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套了几句,我跟斌仔坐下。
西瓜在给他留下五万块钱的赌本后,便头也没回地走了出去。
我目送着西瓜,眼里却出现了一个贤惠的身影。
能看得出来,老板娘很忙。
一会儿端茶倒水,一会儿送扑克,时不时地还得跟闲来无事的老色批们开开玩笑,搭讪几句。
那些年,私人开的棋牌室就是这样。
老板要么是夫妻档,要么就是孤身一人忙前忙后的,都不喜欢雇人。
不像现在的棋牌室。
小弟们忙着打游戏,前台忙着刷某音,拿瓶矿泉水都得自己亲自动手,没有了半点的人情味!
我们的这张赌桌下,瓜子壳掉了一地,长毛鬼还在不停地往嘴里送。
这让我忽然间有了一种错觉——过年了!
老板娘先是给我们端上了两杯泡好的铁观音,然后又问我们想吃花生,还是瓜子?
我笑笑,本想问她是不是还有桂圆和红枣?
可斌仔却抢话道:“姐,我能不能吃你?”
“啊?”
老板娘显然有些诧异。
我朝斌仔皱了皱眉头。
他并没有理会我的暗示,而是像条哈巴狗似的笑道:“因为,老板娘你秀色可餐!”
哎呀呀,你跟西瓜谁比较能打我不清楚,但就你这舔功,可比西瓜要厉害多了!
老板娘娇羞地笑着,用小粉拳打了他一下,“这就要看你小子的本事了,多赢点,回头送我条项链挂一下!”
“好咧!”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答应得这么痛快!
话不多说,拆牌。
二鬼让我坐庄。
炸金花里的庄其实是个类似发牌员的角色,可以一直坐庄,也可以把庄让给别人,并不会因为你是庄,你赢了以后就能够多赢一些。
因为,每一把都是砸钱,拼到只剩下两个人以后才能开牌,再由赢的那个人把桌上所有的钱给清空。
综上所述,在不出千的情况下,炸金花本质上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拼钱游戏。
哪怕没有二鬼抬轿,谁带的钱多,赢的概率至少会大一些。
不过,对于一个老千来说,概率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
这里条件的确很有限,只能玩现金。
底注是十块,封顶是一千块。
开工!
这把我随意地洗了洗牌,便把牌给发了下去。
按照这里的规矩,第一轮得下底注才能发牌。
第二轮才算正式开始,跟牌得翻倍,也可以直接跳,闷跟的话,只需要跟上家出一样的钱就可以了。
如果跟到封顶了,还没能决出胜负,就可以继续下封顶,直到最后只剩下两个人,才能比牌。
一轮下来,我开始发牌。
要玩就玩把大的,我直接扔了一百块钱出去。
坐在我下家的老鬼立马不乐意了,“包老板,你这么玩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我有点嘚瑟,“老伯,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不跟啊!”
老鬼拿了两张红纸,喝道:“我穿开裆裤的时候,你还没穿开裆裤呢,老子还怕了你不成!”
这话没毛病,我拍手叫好。
但这却让斌仔很为难,毕竟,他连牌都没看。
谁知他握着杯子,思考了一会儿,直接把钱给拍了下去,“两百,我闷跟了!”
这小子的确有点虎。
他的牌不大,只是个7、8、10的黑桃金花。
轮到了长毛鬼,他又看了一眼牌,拍了四百块。
轮到我,想也没想,便直接拍了一千块钱。
按照规矩,如果有三家以上的人一起跟牌,是不能比牌的。
但是,可以撬牌!
也就是首先跟到封顶的人可以选择跟任何一个人私下比牌。
如果我赢了,就得再跟一个封顶,才能轮到别人。
如果我输了,得直接弃牌。
而我选择撬的是斌仔。
因为他是闷牌,自己不能看,所以我直接拿过了他的牌。
我瞪大了眼珠子,一脸震惊,却没有说话。
比过了之后,我把自己的牌给丢在了桌子上。
6、7、9,同样也是金花,只不过我的是方块的。
“呦呵,金花都没能赢你,看来你小子闷的牌很大嘛!”老鬼笑道,“可是,我的牌也不小,我跟了!”
说着,老鬼将一千块拍在了桌子上。
斌仔尝了口茶,哈哈大笑,“你的牌很大,但我的肯定更大!”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眼色,似乎早已把刚才的十六字方针给忘得一干二净,直接跟了一千。
真是个憨憨,绝对的憨憨!
怪不得他会欠那么多钱!
轮到了长毛鬼,他直接弃牌了。
开牌!
他的牌是QKA的顺子。
轮到了老鬼,他又跟了一千块钱。
“好,我跟了!”
斌仔笑了笑,选择继续。
这时,我再次朝斌仔使了个眼色,插了一句,“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再这么玩下去,我们两个都不要玩了!”
但斌仔的眼里只有钱,眼睛和耳朵都选择把其他事物和语言给屏蔽了,根本就不顾我的暗示。
老鬼笑了笑,没有继续跟,开牌了。
他的牌是9、10、J的顺金。
斌仔开始一点点地晕着牌,只是越晕到后面,脸色越是难看。
开牌,7、8、10的黑桃金花,他输了!
斌仔看着老鬼笑呵呵地挪着钱,心里很不是滋味。
随后,他才一脸惆怅地看向了我。
他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原来自己的对面,竟然还坐着一个有点厉害的老千!
我不动声色,没有理他。
这人根本就不适合打牌。
因为,他输不起!
老鬼很开心,对着我说道:“多谢老板发工资,这把你继续坐庄吧!”
“好!”
长毛鬼跟老鬼是一伙的,他自然也没有意见。
和刚才一样,我又把牌给洗了一次。
一轮下底,还是我先下注。
这回我没有看牌,而是下了二十块钱,选择了闷跟。
老鬼下了四十,又到了斌仔。
这回,斌仔的牌和上把一样,依然是7、8、10的黑桃金花。
只见斌仔伸手重重一拍,“一百!”
长毛鬼直接弃牌了。
他的牌是2、3、K的杂牌,K最大。
而我则扔了一百出去,选择了继续跟。
此时,只要老鬼继续选择跟牌,就是个很明显的“二鬼抬轿”的名场面。
果然,老鬼选择了继续跟,他丢了二百块。
可计划得好好的,打脸却来得太快!
斌仔竟然直接拍了一千块钱,说他要撬老鬼的牌。
我愣在当场,小心脏直接裂开了,哇凉哇凉!
这憨憨简直没救了!
他俩开始比牌,斌仔哈哈大笑,又跟了一千!
啊!
命运是多么颠沛流离!
命运是多么曲折离奇!
我弃牌。
老鬼弃牌。
你个憨憨,自己一个人赢去吧!
这是我第一次在赌场中感受到了欲哭无泪。
第三把,依然是我坐庄。
一轮下底,我照样给斌仔发了7、8、10的黑桃金花。
通过前两把牌,我已经大概知道了大家的习惯,所以这一把,我依然打算让斌仔赢。
这,就是老千!
在赌场中,老千通常不是赢钱最多的那个,恰恰相反,老千还有可能是输钱的那个人。
最关键的是,来之前的车上,我就跟斌仔说好了。
输了算我跟西瓜的,赢了大家五五开。
我看了一眼牌,面露喜色,直接下了一百。
在斌仔的潜意识里,我这把的牌显然要比第一把的金花大很多。
老鬼似乎也对自己的牌很满意,跟了二百块钱。
斌仔上把刚赢钱,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牌,心里泛起了嘀咕,他竟然伸长了脖子,惊讶地看向了我。
对于这种憨憨,我选择直接无视。
直到老鬼和长毛鬼都看向了他,斌仔才反应过来,又把脖子给缩了回去。
“诶,靓仔,你这把的牌很大啊?这么激动干什么?”
斌仔原本打算弃牌了,然而,老鬼的这句话却提醒了他。
要不说这家伙其实还是有点小聪明的呢。
“四百!”他抿了抿嘴唇,朝我使了个眼色。
照这意思,难道这家伙是想让我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