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归正传,降头术是巫术的一种,降指的是降临、施术,头指的是目标、对像,连起来降头术的意思就是对目标施展手段。老瘸子所能使用的手段也不止豹胎易筋丸、三尸脑神丹加生死符仅仅三种,他有药降、鬼降、鱼钩降、阴阳降、飞针降、迷魂降、五毒降、夺魄降等等花样繁多层出不穷的手段,施展出来效果当然各异,但是用于伤人或者杀人、迫使他人屈服,却都是极为狠辣的手段,豹胎易筋丸、三尸脑神丹尚要强迫人吃下去,生死符还要亲手打入目标的身体,老瘸子却不用,故此才说他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老乌贼渐渐严肃。
“就是传说中的所谓隔山打牛?”
“不对,这岂是隔山打牛那么简单…”老乌贼说番话时,面无表情,这只说明了一件事,他既没有夸大,也没有贬低,只是客观的在陈述敌人的战力。
“那还修炼什么斗气,这老瘸子等于天下无敌,我们也转学降头吧。”
“降头术同样有它的局限性与先决条件,不然老瘸子或许当真就是天下无敌。”
“终于想到了是吧?小废柴?”
老乌贼突然起身从茶几对面坐了我的旁边,他用右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左肩膀,然后坐到了我的左边,我默默点了点头,然后我和老乌贼,同时叹了一口气。
“必定逢凶化吉,马到功成!”我几乎是本能的反复念叨这句话,无神论者的我,在那一瞬,突然寄希望于那诸天神佛可以庇佑避役与穿山们,因为我想到的事情,实在是太糟糕了。
“不枉避役琳琅对你这么好,就连白板姑娘也送你了,蛇信如此安排,纵然可能会出现一些波折,但绝不会输到血本无归的地步,我信蛇信。”
老乌贼真的是可以开个心理门诊,我开始松弛了下来。
“老瘸子阮天王其实并非白莲组织第一高手是么?”我虽然是问,其实心里早已有了答案。
“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
“跟我想当然的理解不同,身为首领的人往往是组织之中的战力第一,而老瘸子却截然不同,修习降头术的他或许是全天下最善于暗算别人的人,这意味着他可以捕猎比自己更为强大的猎物,捕猎他们,然后折磨他们,落入老瘸子手中意味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再坚如钢铁的意志也会有弱点,于是屈服就变成了猎物们的唯一选项,老瘸子正是通过这样不断的捕猎强者,从而建立起了白莲,他能对白莲的组织成员生杀予夺,却未必是白莲的最强者,而这正是降头术带给他的绝大的优势,以弱胜强,这就好比马戏团的驯兽师从来都不是狮子与老虎的对手,但却可以驱使着那些猛兽违背自己的意愿进行钻火圈、走钢丝等表演,正是因为这个,才吓了我一身的冷汗。”
“正是如此,强与不强,呵呵,究竟是地位还是战力,从来都没有确切的答案。”老乌贼冷笑,算你小废柴蒙对了。
对于这位素未谋面的老瘸子,怕是没有比鬣狗更为贴切的形容了,不仅仅是像鬣狗,老瘸子阮天王同时更像是一个悖论,他或许真的不是白莲第一强者,但是毫无疑问那尚且不知道名姓的白莲第一强者,必定曾经栽在老瘸子手下,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会从此死心塌地的效忠于老瘸子,成为了白莲的成员之一。
这世间并没有什么绝对的公平,黑暗世界里尤其如此,生死较量的时候,不会有规则,更不会有裁判,我们当然可以说老瘸子在背后暗算他人的手段极其卑劣、无耻、阴险,但要求一个猎人放下自己的猎枪与匕首,赤手空拳正面和那些豺狼虎豹等猛兽来一场公平的较量,大概也只有脑子被驴踢坏了的人,才提出这样荒谬绝伦的要求。
“降头术对他而言,就恰如猎人的捕兽夹,隔三岔五就能给他带来喜出望外的收获,照这个趋势而言,白莲会越来越强大,因为不断会有强大的新生力量注入其间,而随着这些新生力量的加入,老瘸子狩猎的速度会变得更快,因为健壮的鬣狗在陆续不断的增加。”我对老乌贼说出了我的判断。
“说的好啊,说得妙啊,这个形容恰如其分,况且鬣狗群,本身就是杰出的狩猎集体,避役和穿山们这回要做的就是要让鬣狗们主动退避三舍的狮虎,让白莲吐出那枚已经吞下的隐形胸针。”老乌贼冷笑了起来。
“我有一事不明?”我说。
“你想问的是,这枚隐形胸针如此厉害的大杀器,为什么没有别的势力动过它的脑筋是么?”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老瘸子又何尝不明白,所以这消息藏的极是严密,并没有在黑暗世界中广为流传,就比如我们渡者六道,若是没有网路蜘蛛菜菜那小丫头的神通广大,对此事同样一无所知,其次因为,老瘸子降头术的阴险与难缠。也就是说敢对白莲下手的势力目前还不知道这个消息,而收到风声又敢于动手的势力,我们渡者六道或许目前是独此一家,当然假如这回避役与穿山们也无法顺利得手的话,那倒是不妨将这个消息放出去,老瘸子到时候焦头烂额,我们才好趁着水浑的时候,乱中求胜,当然这是后话。”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不禁重复起了这句话。
“所谓客不离货,财不露白,这句话你需牢记,我们渡者六道也不是没有宝贝的穷苦人家,这地底下这些东西,若是泄露出去,也不知道会招来多少亡命之徒,掀起多少腥风血雨,若是咱们像老瘸子那样被咱们这样的人惦记上,那可真就没有一天安生日子可以过了。”
说起来也是荒谬,做惯了强盗的人也怕被更强大的强盗惦记。
“要说起来,白莲组织其实是个缩小版的磐石或者圣盾?不同的是磐石与圣盾靠的是高科技与顶尖、压倒性的战力,而白莲则是靠老瘸子的降头术?”
“本质就是如此,各国不敢传播人群中潜藏有怪物的真相,却达成了一致的共识,那就是怪物只能用怪物对付,白莲、红潮的诞生莫不是模仿磐石与圣盾的产物。”
“那老瘸子究竟是如何狩猎的?”
老乌贼并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深深的吸了一口雪茄,拿起茶几上的酒杯把玩。
“小废柴,你可知道,若是这两只酒杯落在了老瘸子阮天王的手里,咱俩就只有等死了,就是侥幸不死也得脱层皮。”老乌贼长叹了一口气,终于打破了沉默。
“这怎么可能?”我就跟针扎了屁股一般,再也坐不住了,我几乎是跳了起来。
“坐下吧,年轻人不要这样心浮气躁,你记住,有关敌人的情报我从来不会开玩笑,若是有一分半分谬误,误导了你,就是害了你的性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可知道防不胜防这四个字是怎么写的?江湖之大,卧虎藏龙,异术奇人,比比皆是。在旁人看来,这不过是平平无奇的酒杯,而在老瘸子看来,这就是清晰无比指向猎物巢穴的路线图,所谓降头术就是如此离奇而阴险的巫术啊。” 老乌贼用手指弹了弹酒杯,发出清脆的叮叮声响。
“现在呢?”我把酒杯擦干净。
“别出心裁啊,小废柴,以为这样自己就安全了是吧?哈哈,然而这并没有任何卵用好么?”
“你说的是这两只酒杯落到老瘸子的手里,老瘸子按图索骥咱两就会没命,难道是因为这酒杯上留下了你我的指纹?”我发挥了最狂野不羁的想象力,于是老乌贼的哈哈哈戛然而止,他迅速擦掉眼角的眼泪对我说“不止指纹,还有别的东西,你接着找!”
我拿起空空如也的酒杯对准天花板上的灯光,藉此可以仔细的观察酒杯的细节,然后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在酒杯的边沿处找到了一个不仔细寻找几乎难以发现非常浅淡而模糊的唇印,毕竟我和老乌贼也不是女人,不可能使用唇膏,但是嘴唇上的油脂依旧在酒杯上留下了痕迹。
“指纹还有唇印我都擦干净了,莫非还一其他的?”我问老乌贼。
“除了指纹与唇印之外,还有别的,除了能看见的,还有你看不见的,开动脑筋,再仔细的想一想,答案就在那里。”
“看不见的?难不成你指的是唾液?”
“仅凭指纹、唇印再加上杯子上提取到的唾液,老瘸子就能在咱们身上下降头?”我能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里充满了惊骇。
“单独一个指纹、唇印或者唾液或许无法办到,但是我确信指纹加上唇印再加上唾液,这三样加在一起,足以让老瘸子施展降头术了,要说起来,老瘸子日后在降头术的历史上必定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因为这通过指纹、唇印与唾液下降头的手段乃是老瘸子的独创,堪称是承前启后的一代降头术宗师。”老乌贼话里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对敌人的钦佩。
“等一等,也就是说还有更为常见与更多的方法?”
“当然,所谓下降头可以归纳为通过某种特定的媒介与仪式使得降头术降临在目标的身体上,仪式自然是材料准备齐全之后的施法的过程,而媒介就是施法前需要准备的材料,这些材料通常要与目标自身有着紧密的联系,否则降头术就无法生效,这些材料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准备这些材料就像是开枪之前要瞄准目标一样,否则降头术就无法生效,你明白了么?”
“明白了,赶紧说。”降头术果然防不胜防。
“降头术虽然邪恶,人心却更险恶,你以为降头师是如何收集下降头所需媒介的?绝大多数情况下,并不需要降头师亲自出动,自然就有人双手奉上,这些人或许是目标的妻子、也可能是目标的兄弟甚至是子嗣,也可能是看上去亲密无间的同僚与合作伙伴,降头师则是安逸的呆在家里等着客户上门,客户上门时,早已准备好了那些将要致人死命的材料,这世间,最难预料的东西就是人心啊。”
“要不怎么说人心叵测呢,最致命的刺杀,往往都来自于自以为安全的背后。”
气氛一时之间就变的有些沉重,老乌贼沉默着点了点头,老江湖难得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