一张南风。
14张牌,13张筒子,打出一张南风,起手听牌,7、8、9筒都可以胡。
果不其然,当我打出一张南风后,下家的阿婆就打了一张8筒。
可惜了,清一色不是我的目的。
我耐心地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转了三圈,我成功地抓上来一张9筒,这种情况,有的地方也算成是九莲宝灯,有的地方则算成清一色。
刚才时间紧迫,麻子还没来得及跟我细说。
为了防止胡牌之后有争议,我不动声色地将多出来的那张8筒给打了出去。
梅爷曾告诉过我,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也。
此时,我已经是真九莲宝灯的状态,来任何一张筒子都能胡。
要搞,就搞把大的。
不到一分钟的功夫,我把摸来的那张4筒放在了台面上,然后把牌一巴掌,一巴掌地推倒,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好像自摸了!”
文身男说道:“切,你这小子,怎么连码牌都不会?小心别人说你炸胡啊!”
下家阿婆的眼里泛着羡慕的光芒,仔细一瞧,“哇,清一色哦,靓仔,你的牌很大呢!清一色,庄家自摸,算32番一个人的!”
只有我对面的阿公默不作声,皱起了眉头。
而我站了起来,赶紧叫来了我刚认识的“老乡”——王大刚。
大刚挺着个大肚腩,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块哥,有什么事情吗?”
“大刚,我这牌怎么算?”我问道。
“这牌应该算清一色吧?你别急,我让麻子过来!”
没过多久,麻子便走了过来。
他熟练地将牌码好,激动得半天说不出话。
1、1、1、2、3、4、5、6、7、8、9、9、9筒,外加上一旁的那张4筒。
我弱弱地问道:“麻子,我记得你刚才跟我说过,这牌好像九张筒子都可以胡的,是不是这样啊?”
麻子抬起了头,问道:“谁是庄?”
我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缓缓举起了小手,战战兢兢地承认了这件事情。
他又问道:“谁点的炮?”
“这张4筒,是我自摸的!”
麻子看了看我,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九莲宝灯,128番,这一把庄家自摸,要翻倍,你们三个一人给块哥两千五百六!”
啊?!
阿婆和文身男面面相觑,唯有对家的阿公像是早已知道事情会发生一样,脸上就像是一滩死水。
他颤颤巍巍地从一个塑料袋里,拿出了两千五百六,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像是一刀割了他的肉似的。
文身男见状,恳求道:“块哥,我身上没有带这么多钱,能不能先欠着,打完了再给啊?”
谁也没有料到,一场底注只有十块钱的麻将竟然能玩得这么大!
出来混,我始终信奉一个原则:不是我的,一分钱不要,是我的,就一分不能少!
“不行,我刚才输了钱,都是直接给你的,兄弟,你可不能这么玩我呀!”
文身男站了起来,瞪大了眼珠子,“什么叫玩你啊?谁能想到你这一把能胡这么大啊?这里还有650,剩下的钱,我天亮再给你!”
照这话的意思,明显是想赖账。
大刚听了以后,二话不说,一把按住了他的肩头。
文身男立马坐了下去,面色有些痛苦。
只见大刚一脸冷峻,郑重其事地看向了文身男。
“少跟我玩这套,知不知道这里谁罩着的?兄弟,我也不难为你,给你两条路,要么,我们几个兄弟陪你下去ATM机取钱,要么,你找场子借钱!”
没有办法,文身男只能硬着头皮找大刚借高利贷。
随后,大刚又恭恭敬敬地看向阿婆,“李阿姨,都是老邻居,老街坊了,你准备选哪样?”
阿婆听闻,紧张兮兮,神情有些恍惚,一口气没上来,冷不丁两眼一抹黑,瘫倒在地。
拜托,我刚出来混口饭吃,不带这么玩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