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周芮也不是什么傻子,听见被段锦鸿提醒了这么一下之后联想起上次陈妈的言行举止,周芮顿时理清楚了其中的关窍。
钟厚骁那天早上一定是紧赶慢赶的赶回家,让陈妈亲眼看着段锦鸿出现,又亲眼让刘明义过来检查好让段锦鸿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而陈妈很明显是刘明义提前布置好的人,就为了等着段锦鸿的出现。
结果,被钟厚骁反将一军。
现在,段锦鸿在奥风公馆,刘明义被人限制不能出现在这里,可是,刘明义依然能准确的蹲守在公馆外面,想必就是陈妈的功劳。
想到这里,周芮默默的喝了口粥,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
刘明义为什么要在这里安插人?钟厚骁现在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商人,若是说跟在清水镇时候似的,那就不说什么了,毕竟庆余帮的背景下,钟厚骁干净不了。可是,到了上海,刘明义也犯不着这么执着啊。
吃了早饭,周芮收拾好去上学。上了车,林真见她心事重重忍不住开玩笑,“大嫂,大哥就是昨晚忙了点,真没干别的,你不用这么愁眉苦脸的。”
“去去去,就你能耐,什么都知道。”周芮白了他一眼,转头看窗外。
窗外的景色飞驰,在路过百乐门的时候,周芮愣了。
门口站的,不是钟厚骁是谁?
林真看见,也愣了。他昨晚可是亲耳听钟厚骁说要去厂子里看看,晚上怕是不回来了。结果,这就是不回来之后去的地方?
“额,大嫂,大哥昨晚上确实是去厂子里了,我送的!”到底是自家大哥,林真还得替他说话。回头看了一眼周芮,见她没有什么恼怒的神色更加心惊胆颤。
相处了一段时间,林真可是不敢小看周芮,平时不声不响的,若是真的生气,就连钟厚骁也没辙。
“我管他呢,开你的车去。”周芮不满,瞪了一眼林真,扭头到了相反的方向。
心不在焉的上课,等到中午,周芮下了学,直接回到公馆。钟厚骁不在,段锦鸿也不在。
周芮不知道为啥就想起了之前段锦鸿送的那个瓶子,要是瓶子还在,多好。
钟厚骁一回家就看到周芮在沙发上生闷气,不知道她在气什么,直觉跟自己有关,愣了一下,他试探着问道:“你在想什么?”
周芮明明在吃醋,可是又不想承认自己吃醋的事情,愣了半天,最终闷闷不乐的问了一句,“清水镇的百乐门跟上海的比,清汤寡水多了是么?”
话音一落,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周芮愣的是这话里浓浓的酸意,钟厚骁愣的竟然是周芮看到了。
昨天晚上,钟厚骁确实是在厂子里,但是后半夜的时候,钟厚骁跟英国一个商人去喝酒,早上醒来的时候是在百乐门醒来的。不过,钟厚骁愣的原因不是这个,昨晚上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他很清楚。可是,他在意的是另一个人。
想了想,钟厚骁还是决定揽下这个错,不管如何,不能让周芮知道另一个人的存在。
“那个,昨天和一个英国人喝的有点晚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跑到那里去了,不过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你都喝的什么都不知道了,竟然还能保证什么都没做?”发现自己在吃醋,周芮索性破罐子破摔,冷哼一声,转头不理钟厚骁。
钟厚骁笑了笑,挨着周芮坐下来,然后一本正经的解释,“这个是真的,虽然昨晚上去了百乐门,但是我的卧室门口都是自家兄弟,没有我的命令,他们不会放人进来的。”
“那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放人进来。”周芮这会儿是不讲理了,反正她就是不乐意钟厚骁碰别的女人。
无奈的笑了笑,钟厚骁只好换了一个法子,“那天,听段锦鸿说,你知道陈妈是外人了?”
陈妈不在,屋里没有别人,两人在客厅里说话是没什么关系的,结果周芮听闻连忙转身捂住钟厚骁的嘴,眉眼间带着惊讶。“你也不怕别人听到。”
“这里除了陈妈就是我的弟兄,听见也没什么。”钟厚骁笑了笑,把周芮的手挪下来放在手里捏着玩,“好了,不生气了好不好,昨天真的是意外。你信我。”
比起陈妈的事情,去百乐门真的没什么特别值得生气的,所以周芮叹了口气,抽回自己的手。抽了几次没抽回来,索性由着钟厚骁去了。
“你既然知道陈妈不是你的人还放着干什么?还嫌不够乱么?”
“我身边不是自己人的多了去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会少了,留着一个我知道的总比别人买通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好吧。”钟厚骁倒是没多在意,毕竟这种事情他经历的多了去了。
但是周芮不适应,总觉得怪怪的。
“陈妈应该也是日本人,有些东西你知道一下也没什么。现在的世界情况你应该也有所了解,日本人在洋人眼里跟个猴子没什么区别,为了能入了那些洋人的眼睛,日本人自然要加大自己的筹码,段锦鸿,就是他们的筹码。”
“那这里安全么?”周芮担心,如果这里变成了第二个家化厂,那他还能撑得住么。
“这里是公共租界,段锦鸿在这里住着,日本人想乱来也得掂量着其他几个国家。这么说吧,段锦鸿是一个宝贝,其他几个国家想方设法的想要得到,但是又不想因为一个段锦鸿而得罪人,索性就把这个难题丢给段锦鸿,让他来选择。如果日本人什么都不做,段锦鸿乐得在这里逍遥自在,如果日本人逼的太紧,他狗急跳墙无非两种情况,一种就是收拾了这里的那些人,洋人不会对这个结果有异议,甚至乐于看见这种结果,能评估出段锦鸿的能力。至于第二种,那就是被逼无奈,落入日本人手里,或者挑了一个合适的背景移民。这两种,洋人都能处理的来。”
周芮点了点头,是啊,日本人敢出这个头,段锦鸿如果最后没办法,为了寻求一个避难所,肯定会慌不择路。到时候他们就能各种威逼利诱,而那个时候,钟厚骁想必也没办法去阻止。
“那刘明义呢?在清水镇的时候,我也没发现他原来这么讨厌。”
“你知道赶猪么?段锦鸿是猪,陈妈是那个吆喝的,刘明义是那个给猪下套子让他往里面钻的。”
钟厚骁做了一个比喻,很贴切,可是周芮却觉得有些不太能够接受。
不仅仅周芮不能接受,段锦鸿也不能接受,一个瓶子砸了过来,刚好在钟厚骁身前停下,钟厚骁眼明手快,一把捞住,这才免得周芮受到波及。
“你才是猪,你全家都是猪。你俩没结婚,你不算。”
后一句是给周芮说的,周芮笑了笑,刚想说如果钟厚骁全家都是猪,她不也是,然后作为师父的段锦鸿可不也是么?
段锦鸿想必是早就算到了这个,抽了抽鼻子,然后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朝着钟厚骁伸手,“给我几块大洋,我要买鸦片。”
两个字,让周芮愣了。
鸦片,她一点也不陌生。可是,段锦鸿为什么会抽鸦片。
钟厚骁似乎早就知道,从兜里掏出几个大洋丢给段锦鸿,转头跟周芮解释,“在监狱里,他们为了锁住他给他下了药,这一段时间好多了。”
段锦鸿有多能耐,这个真的得从监狱里面说起。
城北监狱号称最不可能的监狱,监狱建在江上,房间的地板下面就是翻滚的江水。每天,狱警来回巡逻,莫说人,就是蚊子也得给检查一遍。就是这么严格的看管,段锦鸿也能给钟厚骁递了纸条。不仅如此,段锦鸿还在监狱里面卖鸦片给那些狱警。
鸦片,是混在段锦鸿平日里的饭菜还有用的东西里的,偏生他就生生的把那些混杂的不能细分的东西给细分了出来。
不过就算如此,他还是沾染了一些。
出来之后,他跟钟厚骁说了这些,不过也跟钟厚骁保证,他会努力的戒掉这些东西,只要给他时间。
他的保证很有效,现在一天天的,他抽的次数少了很多。
周芮乍一听这些,真的是恨的牙痒痒,这些人怎么什么都做得出来。
拿了钱,段锦鸿也不着急走,踢了一把椅子到两人面前坐下,然后笑眯眯的看着钟厚骁,“听说你爬墙了?没事儿,徒弟,上次我做的那瓶药水被他扔了,现在这瓶他可中招了。”
钟厚骁如临大敌,看着手里的药水不知道该不该放下。周芮也愣了,没想到段锦鸿竟然会来这一出,会这么……
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