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总是阿姐阿姐的喊你,你也不厌烦?”龙厉没察觉她的异样,随口一提。
她的眼神瞬间柔软下来,浅浅一笑,语气极为自如。“我跟你不一样,你孤僻惯了,我一向喜欢大家族,人多热闹,特别是马上过年了。今年跟往年比大不同,可以有好多人一起吃团圆饭,大哥,大嫂,二哥,小夕,如意——”
龙厉死死地盯着她,她突然知道他为何目光炯炯发亮,心中咯噔一声,但还是没有任何躲避,默默地回望着他。
嗓音很轻,却很坚定。
“嗯,还有你。”
自小到大是过着众星拱月的日子,听得恭维话也不少了,但龙厉的内心却鲜少有过波动,他原本就极其自负,不管别人做什么说什么,他心中自有一番计较。更别提口蜜腹剑的官员见多了,连从小成长的后宫也是一处复杂的泥淖,那些吹捧和逢迎的手段,他看得腻了,也烦了。
就只有她,简简单单的一句“还有你”,就让他好似初次动了情爱的少年,脸上虽然没什么变化,但却是喜不自胜,飘飘欲仙起来。
“你真想让我跟他们一起吃团圆饭?”他问的有些傲慢,看上去有些不情愿。
“其实我很怕大哥和二哥联手砍了你。”
“他们敢?!”龙厉目露阴狠,却又瞬间变了脸,笑得邪佞,环住她的细腰,脸就快贴上去。“难道不怕你年纪轻轻就当寡妇?”
秦长安依旧不咸不淡地回:“我跟你之间可没有任何名分,你死了,就是我们此生无缘无分,我当什么寡妇?”
他几不可察地咬了咬牙根,又恢复成刚才的傲娇模样,在她耳畔低语。“秦长安,你迟早是本王的人!本王既然认定了你,就算摊上那么两个不体面的舅子,也就一并认了他们,还怕凑到一起吃顿年夜饭?”
“大哥的破军枪法最是厉害,至于我二哥,他擅长刀法和拳法——”她慧黠地一笑,对他挑衅似的眨了眨眼。
“本王又不是武夫,跟他们比什么蛮力?靠的是智取,是脑子!”龙厉的长指轻弹上她光洁的额头,见她吃痛地皱眉,薄唇更是愉悦地勾起:“他们肯定是本王的手下败将,等着看吧。”
“比心眼多,我两个哥哥哪里是你的对手?”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客气地白了一眼。
“你知道就好。”他将俊脸贴上她的鬓角,眼神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爱之情,眉梢的自满流于言表。
这几天来,两人难得获得这般的闲适和平静,说也奇怪,每到过年前,她总是心情低落,说来那也是简单的思乡之情,但就是有种难以排解的愁闷。
或许,那就是寂寞。
但这回,大大小小都能凑一桌了,不管她的真正身份怎么样,她至少让陆家完好无损地存活下来,也算是对得起陆家夫妇对她的养育之恩。
“郊外有一处观音庙,离这里不远。”
“你可不像是喜欢烧香拜佛的虔诚信徒。”她嗤之以鼻,龙厉的双手不干净,好端端地提什么寺庙?
“就是在观音庙不远处的巷子里,我遭到了萧元夏手下的埋伏。”他不着痕迹地望向远方,眼神异常的平静深远。
“观音庙在哪里?走一趟。”她眼神一凛,当机立断。
龙厉但笑不语,抬起下颚,两人结伴同行,很快骑马到了观音庙。
偶尔能让他骗到秦长安一回,这感觉不坏,其实他哪里想要秦长安去查看什么被埋伏的地方,不就是想跟她安安静静地逛逛那里。
“这里闹中取静,前头虽然有观音庙,但主路在北方,反倒很少有人经过这条巷子。”她分析地头头是道,却见龙厉轻笑一声,拉着她就直接去了观音庙。
“那日我看这个庙虽小,但修缮的不错,就进来转了转。”
她眉头紧皱,应付了一场刺杀,又让自己的暗卫处置了那些侍卫,他竟然还有闲情逸致到附近的寺庙一游?果然,魔头的世界她不懂。
“天底下的寺庙都是差不多的,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我没瞧出来。”她环顾一圈,观音庙里面供着观音像,是铜制的,若是大庙往往贴上金箔,但这郊外的小庙香客不多,细节处粗糙不少。
观音庙旁边就是月老庙,要更小一些,月老像甚至不是铜制的,而是泥塑。身上的彩纹也变得很浅淡,一旁的树上挂着不少红绸带,但颜色多为老旧,上头写着的人名都看不清了。
她狐疑地绕着那棵树走了一圈,北漠有这样的风俗,在月老庙的姻缘树上系着红绸带,写上男女的名字,比拟月老手中的红线,一旦系上姻缘树,就能拥有长长久久圆圆满满的感情。
月老庙里有一处摆放着一束红绸带,搁着一只半旧的毛笔,有个祈愿的女子神情凝重地在绸带写上了名字,继而将绸带挂在姻缘树上,再三拜了拜,嘴中念念有词,极为虔诚,这才离开。
龙厉显然是对此有了兴趣,他将一块银子丢入功德箱,选了一条绸带,飞快地写了几个字。
上面是龙厉和陆青晚的名字,他写的潦草,但她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说不清心头是何等的情绪作祟,看着他把绸带系在树干上的时候,她不曾开口拒绝。
“你还能信这些?”她淡淡一笑,想来民间的不少风俗,对于龙厉这个高高在上的尊贵皇子而言,都是新鲜玩意儿。
龙厉漫不经心地笑:“特意去寺庙,我多半没这个心思,既然遇到了,不妨就试试。”
“都用到求神拜佛的手段了,你就这么怕输么?”秦长安仰着头,伸手拨了拨那条绸带,混迹在千百条红绸带里,的确不太显眼。“你若觉得没把握,输不起,那就算了。”
“本王输不起?”他抓住她的手腕,深如黑墨的眸子里,却有着令人畏惧的霸气与占有欲。“本王只是觉得有趣,倒是你,反应这么大,难道生怕这座月老庙显灵了,怕跟我一辈子绑在一起?”
定定地瞅着这个性子千变万化的男人,她粉唇翘起,眼神灵动狡黠。“心诚所致,金石为开。若是真心的,自然能得到想要的——”
龙厉的薄唇微微抿着,手掌贴在她的腰窝上,把她往自己的胸前推了推,他压下俊长身子,额头抵着她,嘴里喃喃自语。
“本王向来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就你这个女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麻烦中的麻烦。”
“你才该好好想想要不要赌上一辈子,什么温柔贤淑、委曲求全,我可做不到。”她感受到从他额头传来的淡淡暖意,心中一动,不由地敞开心扉,静静说来。
“温柔贤淑的女人一大堆,本王若是看得上,还用得着跟你耗着?”他低不可闻地吐出一句,这女人就是一头小狮子,勇敢凶悍,甚至还打过他,换做别人,早就被他五马分尸,剁成肉酱了。
秦长安的双手搁在他的后背,不知彼此的这一番话一点也不动听,甚至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但为何她却觉得这是他们站在姻缘树下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
她的视线越过他,沉默半响,才幽幽地开口。“这棵树年纪很大了吧,不知姻缘树上的这些人是否都已得偿所愿,修成正果?”
换做平日,秦长安必定是不太在意这些小事的,但她既然问了,就说明她心中有这般的困惑和担忧。龙厉隐约察觉到什么,俊眉微蹙,没来由地将她紧紧搂住,臂膀因为使力而撑得死紧。
“秦长安,我得到了,就不想再失去了。”
她微微一笑,脸色柔和,没再说什么。
黄昏时分,远处漫天红霞,姻缘树上数以千计的红绸随风飘舞,后方是观音庙和月老庙,香烟萦绕,龙厉跟秦长安紧紧相拥,好似时间在此刻早已静止。
“俊猪姐姐。”
一道透着惊喜的甜甜嗓音,打破了两人难得的宁静时光,龙厉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循着声音望过去,眼神愈发狠戾。
秦长安松开了圈着他的手,只见观音庙前有个娇小的身影,身穿花棉袄,扎着两条辫子,她快步往前走,心中的怒气再度翻涌,怎么那男人又把自家妹子丢了?
小姑娘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但灯笼里的烛火早已熄灭,但她仍直接盯着那灯笼发愣。
“云儿,你在发什么呆?”
云儿慢悠悠地抬起脸,眼睛有些空洞,五官都下垂着,就是一张苦瓜脸。
“哥哥给我买了个灯笼,本来是很亮的,突然就不亮了……”
“我有办法,看着啊。”她取出灯笼里的一截蜡烛,以香炉里的佛香点燃,蜡烛生出小小的火焰,她摆放入灯笼,登时光芒大亮。
“好厉害!俊猪姐姐好厉害!”云儿欢呼雀跃着,脸上飞上兴奋的红晕,那张晒黑的小脸看来也生动可爱起来。
“怎么今天又是你一个人?”
“哥哥去上工啦。”
在秦长安点头后,云儿的兄长吴鸣就当上了听风楼的一名账房先生,这事她当然知道,可是没料到吴鸣却是这么草率的处理家事,云儿这样的,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你哥哥就没给你找个陪你的人?”
“有啊,隔壁路大娘,不过她说忙着做晚饭,让我自己玩,我就到这儿来啦,这里有个神仙,跟俊猪姐姐好像呢。”云儿粗短的手指指了指秦长安的眉间朱砂痣,笑得甜美无邪,眼睛眯成一条缝。“俊猪姐姐也是仙女吗?”
秦长安不禁失笑,看来这回是错怪了吴鸣,但他找了个不负责任的看护,云儿本性活泼,溜出来稍有不慎,就要出意外。
“哪里来的傻妞?”龙厉不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姑娘从外表看,十三四岁了,但说话的稚嫩,却好似才三四岁的样子,给人一种极为别扭的感觉。
她不想他再说多少刻薄难听的话,一把捂住他的唇,对他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说。“她就是我说的那个病人。”
龙厉任由她就这么捂住他的嘴,从她掌心传来的暖意,他垂下眼,深深地注视着她。
她清丽的面容神色坚定,水眸璀璨,好似两颗混天然成的宝石,他的心湖好似隐隐被触动,掀起微微波澜。他从来不懂什么叫恻隐之心,但秦长安不一样,她是医者,她会抚慰人,也会治愈人,总能照顾病患的心情。
即便两人的性子相差甚远,他居然能够激赏,而不是想霸道地把她变成跟他一模一样的人,这一点他也着实错愕。
“我们送你回家,好吗?”秦长安有耐心地问。
“俊猪姐姐,你怎么跟这个人抱在一起啊?他是你哥哥吗?”云儿牵着她的手,抬起秀气的小黑脸,一脸无害。
“不是。”她笑了笑,一抬头,却看见他假装云淡风轻的表情,但眼里却流露一抹冀盼之色,不知怎地,竟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一低头,云儿也是同样期待的表情,正在等待她给出的答案。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
她轻咳了声,只能硬着头皮说。“他不是我哥哥,不过也算是我的家里人。”
龙厉似乎还不太满意,好看的眉微蹙,神色中又透露出几分与生俱来的傲慢。
“刚才你们抱得好紧——”云儿嘟囔一句,似懂非懂地点头,闷闷不乐地抱怨。“哥哥从来不抱我。”
秦长安的心一颤,停下脚步,抱了抱她的身子,认真地说。“你哥要赚钱养家,这样云儿才有好吃的,好穿的,他都是为了你好呢。”
这一番刻意说的通俗易懂的话语,果然被云儿听进去了,心智不过是几岁,很快又恢复了天真烂漫的笑脸。
“嗯,哥哥说等领了钱,要给云儿买礼物。”
不多久,三人就来到云儿的家里,这座院子跟村落上其他人家并无太多不同,只是看上去比较新。有一个空落落的庭院,两个房间,一个小厨房,比起最贫困潦倒的人家,有这么一处可以挡风遮雨的地方已经不是最坏的选择了,最大的败笔就在于,这里少了点人气,似乎并不打算在这里常住,也就没有在细节之处多花心思。
若是秦长安,绝不会放任农家庭院里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到了冬日,一派萧条景象,看得人都没精打采的。
“俊猪姐姐,我饿了。”云儿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扁着嘴苦兮兮地看着她。
“午饭没吃吗?那个路大娘给你吃什么了?”秦长安觉得不太对劲,一针见血地问。
“大娘给我吃了一小碗菜粥,我说我还要,她就骂我,说我吃的比猪还多,又说姑娘家吃的太多,以后没人要——”
秦长安的火气“噌”的一下子窜上来,她就知道!一把攥紧云儿的手,冷着脸说道。“那个路大娘住在哪里?”
云儿圆圆的眼睛撑得很大,原来俊猪姐姐也会变脸,平时都是笑得比花还好看呢,怎么如今好凶喔。
龙厉凉凉一笑:“一个傻妞,值得你发这么大火吗?你去了又能做什么?想把对方的屋顶掀了不成?”
“我能做的事可多了,一定要教训教训这种泼妇!”秦长安差点就要撸起衣袖,一副大干一架的阵仗。
“泼妇?”龙厉饶有兴味地念着这两个字,替她拉下宽袖,眉头一皱,嫌弃道:“我看你也快成泼妇了,真是粗鲁。”
她横眉竖眼,怒瞪着这个始终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男人,毫不收敛地抛下一句话。“我还可以更粗鲁!”
说完,就拉着云儿风风火火地朝着门外走去。
龙厉无奈至极地摇头,抚着自己的下颚,眼神深幽几许。秦长安是长着一副花容月貌,但性情自在洒脱,甚至说是有点泼辣也不为过。想来跟他记忆中在靖王府的那个内敛自持的小丫头多少有些不同,可见这才是她的本性。
她能毫无顾忌地把最真实的一面袒露在他面前,是否意味着,她已经下意识地把他当成是可以信赖的自己人了?!
他这般想着,心情愈发愉悦起来,花瓣色的薄唇暗暗勾起,忍不住地弯了弯,双手背负在身后,悠闲地踏着大步跟在她们身后。
路大娘的院子不如云儿兄妹住的那么新,但显然是多年久居在这里的农户,一推开门,院子里满是圈养的鸡鸭,一旁还有小片的菜地,种着萝卜青菜。
“谁呀?”路大娘听到门外的声响,仓促地将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从一边的小厨房里钻出来。“是小远吗?奶奶刚做好南瓜羹,你来的正是时候。”
但路大娘端着一碗南瓜羹出来,却没瞧见自己的宝贝孙子,反而见云儿木呆呆地站在院子里,不由地老脸一沉,不客气地教训起来。“不是让你自己去玩吗?我的菜还没烧好呢,待会儿一家子回来吃什么?去去去,别耽误我做事!”
“路大娘,我饿了。”云儿一路上被秦长安教导,理直气壮地开了口。
路大娘看着云儿眼巴巴地盯着手里的热腾腾的南瓜羹,虽然南瓜不是什么新奇昂贵的东西,但她是专门做给家里人吃的,没想过要让云儿分一杯羹。她不耐烦地挥挥手,眼神难以亲近:“怎么一见我就讨吃的?午饭不是吃了吗?看你的身板这么小,却是个能吃的,还好你不是我家姑娘,否则呀,吃这么多,又不下田干活,谁家养得活你哟!”
秦长安在门后冷眼看着,事已至此,终于不再打算看下去了,她唇边噙着一抹讥笑,眼神泛着寒意,不疾不徐地问道。“就算云儿吃的再多,跟你有什么关系?吃你家大米了?”
“你是谁?”路大娘微微一愣,但很快刻薄地哼笑着:“当然了,她吃的可不就是我家的米粮吗?”
她冷冷一笑,挑了挑漂亮的眉:“云儿吃的是你做的饭没错,不过,难道她在你家白吃白喝了?她大哥没给你银子吗?”
“就那么一点银子,还不够她吃的呢!”路大娘目光凶恶,语气极为嫌恶,但显然被秦长安的气势震慑住,难免暗自心虚起来。前几天吴鸣专门找上门,说是他在皇城里谋了一份差事,白天无法照顾妹子,拜托她看顾着云儿,以及照顾一日两餐,每个月给一两银子。
她当下见财眼开,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他们祖祖辈辈都是农户,一年辛辛苦苦种地才能有三两银子,到了年关,能余下一两银子都是好的。
这个叫吴鸣的年轻人是一年前才搬到这里来的外乡人,估计长相丑陋,每天都戴着锥帽,还带一个傻姑娘,平日里不跟其他人家走动,他们几个婆娘偶尔也好奇他们兄妹的身份。没想到他一出手就是一两银子这么大方,一年下来,岂不是能赚十二两银子?这钱来的可不比种田轻松多了?
“路大娘,你可别把什么人都当成傻子。我问过云儿了,这两天她吃的不是菜粥就是面疙瘩,别说没尝过鱼肉,就连一个鸡蛋也没尝过,你给的分量还少,她能不饿吗?我倒是很好奇,到底是她哥哥给你的钱太少,还是你小气克扣?”
路大娘被问倒了,打量了面前的女子,秦长安一袭华服,围着一件滚着狐狸毛白边的披风,一看就是来自富贵之家的,不由地弱了气势。
“我……我们一般人家,哪里能天天吃鱼肉?能吃得饱就不错了!”
见她还是试图说一套歪理糊弄人,秦长安也没了耐心,脸色沉凝:“你既没让云儿吃饱,也没让她吃好,你更不想花时间照顾云儿,总是让她一个人在外游荡,真要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当的起吗?”
路大娘一脸无所谓:“她能出什么事?”
秦长安双臂环胸,摆出几分贵族的架子,清冷的眼睛迅速一扫:“呵,这里有河,能淹死人,旁边有山,会迷路,会摔跤,甚至还有野兽攻击……路大娘你觉得,云儿这样的小姑娘,是你可以放任自流的吗?”
路大娘哑口无言,虽然是村子里的悍妇,但毕竟活了大半辈子,很少有机会跟富贵人家打交道,一定要万分小心。纵容她心里不服气,但的确是她握着吴鸣给的那一两银子,却丝毫不肯在云儿身上花心思。
“好香啊——”云儿突然皱了皱鼻子,眼睛大放光彩,一脸馋相。“是红烧肉!”
秦长安推了她一把:“你路大娘知道午饭少了,给你做了红烧肉,去吃吧,小心烫。”
“你到底是谁?何必管我们小老百姓的事?”那红烧肉是她偷偷做给儿子孙子吃的,看着云儿端着一大碗刚炖好的红烧肉,吧唧吧唧坐在小厨房门口吃,路大娘心中怒火难消。
“云儿的哥哥吴鸣在我手下做事,既然他的薪金是我发的,我有必要知道他的每一文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如果你拿人钱财却不会替人消灾,那就算了,我替吴鸣做主,以后这份照顾云儿的活儿,我会另找别人。”她面无表情,毅然决然地说。“路大娘你不想做,百般敷衍,我想,这个村子里多得是想要接活的人。”
此言一出,路大娘的那张发福的老脸一阵白,一阵红,眼看着周围几个婆子听到争吵的声响,已经探头张望,她心一急,真怕这么好的活计被人中途截胡了。一个月一两的好事,一旦说出去,绝对会抢破头。
她厚着脸皮,腆着老脸朝着秦长安深深鞠了一躬,装的毕恭毕敬。“哎呀,这位大小姐,您说的这是哪门子的话呀?我看着云儿这姑娘就喜欢,怎么会对她不好呢?她年纪还小,我没料到她胃口这么大,不想让她吃了发胖,都是为她着想。”
秦长安并非真正的养在深闺人未识的贵族小姐,她在市井里混久了,路大娘这种人也间的不少,摆明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今天,我把话撂这儿,路大娘,云儿这么瘦,我看着很不顺眼。你就给我尽心尽力地照顾,每日至少有鱼或肉,她想吃多少,就给她吃多少。这一年内,如果能把她养胖十斤肉,白白胖胖,活蹦乱跳的,除了吴鸣给你的照顾费,你还能额外得到五两银子的赏金,这是我给你的。”
路大娘没说什么,但精明的脑子飞快运转着,即便每日让云儿吃到荤腥,一个月也花不了半两,她怎么都能克扣一点,这生意绝不会吃亏。把傻丫头养的不白白胖胖,还能赢得一笔赏金,五两银子是纯碎进了她一个人的手里,她要不是跟云儿一样都是傻子,哪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路大娘喜上眉梢:“哎呦喂,您是哪里来的贵人呀,难得您也喜欢这傻丫头,这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啊。我路大娘别的不敢说,做菜的手艺在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别说一年,就是半年呀,我就能把丫头养出肉来。”
“好。”秦长安没再跟路大娘废话。
目光转向小厨房门口的云儿,说话的功夫,云儿已经把一碗红烧肉吃的底朝天,还津津有味地吮吸着手指头上的酱油,可见真是饿极了。
“吃饱了吗?”
云儿用力地点头,一脸乖巧,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捧着碗,双眼清澄透亮。
“走吧。”她朝云儿伸出手。
乡间小路上,云儿一蹦一跳地在前面领路,秦长安跟龙厉则并肩走在后面。
“不错,很有女主人的气势。”龙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秦长安的与众不同就在于,她可以有良好的教养,在贵气凛然的贵族中也不见得矮人一截,但她见识甚广,就算跟那种蛮横无理的刁民对峙,也绝不会被压过一头。
如果她只是一个摆着好看却没能耐的花瓶,他即便一时迷恋,也很快就会腻了,而不会像现在一样,越来越觉得有意思。
她神色淡淡,不以为然。“我本来就是郡主府的女主人。”
龙厉扯唇一笑:“既然能当郡主府的女主人,也能当我靖王府的女主人,只是,靖王府可比你的郡主府大多了,对于你而言,会是一项全新的挑战。”
“你就别给我灌迷魂汤了,这碗汤你自己留着喝吧。”她气定神闲地说,“我就是看不惯别人欺负一个痴傻的小姑娘,这算什么本事?”
“那你还让那个刁妇照看这个傻妞。”他不是看不透其中的门道,就是想听听她怎么说。
“那个路大娘一看就知道是个贪财的,所以才会克扣着吴鸣给的银两,但对付贪财的人,自有一套办法。放心,她看在那五两银子的份上,绝不再会刁难云儿,除非,她存心跟银子过不去。我提的要求不算刁钻,她早就算好了自己能得多少利益,知道这是大好的买卖,再者,我走后,也会派人时不时地去看看云儿,以防万一。”
听到这儿,龙厉终于笑了,意味深长地望向她。“就喜欢你这股子聪明劲。”
她眉头一皱,虽然习惯了跟他在床上亲密无间,但每当他说这些让人寒毛直竖的情话,还是让她直犯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