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他声音里明确是愤怒了,顾南山心跳很急,仿佛做坏事叫家长当场抓住的坏孩子,怕得不是一点半点。
但心里又有种奇怪的安心。
她就着那个姿势,仰着头看着任昱那张冷酷的脸,强笑着说:“是呀,我喝酒了,喝了好多,”她冲他吐了吐舌头,简直像个故意气人的孩子,“也吐了好多。”
她歪着头,打量着任昱的脸色。
任昱额角突突地跳,在他看到杨思铭和顾南山抱在一起的时候,他的太阳穴就仿佛要爆了,而他现在知道顾南山还喝了酒。
他赶到朝阳大悦城的时候,电影已经结束了,顾南山不在那里,他不想给她打电话。
他没出现在电影院,她都没有打电话问一下,他为什么上赶着给她打电话!
然后他回家,坐在钢琴边将那首顾南山弹得磕磕绊绊的《铃儿响叮当》反反复复弹了好久。
但是顾南山一直没回来,好好的一首儿歌,硬生生让他弹出了怒气蓬勃的错觉。
直到现在,他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快凌晨两点了,她一身酒气被杨思铭送回家!
任昱想做点儿什么,否则他怕自己忍不住想要掐死她。
顾南山目光追着他的身影,有些不解他的暴躁,然后想到什么似的说:“我吃过冰淇淋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原本叫她气得抓瞎乱转的任昱却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下子停在了那里。
任昱不喜欢顾南山穿短裙、不喜欢她喝酒、不喜欢她半夜不回家,大多数时候她很愿意听他的话,但那是在别惹到她的前提下。
顾南山上次喝得烂醉是两年前的事情了,总裁办的某个秘书给任昱写了一封据说情真意切的情书。
巧的是情书放在西装外套的口袋里,任昱没看到,倒叫顾南山看到了。
那是任昱第一次见顾南山吃醋的样子,和一般女孩子哭闹不一样,她表现得很冷静,虽然没叫他看到那封情书,但明确表示自己知道这只是那个秘书对他单纯的爱恋。
但那段时间她很没有安全感,经常看着他走神,会问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比如说“干嘛要这么帅?”“为什么要这么优秀”之类很没追求的话,然后那几周她上课都积极认真了很多。
之后不久,任昱就用一只冰淇淋向她求了婚。
很普通的冰淇淋,里面并没有藏什么卡地亚大钻石戒指,因为那时候顾南山喝得烂醉,任昱怕她把戒指吞了。
但她醉成那样,却仍旧记得他跪在她身前向她求婚时的模样,说他俊美得像一个披荆斩棘而来的骑士。
任昱不清楚,大约是她梦里的样子。
那之后,任昱和顾南山之间自然而然形成了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小秘密,如果任昱做错了事,就拿甜筒给顾南山道歉,如果顾南山接受,就吃掉甜筒。
然而并没有不接受的时候,顾南山喜爱一切甜食,而且最爱大昱。
她提到冰淇淋,叫任昱想起曾经的事情,很轻易地安抚了他暴躁的情绪,但是这并不代表任昱已经不生气了,她刚刚还在外面和杨思铭抱来抱去。
“杨思铭是怎么回事?”
顾南山晃了一下,撞到玄关处的鞋柜,稀里糊涂的重复:“杨思铭?他怎么了?”
任昱知道是自己多想了,但是刚刚杨思铭抱她的画面像根针一样戳着他的眼睛,但他不肯再追究,仿佛继续追究下去会暴露一些不该暴露的东西:“上楼,睡觉!”
顾南山跟在他屁股后头上楼,想到什么,对任昱说:“大昱,你回家来住好不好?”
任昱想到冯岩,在家里住,他怕自己管不住那些多年养成的贱习惯,他想了想,对顾南山说:“让阿珍收拾出两间空房子来,过两天会有人搬过来跟我们一起住。”
顾南山站在台阶下,任昱比她高一个台阶,他原本就比她高,顾南山费劲地抬头望着他,眨了眨眼睛:“谁要搬过来啊?”
她喝多了酒,虽然吐过,但仍有后劲,脸颊酡红,望着任昱的眼睛目光迷离,任昱看着她,喉结忍不住上下动了动,眼神都深邃了很多。
“等人搬过来你就知道了。”
他看着顾南山那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心想妈妈怕是不会让她好过了。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顾南山揉着太阳穴,头疼,宿醉的后遗症。顾南山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虽然昨晚她喝了不少,但发生了什么她一清二楚。
任昱那个样子应该是同意搬回来住了,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想起他让收拾两间房子出来,会是谁来住呢?新闻报道上讲他父母双亡,会是什么她不知道的亲戚吗?
她皱着眉揉了揉后脑勺:“别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吧?”
任昱不说,她也没法子求证,一脸颓废地下床拉开窗帘,夏日的阳光“哗”地照进来,瞬间驱散了卧室的黑暗,顾南山抻了个懒腰,心里轻松了几分,喊阿珍:“我要饿死啦。”
吃过饭顾南山和阿珍一起将东面的上下两间房收拾了出来,不管是谁,既然任昱郑重其事的提了,顾南山就不能忽视,除了主卧,二楼靠东的这间房是朝向最好的一间了。
收拾屋子的时候,顾南山接到了周骏豪的电话,昨天顾南山还对他客客气气,今天就不是那个态度了:“什么事?”
周骏豪也知道自己小时候做得那些破事儿确实得罪人,顾南山语气不好,他也没说什么:“昨天咱话还没聊完你就走了,我正事儿还没说呢。”
顾南山不想跟他说话,一想到他曾经那么对任昱,她就恨不得把他从电话线那边揪过来再打一顿。
“我跟你没话可说。”
说完就挂了电话。
她这边刚挂电话,周骏豪就又打了过来:“大小姐,别任性了好不好,这是关系到我们两家生死存亡的大事!”
顾南山脸色不好看,要不是考虑到公司的事情,顾南山连他这个电话也不会接:“你找我也没用,公事上我不会插嘴。”
“唉,我知道。”周骏豪有些着急,“你别挂电话,听我说完。”
顾南山下楼:“好。”
周骏豪便赶紧说:“我哥牵头办了个业内的沙龙,你说服任昱参加就行,明天下午,在市中心,具体地址我短信发你。”
顾南山犹豫,她心里对周骏豪没多少好感,直觉他没安好心:“都有谁参加?”
“你等下。”周骏豪说,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周骏豪说了几个名字,“都是业内的人,主要是我哥想要见见他聊两句,谁会明目张胆害他啊。”
见顾南山还在犹豫,周骏豪就说:“任昱这明显是拿你爸的公司在下赌,他折腾得起,你家和我家折腾不起。”
他话刚说完,电话那边传来周骏豪一声哀嚎:“哥哥哥,嗷……”
听这动静,估计打得不轻,老半天才平静下来,趁着这段时间顾南山想了一下这事儿,她不知道任昱是怎么想的,其他的那些小公司根本就没有对上南山集团的资本,所以才能叫任昱吃了,但福达集团?
难道任昱真的想把南山集团折腾垮了吗?这样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过了会儿听周骏豪抱怨道:“操,我哥一点儿都不心疼我,都肿了!”
顾南山没理他的抱怨,说道:“这事儿我会跟任昱提一下,但是能不能成我不保证。”
周骏豪估计也烦得够呛,没再跟她多说:“行吧,成了你给我个信儿,我把地址发你。”
挂断和周骏豪的电话后,顾南山给毛翎打电话:“妈妈。”
毛翎哼了一声,问:“你气过了啊,跟你妈妈闹脾气。”
毛翎不提,顾南山都不想说这事儿,毛翎这脾气也够呛,顾南山无奈:“是我错了行不行?”想刺挠一句“你闺女没本事你多有脸似的”,终究没说什么。
毛翎又哼,问:“找我啥事?”
顾威入狱之后,他的股权由毛翎代理,公司的事她比较了解:“你知道任昱收购福达的事儿吗?”
毛翎倒没多意外,看样子是知道这事儿:“怎么?有人找你说啥了吗?”
顾南山把周骏豪给她打电话这事儿跟毛翎说了,毛翎听完沉默了一会儿,顾南山叫:“妈?你说我要不要跟大昱提啊?”
又过了很长时间,毛翎才开口:“你跟他说一下吧,去不去让他自己决定。”
毛翎语气沉重,很正式的样子,顾南山问:“妈?你没事吧?”
“没事。”毛翎说,“放心吧,公司有你妈看着,不会叫他胡来的。”
顾南山:“哦~”
毛翎又说:“下周一你来上班,我跟老路要了个项目,ip孵化,你跟他学一下,别老在家长蘑菇。”
顾南山:“嗯。”
毛翎:“跟你说正事,别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顿了顿,“你这段时间没见你那些朋友吗?”
顾南山嘟嘴:“不想见。”
家里出了这样的事情,她不想见外人。
毛翎没多想,嘱咐她:“有时间多出去逛逛,上次你买的衣服都落我车上了,我给你送过去?”
“你在公司还是在家?”顾南山说,“待会儿我去公司趟,顺便回趟家。”
“行,我叫人送份《醉舞大秦》的资料过来,你了解一下。”
顾南山叹了口气,她逍遥的日子算是到头了。扒了一把头发,这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逍遥呢,烦。
她跟阿珍说了一下,叫了司机去南山集团总部,在车上给任昱打电话,他没接,这段时间任昱不接她电话的次数快赶上前七年的总和了,她心里沉甸甸的,像压着块巨石,怎么也轻松不起来。
过了会儿,任昱打了回来:“刚刚在开会,什么事?”
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顾南山心里不好受,不过没挑刺儿,她也没什么挑刺儿的底气,说:“我有事跟你说,十分钟后到公司。”
任昱那边一片沉默,顾南山的心直往下沉,担心他觉得自己话说得武断,忙补了句:“能安排出时间来吗?”这话说完,破罐了破摔又加了句,“不方便的话就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我其实就是想见见你而已。
顾南山脑袋垂着,蔫头巴脑的没精神。
任昱的呼吸重了些,话里透着些不高兴:“到了给我打电话。”
自己突然要去公司见他,他不高兴?否则生啥气?
顾南山更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