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黄沙,屈指万千。
滚滚浪潮中,有一匹白马正向西南飞奔而去,从清晨一直到日落。
“喂,快放我下来,你这个混蛋”薇琪在马上开始不老实了,手不住的摸向自己后背:“好疼,你是不是打过我。”
“嘿。”月淡然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大混蛋,你居然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薇琪在马背上浮躁起来:“本小姐偏不告诉你,谁要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我记得你……你……”
“月。”月手中的缰绳拉紧,虽然几人在很久前就接触过,但月似乎与薇琪从未说过一句话,偶尔与斯帕克交流的时候,也不曾提及周围的人,若不是月恰巧救了薇琪,恐怕两人再过几年也不可能知道对方名字……
马停下来,黄昏又回到了大地:“休息一会儿吧,我这里有些干粮。”
“才不要吃你放在怀里的东西呢,恶心死了”薇琪长吐舌头,做厌恶装。
月一怔,他记得自从结识过人之后,还是第一个人会说他恶心的,但见他干笑两声,把马牵到一旁,让它自己吃草去。
月就在坐在草地上,拿出怀中的干粮,慢慢嚼着。
“喂,这样马儿不会跑么?”薇琪看到那匹白马独自悠悠的在地上吃草,疑问道。
月瞅了眼那匹马,又看向薇琪,道:“我倒要问你,你昨日把我的马牵走,就是为今日的远行么?”
“啊”薇琪脸上一红,昨日她只顾得找了一匹快马,哪里知道这匹马的主人是谁,现在想想,心里还有一点小别扭:“好啦好啦,谁要你不拴好自己的马……”
等了一会儿……“喂,本小姐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回答我。”
“你是不是聋了,没听到我在说话么”
“大混蛋,你说话啊……不说话我牵你的马走了……我真的走了……”
“我饿了……”
“嗯。”月收起干粮,向四周望去,估摸一时胡狼骑也不会来到,这才转头道:“你在这等着,不要随便乱跑……”
“你要去干嘛”薇琪嘟起小嘴,喊道:“你是不是嫌我烦,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独自跑了”
“是啊,那你就看好我的马,把它喂饱。”月耸耸肩膀,这两日不间歇的行程让他这个久不骑马的家伙深感劳累……
随那渐渐黑下去的天空,四下里变了颜色,一抹昏黄去了,一份安然却又油然而生。
但就在这里数百里之外,一场战争久久未歇……
夜深,月走在回去的路上,正头痛不止。
“这丫头,天黑了都不知道生火……要靠气息回去,还真把我当成胡狼。”但好在月在这方面的技巧远胜于胡狼,即便是来留的的那一点细微气息也被他捕捉到,见到了那匹白马。
“人呢?”月的心头一阵疑惑,忽的察觉出空气中一股野蛮陌生的气息,拔出腰间长剑,缓缓道:“出来,我不杀你。”
没有回应,但月的剑上已经流转开银色的斗气:“我数到三,一……二……”‘呯’大斧与长剑撞在一起,那大汉立刻被撞退几步,原本锋利的斧刃上也出现一道明显的缺口。
“呼罗罗~~~怪物怪物”那大汉嚎叫着扔掉手中的铁斧,飞快的向后跑去。
“留下人,我放你走”月的身影一闪,已然出现在那名大汉前面。
银光下,月依稀看清楚那是个满脸胡须,散发的中年大汉,在他的左手上,薇琪正被抓得紧紧的。
大汉停下身子,用流利的西北土话说:“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俺放了她,她是俺的猎物,不是你的”
“不,她不是猎物,放了她你才能活。”
那大汉瞪圆双眼,道:“猎物说过,她还有一个猎物同伴,肉很多,难道是你”
“哈?”月似笑非笑的看着被憋得小脸通红的薇琪,这才明白事情缘由。心下一想,坐下身来,对这蛮汉子笑道:“不错,不过我也喜欢吃人,我比你厉害,把她给我吃……”
“唔…唔唔……唔……”薇琪狠狠瞪着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大汉退后一步,也如月一样坐下来,道:“你厉害,但是俺们部落有很多人比我厉害,俺们一起上,你一定不是对手”
“放了她。”月的声音开始淡开,他不想再啰嗦了。
“不行,我回家还要一天的路,俺已经三天没吃东西,再不吃东西会死的,不然你就把你的那匹马送给我,虽然俺还是喜欢吃人肉。”“给”月从肩上扔过一只野兔,道:“吃点东西垫肚子,回到部落再大吃一顿吧,我的马儿,你不能吃。”
大汉掂量手中那只和他手差不多大的野兔,撇嘴道:“这点东西,连填肚子都不够。”
月从怀中取出干粮,扔过去,道:“阿克台族没你这么虚的汉子。”
那大汉一手接过干粮,‘腾’的一声从地上跳起来,满脸惊讶,道:“你咋知道俺是阿克台族的人,难道你认识俺?”
“快走吧,再不走,我的猎物就要被你勒昏了。”
那大汉见状,‘嘿嘿’一笑,一手放开薇琪,以收拾起地上那把铁斧,一溜烟就向西南跑去……
月看着在原地尴尬不已的薇琪,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夜里,火渐渐生了起来,月正在那火堆旁烤剩下的那只野兔,西北野物大都没有肥处,熟的自然也就比较快,月一边烤肉,一边不时的望向四方,格外惬意。
薇琪就在旁边,一连两天没有吃东西,薇琪怎能忍得住这烤肉的诱惑,一双眼睛不住的瞟向月烤的野兔,但似又怕月察觉,刚一有动静,立刻就缩回头去,揉着仍有些红肿的手腕,低头不说话。
月似是被薇琪的小动作逗乐了,盯住火堆不动,见薇琪转过头来时,忽然干咳一声:“嗯……真香……”
“大坏蛋,饿死我就好了”薇琪在旁暗自喃喃着,满肚子怨气。
“嗯,其实人肉也好。”月把那只烤的半熟的野兔插在火堆上,一边向薇琪走过来……
薇琪起初还不察觉,待到月走近,这才发觉不对劲,一边后退一边喊道:“喂,你要干嘛,后退后退……本小姐命令你后退……你这个坏蛋,快退下去”
‘啪’月的一只手抓在薇琪的肩膀上,俯下身来,“怎么,你不打算把我一起送给食人族了么?”眼睛看到薇琪两只被抓红肿的手腕,随即从怀中取出一瓶药酒放在地上:“用这个擦一擦,可能会好的快一些。”
薇琪原本以为月要做些什么,等到月走过去坐下后,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的看着地上的药酒,半晌……“这不会是毒药吧。”
“哈哈,你这丫头,不用就还给我。”月不知自己为何笑了出来,他总是很少会这样放声大笑。
“哼,用就用,本小姐还怕你不成”薇琪左手拿住药酒瓶,右手刚刚拧开盖子:“哎呀……”一阵莫名的疼痛从左手上传过来,薇琪手中的药酒没有抓紧,掉在草地上,流了一地。“大坏蛋你快过来,药都洒了”薇琪左手一动不敢动,右手正要去捡那瓶药。
下一刻,月的一只手拾起地上流了大半的药酒瓶,抬头看眼这个让他不省心的丫头,眼光却留在那左手上那渐渐肿起来的手腕上:“伸出手来……”
“不要”月哪里轮得到薇琪反驳这么多,一手抓在薇琪左手上,一捋袖子,一道触目惊心的红印顿时映入眼中:“伤到筋骨,你这丫头怎么也不说一声”
月叹了口气,看眼埋头不说话的薇琪,又道:“另一只手怎么样?”
等了会儿:“也是好疼……”
月把薇琪的左手放在腿上,倒了点药酒在右手上:“忍一忍,伤到筋骨不是这么容易好的……”
没有月光,西北的天空上,只有那闪烁的星光,与那昏暗天地下一片淡然……
许久,月才将手中那瓶空了的药酒扔到一旁站起身来,看着薇琪头上渗出来的汗水:“挺坚强的丫头……”
“哼要你管。”薇琪急忙收回手,擦去头上的汗,长长吐了口气。
“双手不要有太大动作,那人下手是重了些。”月抬头望向天空:“你从前是个盗贼吧。”
“嗯?”薇琪抬起头看向月,细眉微皱:“你怎么知道?”
“你出生贫苦,手却纤细光滑,动作也挺利索,不是盗贼的话,如何需要这般注意。”
“你也瞧不起我么?盗贼怎么,总比你这种虚伪的人好的多”
月点头,缓缓转身:“不错,是好了些……”
“你什么意……”忽的,薇琪的鼻尖嗅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只见她急忙起身,惊道:“啊,你这个大坏蛋,肉都被你烤焦了”
月也似这才发觉,急忙从火上取下那只野兔,乍一看去时,肉虽然烤好,但已有大半被烧焦。
月正要用手去撕掉那些烧焦的肉,忽的又想起被薇琪说过的恶心二字,苦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把一只长短的红铜色小刀,上面不知雕刻什么奇异图案,有暗红色光芒淡淡飘出。月就用那柄小刀,剔去兔肉上面烧焦的地方,坐下来,看了眼一直盯在自己手上烤肉的薇琪:“想吃么?”
“啊?”薇琪一怔,道:“我……其实……我……”‘喏’月递过那只野兔,道:“不是很烫,注意一下你的手就好……”说罢躺在草地上,闭上了眼睛。
旁边的薇琪小心的问了句:“你不吃么?”
“我累了,先休息一会儿,等下要赶路。”
薇琪‘哦’了声,看着手中那只野兔,慢慢转过头去……
西北夜色里,也许这一场景并不是那般宁静,但却有股自然,在酝酿。
终于,在薇琪吃饱之后,月也如期坐起身来:“上路了……”
“哦。”薇琪点点头,正要起身,忽然觉得手心被什么硌了一下,抬起手来的时候,眼前一亮:“咦,好漂亮的小刀”薇琪拿着那柄小刀,爱不释手的翻弄。
月回头,面色先是一变,“你……”
“嗯,你的么?”薇琪低头看了看小刀,又看向月。
月忽然发现自己今天说了很多话,且只与这一个小丫头,他反复想了想,笑问道:“喜欢么?”
“当然喜欢……”薇琪捂住嘴,仿佛自己说错了话,再一抬头时,月已向前面走去,背影被火光越拉越长……
“那就送你吧……”
“真的?”
没有回应,月只是牵过白马,“走吧……”
深夜漫漫,有一匹懒散的白马,正漫步在临近清晨的迷雾中,越走越远……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