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岩一拐杖打过来:“为了个仇人的女儿,值当你这么着急上火沉不住气吗?”
满腔怒火只能忍在肚子里。
冯岩安排司机把萧未然送走,对任昱说:“来书房,我有话和你说。”
母子两个谈了近一个小时,其间大多是冯岩在说,任昱默默听着。
说来说去无非是十年前都定好的复仇计划,仿佛母子间只有死去的父亲和仇人能谈。
任昱对母亲从来不说二话,知道她年轻时吃透了苦,做儿子的不忍忤逆母亲,可是顾南山是他的妻子,是他苦难的青春里唯一的阳光。
沉默了许久,他对母亲说:“妈,放过南山,你叫我做什么都好。”
冯岩愣了一下,继而大怒:“什么叫‘我叫你做什么都好’?为你父亲复仇,是我自己的事吗?你父亲摔成那样,死在富盛楼下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她气得大喘气:“如今人家不过装模作样自杀一下你就心软了?!那谁来心疼你父亲!”
任昱默默承受母亲的怒火,他知道他不孝,可是:“南山并是不装模作样,你就当她死了吧,放过她。”
她确然已经死了,那个爱他的南山在她那一刀割下去的时候,便死掉了。
冯岩第一次被儿子顶撞,气得喘不过气来:“你!你要气死我。”
任昱垂首,说来说去有只一句话:“妈,仇我会报,南山集团我会拿到手,放过顾南山。”
说到底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冯岩压着火:“她就那么好,叫你肯放弃复仇?”
任昱低声:“为了我,她死了两次,一次是机场枪杀、一次是这次自杀,妈,你就当她死了吧!”
冯岩眉毛一扬:“什么叫当她死了!你爸那才是真的死了,顾家一家三口活得好好的,你叫我怎么甘心!”
和母亲说不通,任昱起身,叫李妈进来服侍母亲,他转身离开。
冯岩看着儿子沉默离去的背影,气得拿拐杖敲地板:“你有多不孝才忘得掉你父亲!”
任昱背影僵了一下,然后义无反顾地走出了家门。
对于任昱为了她和自己母亲闹翻的事情,顾南山并不知道,就算她知道了,她也不会在乎了。
据说是为了照顾她“岌岌可危”的情绪,事实上是杨思铭躲懒怠工,而毛翎则想着顺便培养一下两个人的感情,毛翎和杨思铭开始积极地为顾南山选取旅游地点,让她出去散散心。
但是很显然,有某些人并想不让她好好散心。
这天杨思铭在她病房里拉着阿珍勤勤恳恳地学习怎么熬煮白果粥的时候,萧未然突然来到了顾南山的病房里。
顾南山发现自己看到萧未然时候的那种隐隐的愤怒和妒忌已经无迹可寻,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而不是自己老公出轨的小三这样的身份。
顾南山能看开,可并不意味着杨思铭同样能看开,只是他尚能保持一个绅士的品格,对萧未然说道:“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萧未然眼泪霎时落下来,她不看杨思铭,只是对顾南山凄凄说道:“顾小姐,你放我一条活路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会带着白果离昱哥远远的。”
当个人情绪不再影响她的判断的时候,顾南山发现萧未然的小把戏这样拙劣。
她好心且大度地问她:“我怎么不给你活路了?”
萧未然却只是默默落泪,不肯说话了。
随着萧未然的突然造访,已经消失很多天的任昱追来了病房:“你来这儿做什么!”
那着急的模样看在顾南山眼里就颇有点儿担心爱人被她欺负了的感觉。
她看着任昱,主动说道:“估计是实在想要芜娘这个角色,只是这个角色并不适合你,这样吧,回头我跟陈导和路总说一声,现在《醉舞大秦》中还却一个女二,你可以去试一下戏,成不成叫陈导和路总自己判断怎么样?”
萧未然呆住了,哭都忘了哭,不敢相信地问顾南山:“真的吗?”
也不怪她失态,《醉舞大秦》项目本身背靠大树好乘凉,连杨思铭这样咖位的人都只能在里面拿到一个男二的角色,她一个三线小明星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顾南山只是笑笑,对她说:“其实也怪我,之前想不开,总是绊着你,算是给你道歉。”看了一眼任昱,又说道,“你倒也不用说带着孩子离开任昱的话,他最是负责,为了孩子也别再说这样的话。”
任昱冷冰冰地看着她,沉声道:“顾南山!”
声音里满满的威胁之意,奈何顾南山眼下将他的情绪忽视得彻底,只听她对萧未然说道:“你别担心我和他的婚姻,过两天我会把离婚协议书发给他,还要劳烦你督促着他赶紧签了,对我们都好不是吗?”
任昱叫她的大度和随意气到,对听得一愣一愣的萧未然说:“你出去!”
又把杨思铭和阿珍一起赶出去,杨思铭看了眼顾南山,顾南山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他便硬将还赖在病房的萧未然推出了病房。
房门刻意没关严,到底还是担心顾南山。
任昱看着顾南山:“为什么故意说这样的话气我?”
顾南山好笑,只是笑容恬淡,漂亮得耀眼:“我并没有故意,这是我的心里话。”
她看着任昱阳光里刀削斧刻的一张脸,真诚地说道:“其实早在你把我爸关进监狱、硬生生要了我们七个月大的孩子的命的时候,我们就该离婚了。”
她轻咳一声:“只是我尚不死心,觉得对你满怀愧疚,所以才又死缠烂打了这么些日子,到如今,我放开,你也放开,就当可怜可怜我们曾经那段美好的时光,何必闹得对簿公堂?”
任昱看着她,觉得她是这样的陌生,但她脸上隐隐有光散发出来,叫他看得挪不开眼。
顾南山随意讲完自己想说的,正等着任昱给她个答复,却见他只是看着自己,一语不发。
她抬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
她手腕上那一圈儿雪白的纱布刺痛了他的眼睛,他看向别处,却仍旧执拗:“我不会答应你离婚的。”
一副看不开的样子:“这是你家欠我的。”
这话在遍体鳞伤的顾南山面前显得那么无力。
却见她只是笑一笑,淡然说道:“任昱,之前我百般问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不跟我说,想要自己去拿,但是有些东西,当我不想给的时候,你是拿不到的。”
任昱便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婚的,你不知道吗?”他故意恶毒地看着她,“跟你维系婚姻关系我有多少免费的人脉资源可以用,我怎么可能和你离婚!”
斩钉截铁地说:“你想都不要想。”
哦,顾南山想,这个男人原来还可以这么无耻。
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好吧。”
任昱不知道她这个好吧是什么意思,但她不再坚持离婚的事,叫他心里松了口气。
却听她又说道:“对萧未然好点吧,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跟我似的是打不死的小强。”
任昱冷笑着看着她:“你现在倒是乐得大度,我没必要去对别的女人好,我对谁好也不需要你管!”
顾南山点头:“也是。”
也是个屁!
她管,任昱烦,她不管,任昱更烦。
任昱说:“伤好了,就回家吧。”
顾南山摇摇头:“再等等。”
任昱一开始还不知道她要等什么,直到他收到离婚协议书,他和母亲被请出家门的时候,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这样无礼的行为,任昱能受得,冯岩却受不了,捶着儿子的背骂顾南山:“你啊,还念那点旧情,你看看这个女人做的什么事!”
只是她再骂再气也没用,房产证上确实只写了顾南山的名字,倒不是顾南山不爱任昱,只是房子是顾威送给他们的,买的时候只写了顾南山的名字。
顾南山不在意这些琐事,结婚后也就没去将任昱的名字填上去,算是阴差阳错了吧。
医院病房里,杨思铭问顾南山:“你不回去看着点?万一闹起来呢?”
顾南山翻杂志,对着上面的裸男流口水,听杨思铭问就说:“明知道会闹起来,还叫我回去,是你脑子有问题还是你脑子有问题?”
对任昱,她心里可能还会有残留的感情作祟,可是对冯岩,那是眼不见心不烦,随便她怎么闹吧,别闹到自己跟前来就好。
杨思铭叫她怼得一点脾气都没有,试探着问:“你真放下了?”
顾南山瞪他一眼:“你这人真是讨厌哎,哪壶不开提哪壶。”
杨思铭见她虽然不耐烦,却没有多少伤心的样子,便拿掉她的杂志,追问道:“说真的,真不爱了吗?”
顾南山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爱!”
见杨思铭一脸吃了苍蝇的模样,忍不住发笑,笑完有些怅然道:“还是爱吧,只不过到底死过一次了,心里知道这个人不能沾了,于是,”她耸耸肩,“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