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昱拧着眉看着顾南山赤着脚追着车子跑了很远，他的眼中全然是冷漠，最终挂挡提速把她甩在那片绿树浓荫里。\r
他去了城东自己的另外一个家。\r
很普通的小区，单元楼一栋挨着一栋，家家户户都亮着晕黄的灯光，烟火气十足。绿化虽然做得好，却也比不上他和顾南山那个家山林相望的阵仗。\r
他开着车，熟门熟路地在一栋单元楼前停下，熄了火，打开车窗，顿时呼啦啦的热气涌进来。\r
他没有下车，点了一根烟慢慢吸着，不时有住户回家，他的车在这样平常的小区里太打眼，惹得人指指点点。\r
他面色不悦，终究还是下车进了单元楼，到三楼敲门。\r
保姆来开门：“先生。”\r
接过他的外套。\r
任昱问：“我母亲呢？”\r
“在卧室。”保姆看着他，小声说，“刚才哭了。”\r
任昱点头，并不意外。\r
这时卧室门打开，任昱的妈妈冯岩推开门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深色立领旗袍，头发花白，气质冷肃。看见任昱，面色平静，并不十分亲近的样子：“怎么过来了？公司的事忙完了吗？”\r
任昱闷声点头，冯岩坐到客厅的沙发里，慢慢啜着茶饮。\r
任昱示意正在为他拂尘的保姆，那保姆便停下，他规规矩矩坐到沙发上。\r
冯岩问：“晚饭吃了吗？”\r
任昱点头，说：“在公司吃过了。”\r
冯岩说：“今天我听说顾威划了百分之十的股权到顾南山名下，你得信儿了吗？”\r
这件事任昱下午就知道了，本来今天晚上他想问下顾南山的，后来叫顾南山一通搅和就没问成。\r
冯岩看他不接话，也不催，目光里带着点不满看着他。\r
任昱压抑着呼吸，最后还是模棱两可地说道：“不太清楚。”\r
冯岩失望地望着他：“十七年前的今天顾威逼死了你爸，你如今还软心肠想放过他们一家？”\r
三伏天最热的时候，老人家不喜欢开空调，屋子里空气热到粘稠，小小的客厅里气氛低沉压抑，冯岩把杯子搁到茶几上，发出轻不可闻的一点声音。\r
“你不要怪妈妈逼你，东西总得拿到自己手里才是自、己的，你如今只有百分之九的股权，说到底还是给顾威打工。”\r
“顾南山这百分之十的股权是个契机，你自己看着办。”\r
任昱闷声说是。\r
母子两个再没有别的话说，任昱坐了会儿便起身离开。\r
沿着来路往回开，路灯一盏一盏从眼前掠过，如摆不脱的那些仇和恨纠缠着他，他车子开得越发快，周围的灯光连成一线。父亲慈祥的脸从车窗外一闪而过，他猛回过神来踩刹车，刹车片发出“嘎——”的长声，幸好车子性能好，叫他刹住了。\r
一辆轻卡从旁边路口驶出来，擦着玛莎拉蒂的车标从他眼前飞驰而过。\r
对方抢绿灯，他闯红灯，若非刹车及时，后果不堪设想。\r
任昱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胸口剧烈起伏着，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犹在发抖不已。\r
有人敲车窗。\r
任昱落下车窗来，竟然是萧未然，小巧的瓜子脸上满是担忧：“我看着像你的车，你没事吧？”\r
后面车子不停地鸣笛催促，萧未然便不等他回答，自行开了车门，对他说：“你去副驾驶，我先帮你把车开到一边去。”\r
任昱定了定心神，想说自己来开，但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犹在发虚，怕再出事，便下车去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对萧未然说：“麻烦你了。”\r
萧未然笑：“我还要谢谢你呢，不然我哪里有机会开这样的好车。”\r
任昱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只是笑笑，便不再说话。\r
停好车，萧未然问他：“你人没事吧？刚刚太险了，我车上一车人都快叫你吓死了，还好你刹车踩得及时。”\r
任昱回头看了一眼停在车屁股后头的保姆车，问：“你刚下班？”\r
萧未然笑着点头，问：“你还能开吗？要不要帮你叫代驾？”\r
任昱想了想，问她：“刚下班，应该还没吃饭吧？”\r
萧未然愣了一下，倒是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甜甜笑着点头。\r
任昱说：“你有没有想吃的馆子？我请你，当谢谢你。”\r
萧未然笑着说好，跟自己的经纪人交代了一声，开着任昱的车子上路。他说了任她选，她却带着他七拐八拐进了老胡同，走到最后，车子都开不进去，只好下车来走。\r
任昱奇怪会是什么地方，结果只是一家家常菜馆子，门口正中挂着一个小小的木板招牌，上头写了四个字：“竹园小馆。”\r
走进去先是一个小院子，种满了翠竹，夏日里也让人觉得清幽。翠竹下头设了十余张桌子，已经坐满了人。\r
萧未然拉着任昱往深处走，服务生好像都认识她，叫她：“大小姐。”\r
她甜笑着应，很快乐的样子。\r
一位胖得富态的男人从院子后头的竹屋里迎出来，大笑：“小然，听说你带了男朋友回来，快叫我看看。”\r
说着看跟着她后头的任昱，打量了几眼，满意地憋笑冲小妹点头。\r
萧未然便笑：“别听她们瞎说，这是我朋友，任昱，是南山……”\r
任昱打断她，冲她哥哥点头，并不想多说。\r
菜色并没有环境出彩，但夏日里在清风竹林中吃一餐饭，那种自然的味道已是难得。\r
萧未然见他吃几口便放下筷子，以为他不开心，有些忐忑地问道：“来之前没有跟你说这是我哥的店，你不介意吧？”\r
任昱摇头。\r
萧未然便笑，说：“去别的地方我担心会有狗仔，哥哥这边虽然远了点，但多少比外面安全些。”\r
任昱点头，说：“我只是没胃口，你别多想。”\r
为了安抚她，便又多吃了几口，他的体贴叫萧未然舒心不已，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竹笋小炒肉。\r
任昱蹙眉，却不肯再动筷子了。\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