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的时候，她心里仍旧攒着气，不肯跟妈妈讲话，下车便进了小区。好在自家车子在等，她上了车就叫开车。\r
毛翎叫她气得脑壳疼：“这臭脾气，全叫她爸和任昱惯坏了！”\r
眼见自己进不去，叫司机掉头回家。\r
顾南山问司机：“你怎么过来了？”\r
她先前电话都没打通。\r
司机说：“是先生叫我过来等您的。”\r
进了门，任昱正坐在客厅谈钢琴，窗外就是那两株银杏。修长的手指在黑白键上跳动，他低着头，眼睑微微垂着，给人一种肃穆的投入感，但他弹的分明只是《铃儿响叮当》。\r
家里的这台钢琴是为顾南山买的，大四没什么课，她又怀了孕，索性在家待产，但又安不下心来，任昱就给她买了这台钢琴，叫她弹着玩，她三分钟热血，学了首《铃儿响叮当》都弹得磕磕绊绊的，就放弃了。\r
后来学的人和弹的人自然而然就变成了任昱。\r
儿歌欢快，此时他坐在那里，仿佛坐在旧时光里，叫顾南山不忍去打破那份美好。\r
一曲终了，任昱双手轻轻覆在按键上，抬起头来看着顾南山，冷淡的目光在灯光的遮掩下，似乎也多了几分情义，顾南山忍不住心酸，低下头去不肯再看，换了鞋子往阿珍房里走。\r
任昱冷道：“站住！”\r
顾南山便站住，但是眼泪没有站住，与曾经那样相似的美好叫她失却了挣扎的力气，只想大哭一场，可是她不能，因为那美好再怎么相似也不是以前的味道。\r
他们还能回得去吗？\r
任昱走过来，顾南山背过身擦掉眼泪，低着头不肯看他：“什么事？”\r
任昱声音低沉，透着一丝不悦：“怎么穿成这样子？”\r
他声音里的不悦叫她错听出一种宠溺的味道，忍不住“呵”了一声，哪里有什么宠溺，怕是从来就是她自欺欺人，她使劲擦掉眼泪，抬起头来看着他：“任昱，如果你恨我，就不要总是给我你还爱我的错觉！”\r
任昱皱着眉看她：“你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r
顾南山终于爆发：“为什么弹《铃儿响叮当》？宝宝都死了50天了！你弹这个算什么！你不是恨我吗？你恨我为什么还要管我穿什么！恨我为什么还要吃杨思铭的醋！恨我为什么还要做些叫人误会的举动！”\r
任昱沉默着看着她疯了一般发泄。\r
顾南山大口喘着粗气，眼泪落下来，她别开脸快速擦掉：“大昱，是我不好，你心里这么恨，我却从来都不知……知道。”终究还是忍不住哽咽，“我错了，我一直……都自私地享受着你的爱，却从来没有关心过……你到底在想什么。”\r
她背着身子一直不停擦眼泪，哭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可是她躲着他，不肯叫他看到脸上的泪水。\r
任昱蹙眉，不耐烦地把她掰过来，粗鲁地擦着她脸上的泪水，疼得她缩着肩膀躲，他声音里都快结出冰碴子来：“不准躲！”\r
顾南山越发哭得狠，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来，沿着脸颊流下去，挂在已经瘦了许多的下巴上“啪嗒啪嗒”地落下去。\r
她整个人倒不上来气，软答答地挂在任昱的臂膀上，泪眼朦胧中他冷峻的眉眼也多了几分温存，暖黄的灯光映在他的发丝上，挑着模糊的记忆，叫她越发的难受。\r
任昱抱着她上楼。\r
坐在床边不知道哭了多久，这段日子她哭得太多，以为自己再也流不出眼泪来，可是哭起来竟然没完没了。\r
任昱放好洗澡水出来的时候她才慢慢止住了哭声，仍旧不肯看他，垂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r
任昱蹲下去给她脱掉鞋子，抱着她进浴室。\r
顾南山圈着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他身上带着水蒸气的暖意，还有一点清冽的烟草香气，叫她贪恋。\r
任昱把她扒下来，放到浴缸里，水暖的正适宜，顾南山忍不住满足地舒了一口气，叫任昱：“大昱！”\r
任昱一句话没说，出了浴室。\r
她洗好出来的时候，任昱正站在落地窗前抽烟，黑色的着装与夜色融为一体，仿佛灯光也难以到达的样子。\r
见她出来，任昱摁熄了烟，转身离开卧室。\r
今晚他的举动叫她心中升起一丝希望，她追出去：“大昱，你去哪儿？”\r
他顿了一下，转过身来静静看着她。\r
他目光中的平静叫她心口一窒，逃避般急迫地打断他：“没事，你去吧，不用跟我说。”\r
他不肯放过她：“顾南山。”\r
她心底涌出惧意来，可是却知道逃无可逃，只是平静地说：“怎么？”\r
他便说：“我恨你，不是小孩子随便说说的话。”\r
他看着她，目光幽幽，她心里只觉得慌，听教训小孩似的站在那里。\r
任昱便叹口气，说：“我之前说了一些叫你误会的话，做了一些叫你误会的事。大约是习惯，你不要误会。”\r
“我现在还没跟你离婚，那是因为你们顾家欠我一条命，你们欠我的还没还，我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你们，并不是因为爱你。”\r
顾南山看着他平静的说出这些话，心里冷得打颤，竟然下意识点头。\r
任昱看着她，半晌笑了一下，唇角的酒窝一闪而过：“不要怕，顾威当年害死我爸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些。”\r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我会搬出去住，免得再叫你误会。”\r
说罢他转身要走，顾南山双手抓住他的胳膊：“你去哪儿？去萧未然那里吗？你喜欢她？爱她？”\r
任昱挑眉，把她的手强硬地拽开：“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未然的事情，但是你还没搞清楚，我娶你，宠着你疼着你，不过是为了复仇，你没资格过问我和未然的事情。”\r
他一口一个未然，叫得那么亲近。\r
他步履轻快地走下楼去，仿佛甩掉一个包袱似的轻松，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离开，听着房门咔哒打开又咔哒关上，然后传来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r
她仿佛叫这声音惊醒，慌乱地跑下楼去，车子已经驶上大路，她追着车子跑，口中喃喃：“大昱，求求你回来求求你回来，不要走……”\r
那般绝望无力。\r
车子越来越小，直到那一点车灯也消失在路的那头，他不会回来了，她追不上他，她不够好，他最后连家也不要了……\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