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很平静,王旷知道后去问了王晗,王晗只说不合适,王旷不相信,后来鼓起勇气问王慧纶,王慧伦只丢下一句“不许再过问”这几个字就走了。
当日晚膳时分王慧纶适时提出王晗还会入宫参选,王家老太太等夫人们都明白了,这是不结慕家的亲了。
再看王晗,面色如常,她们谁也问不出什么来。
王慧纶的话在王家堪比圣旨。
王家终究没有掀起涟漪。
但是慕家闹翻了。
长公主知道后,当场砸了慕少谦的院子。
慕少谦这么做无非是放弃了他的前途,甚至是慕家的前途。
他娶王晗,王慧纶会扶持他当上宰相,这不仅是王慧纶的意思,也是颜太后的意思。
现在好了,为了个太监出身的女人,他放弃了一切。
长公主气病了,广阳侯也崩溃了。
最后已经许多年不再出山的老爷子,也就是慕少谦的嫡亲祖父将他唤去了他的暖阁。
慕少谦跪在火炉边,正襟危坐。
老爷子闭着眼靠在凭几上,看上去神色不太好。
“给我一个理由!”
老爷子终于开口。
火焰倒影在慕少谦的眼眸里,显得那眸子越发幽亮。
“我喜欢她,是真心想跟她在一起,求祖父成全!”慕少谦拜下。
只要祖父同意,再没任何人阻拦得了。
必须说服祖父,虽然很难,但也要试试。
老爷子长叹了一口气,带着怒气。
他不用问,就知道程筠是个姑娘。
“太后能留她?”
“太后想杀她,没成功,后来决定放下。”
“那这样的女人你放心要?你不清楚她的来历,你查清楚她是什么身份没?”
老爷子咄咄逼人。
慕少谦哑口无言。
“少谦,你还真是被她迷晕了,你不是这样的人,这一次太让我失望了!”老爷子拂袖别过脸去。
慕少谦苦笑,那是他没见过程筠,不了解程筠,倘若他接触程筠,便不会这么说。
再说了,连王慧纶不也沉沦了吗?
“祖父,孙儿自问有本事承担起慕家的未来,但是孙儿就这个心愿,孙儿真心想娶她,也自问能管得住她,还请祖父成全!”慕少谦含泪拜了下去。
老爷子听到这话,眼珠子瞪得老大。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这是逼我?你以慕家未来威胁我?你觉得慕家除了你,就没有优秀子弟了?一个抵不上,我不能安排两个三个吗?”
老爷子气得额间青筋暴起。
慕少谦跪在地上,泪水不止。
“祖父,你不答应孙女娶她,孙儿也不强求,但是孙儿不会娶其他任何人,这辈子只想要她!”
老爷子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他手指发颤,恨不得一巴掌拍过去。
他慕少谦可以为家族出仕,但是他不会娶妻,他没有妻子,也就不会有儿子。
慕少谦是老爷子这辈子最满意的人,自从慕少谦出生后,他把一切宠爱都给了他,他认定他是慕家最优秀的继承人。
悉心培养他,他名扬天下,人人都说,王慧纶之后唯有一个慕少谦。
如此这么出色,捧在手心上的孙儿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要放弃自己嫡长孙的身份,放弃为慕家争权夺利的机会。
老爷子不是一般的伤心。
但正因为慕少谦是最优秀的,是他嫡亲的孙子,他对他的宽容比别人多。
“少谦,你知道爷爷最疼爱你,也只疼爱你,你不能让爷爷失望,这样,爷爷给你一次机会,你弄清楚她的底细,她的身份,再来回话,爷爷再行考虑!”
慕少谦闻言大喜过望。
能让当年出使四国,舌灿莲花,心狠手辣,杀人于无形的爷爷松口,那是多难哪!
“爷爷,孙儿感激您!”
相比自己父母强烈的抵制,他爷爷这是天大的恩惠。
老爷子似一夜苍老般,徐徐叹气,朝他摆手。
慕少谦意气风发的出去了。
他得想办法弄清楚程筠的身份。
那么先从她姐姐查起。
慕少谦立即安排人去各大寺院巡查。
程筠一如既往在宫中当差。
自从那日慕少谦表白之后,程筠整个人气质似乎变了,任谁看她的眼神,都感觉到了一种虚无缥缈。
“我总感觉程公公最近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
“感激他好像要离开似的,对,我感觉程公公随时都会离开。”
“不会吧,先前那谁说,程公公会一辈子待在宫中呢!”
“呵呵,我感觉不会了。”
这样的话在宫中下层越传越开。
元宵节这一日,京城张灯结彩,到处是各色各样的花灯。
兴庆楼前扎了巨大的彩灯楼,皇城司还安排了各地彩车巡演。
听说还有竞演呢!
程筠把宫里一切安排好,一大早就出了门。
她没想到自己前脚离开,后脚就有人找她。
颜衍不顾任何人阻拦去纳兰院扑了个空,他气个半死。
“小程子去哪了!”
“我要约她看花灯,都说好了的,都说好了的!”
颜衍在纳兰院前跟个发燥的豹子。
皇帝听到了动静去了纳兰院,这个时候颜衍已经走了,但是他发现程筠也不在,脸色很难看。
自那夜之后,程筠都避而不见,皇帝快疯了。
明明在宫里,人明明在他身边,他却连看一眼都是奢侈。
“给朕弄清楚阿筠去了哪里!”
可别说她陪别人赏花灯去了,不管去了哪里,他要把她抢回来!
慕少谦也派人去给程筠送信,但是一样扑了个空。
程筠来到了瞿家的店铺。
瞿家今年支持了一个花车,这个花车会在东市西市表演,然后顺着那条横行大街,往兴庆宫那边汇演,
花车讲究一个规矩,但凡遇到,一定要在路上当场表演,围聚的百姓多为赢,输了的彩车给赢了的花车让路。
谁能杀到兴庆宫前,就是荣誉。
瞿信最近一直在忙碌这个事,不仅如此,瞿信在自家门店也进了不少从南方来的花灯,这些花灯带湖湘特色,十分抢手。
程筠过来时,他正指挥着小二们把门口那个灯轮车做最后的部署。
“瞿大哥!”
程筠负手含笑而来。
瞿信听到程筠的声音,快高兴的跳起来。
“阿筠,你来啦,你来啦,你居然来了!”
他高兴地语无伦次,程筠没来的日子,他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她,他知道自己身份很一般,配不上程筠,所以完全不敢有奢望,怎么都想不到程筠居然在元宵节来看他。
“阿筠,你跟我来!”
他一把扯着程筠进了里头。
外头挂在灯轮上的伙计们纷纷发笑。
“咱们少爷原来喜欢男人啊,长的那么俊也怪不得!”
瞿信当做没听到的,欢欢喜喜带着程筠进了自己屋子。
“阿筠,这是我给你做的花灯,亲手做的哦!我联系不到你,根本没想到你今天会来!”
他把一个十分精致的花灯递给程筠。
程筠接过来一看,用料都十分讲究,四角还挂了花穗,上头皆有玉佩,还是和田玉。
可见瞿信是下了血本。
“谢谢你,瞿大哥,我今天来,也有礼物送给你!”她淡淡的笑着。
瞿信激动得脸都红了,“什么礼物!”
程筠递给他一个小包裹。
瞿信还以为程筠给他做了什么衣衫之类,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他接过迫不及待打开,接过发现锦布下面是一碟官文,他很诧异,立即打开一瞧,随后直接变了色。
程筠含笑,“这样你也不怕找不到我了!”
她跟瞿信很投缘。
瞿信看到最后忍不住泪光闪动,但是他却并不高兴。
“阿筠,我没想过通过你得到这些….”
今后瞿家的生意成为贡品。
这是程筠给瞿家带来的生意,一旦他家的东西入宫,生意会越来越好,结交的权贵也越来越多,这是任何商家梦寐以求的,虽然瞿家一心想在京城干出一番事业,但这样的好事来的太快了。
瞿信居然很难受。
他不想让程筠以为他对她好是想得到什么利益。
瞿信纠结的心思都被程筠看在眼里。
这就是程筠欣赏他的地方。
“瞿大哥,你与我是救命之恩,我给哪家不是给,而且我信任你们家的品质,我来了这么多次,也算是考察合格了,所以你心里千万别介意,也许这就是咱们的机缘。”
程筠一席话让瞿信回无可回,最后讪讪地笑了。
“好,谢谢阿筠,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丢脸,给宫里的东西会是最好的!”瞿信这样承诺。
“好啦,瞿大哥,带我去见婶婶吧,上次带了的点心她很喜欢,今日我又带来了些!”
瞿信一听高兴地语无伦次,“走走!”
拉着她往家里跑,压根顾不上那灯轮了,伙计们哈哈大笑。
回到瞿家,瞿老太太正在煮元宵。
“娘,阿筠来了,阿筠给你带你爱吃的点心来了!”
“哎哟!”瞿老太太立马把手的水在围裙上擦干,立马吩咐厨娘几句,快步出来迎人。
她很喜欢程筠,更没想到自己随意一句话还被她惦记着。
她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掌事公公呢!
瞿信带着她坐在了厅堂里,瞿老太太亲自过来倒茶,程筠不肯,还让她吃点心。
瞿老太太又嘘寒问暖,留她吃饭,还要留她住。
“阿信,阿筠难得出来,今夜你啥也别做,陪着阿筠去逛花灯!”老太太这样吩咐。
“哎哎!”他连连应着,眼神瞥向程筠,似有期冀。
程筠知道今日会有很多人找她,才故意出宫的,便没有拒绝,“好!”
吃了午饭,她跟瞿信回到商铺,帮着准备夜里的彩车。
两个人其乐融融。
等到夜色降临,整个长安城璀璨的如同一条巨龙,夜空如白昼,人声鼎沸,锣鼓喧天。
瞿家的彩车花车已经出发了。
瞿信因为程筠在,已经没那么在意,何况他们已经拿了皇家的丝绸绣品进贡。
“阿筠,我带你上街玩玩!”
他拉着她的手臂。
“好,不过我们不去热闹的地方,稍稍安静的就好!”
“好嘞,这你就找对人了,我带你去一条街,那里的花灯很美,游人却不多。”
“嗯,好!”
瞿信还真没说错,他带着程筠七绕八拐,终于来到了一条叫偏僻的街道。
这是平康坊。
程筠对平康坊不陌生,这条街她甚至来过,这边有几个酒肆很不错。
但今夜这条街风情与别处不同。
霓虹灯光点缀在两边的墙上,各处店家旌旗飘展,青板石的街道上人不多,两侧的店内却坐了不少人,灯光弥散,别有趣味。
程筠手里提着瞿信给她的那盏花灯。
这一片人不多,花灯却也不少,二人驻足在一个巨大冲天的采女花灯前观看。
这个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少谦,你说阿筠去哪了,我找了她一天了!”
是颜衍的声音。
程筠募然转头。
颜衍和慕少谦同时看到了她。
颜衍盯着她手中的开水烫脚般跳了起来,“喂,你花灯哪来的!”
慕少谦却是神色冰冷地盯着瞿信。
他是谁?
他居然拉着程筠的袖角,像怕她走丢似的。
嫉妒的怒火在他眼底蓄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