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偷渡很顺利,两天后,他们就在同乡的介绍下,在一家风扇厂上班,开始了他们的打工生涯。
香港的洗衣街聚居了很多台山人,走在街上耳边不时听到一句句的台山话,这种家乡的话让飘泊在外人感到亲切。“五剑侠”常常到这里来,不单是为了在这里可以找到亲切的感觉,还可以放松一下,解解他们上班时遇到的不快。他们喜欢来这时的“走鬼”档买东西,有廉价的衣服,有各种的二手电器,录音带等,他们还喜欢来华叔的“梁记”茶餐厅聊天喝茶。经过两年的打工生活,从外表已经看不出他们与一般的香港青年有任何的区别了。
这天,梁子健和梁以恒满怀郁闷地又来到了“梁记”茶餐厅,原因是在风扇厂上班,每装配完成一台风扇工资是二元,这虽然比香港工人的工资少一半,但是以他们的身手,每天可以装配五六十台,数量比其他人多一半,所以收入还是很可观的,他们也是乐滋滋的。但是,做了一段时间后,老板见到他们工作利索,挣的钱比香港工人还多,老是把车间那些装配不合格的风扇让他们返工,而且还不算工资,后来,他们忍不住跟老板理论,说:这些不合格的风扇不是他们装配的,不应该由他们来返工。但得到的结果是老板说:“爱干就干,不干就走人,外面来的偷渡劳工多得很。”他们既气愤又无奈。他们想不通,有着同样的皮肤、头发、说着同样的语言,同样的文化和信仰,为什么就是差这么的一个身份证,他们却是低人一等。
他们在茶餐厅里闷坐了一个下午,这个时间餐厅里的客人不多,但他们发现,和他们一样,坐了整个下午的还有对面桌的几个长头发的青年,旁边放着几个吉他,他们各人要了一杯奶茶,奶茶冲开水越冲越淡,最后已经看不到颜色了。他们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音乐,桌子上放着一个录音机,正在播放他们自己录制的噪声很大的磁带。华叔给他们加水,似乎也习惯了他们,笑着对他们说:“咦,又整左只新歌来渗D妹妹仔阿?”他们也笑了笑。
梁子健和梁以恒也被播放出来的音乐吸引住了,这种音乐是他们第一次听到的,音乐有着独特的声音,而且音乐的旋律性很强,歌词中充满了对自由、平等和理想的追求,听着这些音乐,让人觉得充满力量,内心澎湃。
又过了一阵,其他的人起来走了,只剩下一个,仍然在专心志志地听着音乐,不时拿起吉他弹奏了一些零星的曲调,然后用一本本子记起来。
梁子健突然发现这个人有几分的面熟。他想起来了,两个星期前,在工厂的车间走廊,来了个推销保险的年青人,长着满脸的青春豆,戴着一幅又大又老实的黑框眼镜。老板为了避开他,故意让厂里的人说老板不在工厂。这个年青人在傻等。不知情的梁子健把他带到了老板的办公室,后来,老板骂梁子健傻呼呼的。
这时,他也似乎认出了梁子健,跟梁子健打招呼。原来他叫家驹,他们几个老家都是台山的。他们喜欢音乐,一起在玩“夹BAND“的。家驹不但开朗幽默感而且兴趣广范,很快他们就熟落起来,从聊中国历史,到诗经,唐诗宋词再聊到音乐。临走时,家驹送给了他们五张演唱会的门票。
演唱会在一个不知名的明爱中心举行,“五剑侠”来到时,演唱会里已经坐满了年轻,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属于年轻的演唱会。家驹他们在台上弹奏着音乐,唱歌,台下的年轻人随着歌声欢呼,鼓掌,尖叫。“五剑侠”第一次来到听演唱会,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热烈的气氛,他们很被感染,随着人群欢呼、鼓掌、尖叫,尽情地放松、享受着这场令人忘怀的演唱会。
老板警告他们,这段时间阿SIR严查身份证,不要到处乱跑。梁子健和梁以恒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去洗衣街了,呆了一个月后,两个终于忍不住了,今天又跑了出来。他们在在梁记”茶餐坐着,和华叔聊聊天。突然,看见两个阿SIR在门外准备进来,华叔马上让他们两个从后门走,他们左穿右插,跑上了楼顶天台上。突然看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家驹,原来家驹的保险公司今天开季终大会,成绩不佳的家驹不想在会上被人批,就说有业务跑了出来,躲在在这个天台上抱着吉他在作曲。
三个落泊的人,偶遇在这里,突然大家这间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梁子健于是就把他们如何送别家里的父母,如何坐车来到深圳,怎样深夜踏着深圳河边的苍翠的小路奔走,如何游过深圳河的经历给家驹说了一遍。
家驹听了,沉默了一会,说:“我要为你们勇敢的寻梦之旅一首歌。”
说完,拿着吉他,一边弹,一边在旁边的本子上记录,不一会儿,一支曲子出来了,家驹弹奏了一遍给他们听,说:“觉得怎么样?”梁子健和梁以恒听了,说很好听。“这支曲子是我作了这么多曲子中觉得最好的,配上词,它将来一定会是一支好歌。”(后来,这首歌就是《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