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如果你靠在这里的话,真的能感觉到这种刺痒的感觉,因为在虚拟实境里,这里是——”
在几个工作人员的环绕下,罗伯特尝试着靠上了一片光滑的墙壁,他扶了扶眼镜,有些惊喜地叫了起来,“——因为在虚拟实境里,这里是一片荆棘丛——没错,这真的很有意思。”
他捧场的反应让周围的人群都发出了兴奋的笑声,而罗伯特本人也鼓起了掌,“这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项目,当然了,在几年内我们也许还看不到它的应用,不过可以想像得到,当技术更加成熟以后,这会节省很大一部分成本——我觉得它可以用在真人cs里,你认为呢,詹姆斯?”
被他特意带来一起参观的小詹姆斯好奇地蹲下身,抚摸着空荡荡的空气——在虚拟眼镜里看过去的话,这里正有一丛灌木正在开花,他嗅了几下,有些失望地说道,“如果能闻到花香味那就好了——我们能闻到花香吗?外公?”
罗伯特疼爱地摸了摸小詹姆斯的头,“也许几年后,我们会闻到的,但我觉得现在的成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他的话让周围的工作人员脸上都泛起了喜色:这意味着来年他们的项目组不但不会裁撤,获得的经费也许还会更加充足,而这当然令人喜上眉梢。
“那么,我们的下个项目是什么?”罗伯特摘下眼镜,把它还给了科研人员,走向了下一个工作区域,另一个小组的成员连忙跟了上来。
“这是我们融合了漫威的内容做出的一些创新——喷气式滑板,aka绿魔滑板,我们认为这会在将来乐园的漫威区域里成为明星项目——甚至也许有一天还能走向千家万户,当然,那得找出控制成本的方法……”
在好莱坞现存的六大公司里,如果要说迪士尼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他们的生意重点和其余五大及母公司都有些不太一样,像是眼前的这个开发部门就完全是迪士尼的独门特色:这间位于田纳西州的分公司主要由研发人员组成,就像是微软研究院和谷歌x一样,这些基础研究机构平时是没有太多绩效压力的,他们可以尽情地研究一切和迪士尼有关的项目,无需考虑成本和实现问题——当然,能否持续地享有这样的逍遥日子,就得看他们能否说服老大这是个有趣的主意了。
每年有一天,罗伯特会来到这里,被各式各样新鲜有趣的想法给淹没,其中一些会在之后几年内逐渐转化为现实中的产品,比如现在迪士尼正在做的动画《冰雪奇缘》,其中用来表现雪花的软件,就是由研究院里的天候系统衍生出来的。还有一些虽然得到了他的认可,但因为成本问题却依然被束之高阁,比如说,连续两年都取得了明显进展,让罗伯特大感兴趣的‘真实幻境’,就因为成本过于高昂,而且技术还没能完全通过认证,而迟迟不能转化为现实产品,不过,这也并不妨碍它继续获得经费往前发展,总有一天,它会在迪士尼乐园中现身,成为乐园的又一招牌产品,为其赚取数以亿计的利润。
“我很喜欢来田纳西,总觉得一年一天有点不够,”从滑板上下来的时候,罗伯特稍微趔趄了一下,但他依然兴致高昂,示意工作人员照看着还在喷气滑板上大呼小叫的小詹姆斯,他对一直沉默着跟在一边的青年男人说道,“每次我来这里的时候,都有种生活在未来都市的感觉,就像是你正在改变世界——你的决定,能让这些产品出现在市场上,然后改变这个世界,这是我感到最后权力的时刻,感觉上,就好像我能决定人类的一小片未来。”
“这是一种新型的引诱方式吗?”金发青年问道,他脸上带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这显示着他良好的教养,但也可以让人轻易地看出,这微笑完全只是出于礼貌。
“你有受到引诱吗?”罗伯特问道,他笑了起来,“如果你有的话,我就把它算做是一次成功了,切萨雷。”
切萨雷唇边的笑意加深了,但没有回答罗伯特的话,这让年老的褐发男人无奈地摊了摊手,他冲身边紧紧跟随的生活秘书做了个手势,当先走到休息区里,为自己倒了一杯苏打水,仿佛是工作间的闲聊一般,和切萨雷话起了家常。“珍妮弗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还没有出院吗?”
“基本上,她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颅内压也已经恢复了正常,但ct依然可以看得到阴影,而且还会发作眩晕,所以恐怕还要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切萨雷回答道,他的态度还是那么的不疾不徐,就像是一点也不在乎罗伯特的身家地位,以及他隐隐的催促味道。
而,当然啦,罗伯特对此也只能无奈地一笑,他叹了口气,索性直接揭开了遮羞布,不再绕弯子了。“你就一定要得到珍妮弗的谅解吗,切萨?我敢保证,我正在提供给你的是好莱坞吸引力数一数二的工作——也许会有些人觉得它比美国总统更有吸引力,起码报酬要比它更丰厚得多。而你表现得就像是个——恕我直言——过分看重情谊的傻瓜,亲爱的,你这是在跳槽这件事上征求你前上司的同意,我对珍妮弗没有意见,但基于人性,你想她给你什么样的答案?”
他的隐隐鼓动并未让切萨雷有丝毫心动——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对方的笑容还是那么的无懈可击,罗伯特几乎很少看到切萨雷失控的时候。
“你越是这么说,我就越需要征求她的同意了——恕我直言,鲍勃。”切萨雷笑着说道,“j.j成就了我,当然同时我也成就了她,不过你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她,你不会把这个位置许诺给我,不是吗?没有她我也坐不稳那个位置——毕竟,我可还是个外来户,资历也不足,在整个系统里,有太多人可以和我抗衡了,据我所知,仅仅是董事会看好的系统内继任人选就有3到4名,他们都经历了五年以上的观察期。如果我不能得到她的支持就进入公司,我想我会让你很失望的。”
他也举起水杯喝了一口,湛蓝色的双眼探索地望着罗伯特,“或者,这反而正中你的下怀?”
“你这就是在怀疑我的诚意了,切萨。”罗伯特故意虎起脸,但很快又愉快地笑了起来:他不否认切萨雷有部分说中了实情,是的,整件事最难搞的部分就在于,虽然在这件事上,要让珍妮弗点头是一桩困难的任务,但这也是一切的关键,如果切萨雷以和珍妮弗闹翻的代价进入大梦,最终让这个奇迹女郎出走大梦,投身于迪士尼的任何一个竞争对手——华纳、ge、环球、福克斯……对于迪士尼来说这都是不可忍受的失败,更会让罗伯特极为难堪。
当然,罗伯特固然可以让珍妮弗为此付出代价,但他自身也会遭受重创,所以这也是切萨雷要进入迪士尼的第一个门槛,他必须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个位置:说服曾经的合作伙伴心甘情愿地拱他上位,对于迪士尼未来的掌舵人来说,并不算是难得变态的任务。后续跟着的还有‘牢牢拴住珍妮弗’的日常,正如切萨雷所说,在公司内部已有数名强势竞争者的情况下,如果他拿不到身为#迪士尼系重要一员#的大梦电影投出的支持票,那么即使有罗伯特的支持,这个位置他也未必能坐得稳。如果公司各部门都不予配合的话,即使罗伯特都承受不起大换血的代价,更别提他会不会为了切萨雷这么做了。
——当然了,如果切萨雷连这点都看不清,直接和珍妮弗决裂进入公司的话,那在合适的条件下,罗伯特亦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他来换取珍妮弗的耿耿忠心,或者反其道而行之——这就得看珍妮弗的态度了。不论如何,那样切萨雷的命运都将不再掌握在自己手里,将会由一个和他有深仇大恨,而且报复心似乎还很强的女人来决定。
“你还有一段时间可以用来努力。”他说道,不再谈论空泛的诚意话题:已经很明显了,双方都对局势心知肚明。“珍妮弗现在是怎么想的——别怪我八卦,我想她多少会有些生你的气?”
“失落当然是难免的,”切萨雷说,他瞥了罗伯特一眼,“但她不是那种会迁怒的人,我想她更多的还是遗憾于失去和ge合作的机会,你知道,创建一个传媒集团一直都是她的理想。”
“执掌一个集团的滋味也不会太差的,不是吗?”罗伯特热切地说,“当然,我想她并不打算放弃演艺事业,否则我更情愿直接把本部交到她手上,让你去电视部门——你不会因此不快吧,切萨——”
看到切萨雷毫无芥蒂地摇了摇头,他才继续说道,“这才是最适合你们的位置,当然日后在集团管理上,也可以继续沿用如今你们两人的模式——让你进入本部,更多的可以说是一种折衷,我想你应该和她说明这点才对。以你们的密切关系——”
切萨雷捂住额头,呻.吟地笑了起来,罗伯特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过分忘情了,他不由跟着一笑,“what?”
“j.j和我说过她的猜测,她说如果我们答应了你的邀请,你接下来一定会卖力地撮合我们——”切萨雷说,他笑着摇了摇头。而罗伯特也不由跟着朗笑了起来。
“那你对此又是怎么看的呢?”他狡猾地顺着问了下去。
“当然,要说之前发生的事故对我们没有触动,这是假话。”切萨雷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坦然地和罗伯特对视着,“我之所以想要离开大梦进入迪士尼,多少也是在为可能发生的事找一块遮羞布,找个借口——如果你想要知道的是这个的话,罗伯特——不过,终究,这只是事情的一个方面,我想,它对我们的影响力是很有限的。”
“不论是j.j还是你。”罗伯特确认地说。
“对。”切萨雷说,他耸了耸肩,“对我们两人来说,是否接纳这个提议都取决于对自身职业生涯的规划,当然,重要的是我们两人始终都要保持一致——”
“当然、当然……”罗伯特喃喃地说,他有些悻然的感觉:为了维护感情,他并没有明说什么威胁的话语,但珍妮弗和切萨雷应该对回绝的后果心知肚明,但让他不安的是,切萨雷的口吻显得胸有成竹,似乎对于这一点毫不担心。
小詹姆斯终于玩腻了绿魔滑板,他欢呼雀跃地跑到了外公身边,又向切萨雷炫耀他的战绩,切萨雷摸了摸他的头,和罗伯特一起走向下一个区域。“我知道,你开始有些心急了,鲍勃,对此我完全能够理解——我在想,既然我们已经出了洛杉矶,那么在回去的路上,你能否绕到旧金山,亲自对珍妮弗解释一下你的想法呢?毕竟,一切都让我转达,这也难免让她产生想法……”
他委婉的要求没能迷惑罗伯特,毫无疑问,切萨雷传达的是珍妮弗的意图,这小女孩显然想要和他展开反谈判——这让他不由得抬了抬眉毛,不过,罗伯特并不反感这个要求,起码这比无止尽的等待和猜测要好。
“没问题。”他爽快地说道,“我们今晚离开田纳西——明早我会到医院去看望珍妮弗,你觉得这个时间点怎么样?”
“我想她会很高兴见到你的。”切萨雷说,他对罗伯特露出了含蓄的笑意,但这笑容一如既往的公式化,让人无法从中得到任何一点有用的信息,而罗伯特也不禁因此暗暗摇头,忽然间,他开始怀疑迪士尼总裁的职位对切萨雷的诱惑到底有多大:切萨雷.维杰里今年才35岁,距离普遍被认为是集团总裁最低年龄线的50岁还有15年,提前5年上位对他来说似乎并不像是天大的礼物,如果没有那许许多多的其余因素,单单只是这份邀约,他会点头吗?
罗伯特对此表示谨慎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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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踏入旧金山总医院,对于罗伯特来说并不是太愉快的体验,当然,他并不会对谁承认,不过想到自己正在‘欺压’的是个躺在病床上的年轻姑娘,这多少让他有些风度受损的感觉。在罗伯特的想象中,珍妮弗现在应该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愁眉深锁,承受着一个又一个打击——有趣的是,虽然是他一手操纵了整个‘拯救圣珍妮弗’的行动,但罗伯特还是情不自禁地受到报道的影响,他想象中的画面正是来自那些受他导向的媒体所做出的煽情报道,他们最近正热衷于把珍妮弗的形象往‘抗伤斗士’上靠,这也让罗伯特的脑内想象和病床牢牢地靠到了一起,并让他产生了轻微的歉疚感。
出乎意料的是,珍妮弗看起来并不‘惨白’、‘瘦弱’,也和憔悴有很长一段距离——当罗伯特走进套间的时候,她就坐在会客室窗边的沙发上等着他,虽然她还穿着病号服,但从她那光滑的头发和愉快的微笑来看,她已经完全摆脱了过去的阴霾——当然,病号服还是给她带来了几分弱势感,也许是因为未施脂粉的关系,她的脸色也说不上非常健康。
“早上好,鲍勃。”她说,双眼闪闪发亮,像是有许许多多的言外之意透过眼睛表达了出来: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已经打定主意了吗?还是在那之前,在我还生命垂危,接受抢救的时候,你就已经在算计着我,为将来布局了?“我又见到你了。”
“是的,我又见到你了。”罗伯特说,无用的罪恶感更强了,这让他比平时要更为局促——他忍不住摸了摸鼻子,“我想我应该对你说声抱歉,亲爱的,我该亲自对你说的,而不是和切萨雷——但我实在是做不到这一点。”
他试图传达出心中的复杂情绪:一个人总是在做他不得不做的事,即使他完全说不上喜欢,这并不意味着他就是坏人了,起码他不希望珍妮这样想。他们之间是有些真感情的,在过去十年的合作里,在一次次彼此支撑的艰难时刻,甚至于从珍妮弗第一次参加他家的派对,态度明确地向他示好的那时候开始,他们的相互欣赏就已经开始了。罗伯特真的挺喜欢珍妮弗,并不仅仅是她创造的奇迹,他喜欢这个天才女孩谈论未来的样子,喜欢她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笃定感,虽然她一直在跳跃地前行,但她总是如此,笃定、悠然,这冷静而坚韧的人格令他又敬又佩,而他希望她能明白这一点,这一切并不私人化,仅仅是在商言商。——他希望他们还是能走过这道难关的,还能和以往一样合作无间。
“别,”珍妮弗说,在罗伯特意料之中,她当然没有沉下脸来对他大加埋怨,不过在他意料之外的是她的眼神和语气,“我明白,鲍勃,我也应该对你说声抱歉,你看——”
她停顿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关于ge的投资——在这件事上我也应该道歉,鲍勃,我应该知道这对你意味着什么,但我还是去做了。”
居然这么直接地就把ge的投资挑明了……
罗伯特摇了摇头,谈判的走势让他感到有些不妙,他似乎从一开始就失去了对节奏的掌握——但和珍妮弗之间的互相谅解又让他感到少许宽慰,他已经感受到了珍妮弗的真诚,就像他知道她也明白了他的诚意。“别道歉,你不需要这么做——虽然,基于我的职业,我必须对你说,ge能给你的所有东西,迪士尼都可以给你,但我知道——”
在珍妮弗心知肚明的笑容里,他也笑了起来,“这么说是没有用的。”
“是的,这是我的梦想。”珍妮弗说,“这也是我们必须去做的事——但我依然,我想让你知道,鲍勃,当我走向最终陈述的会议室时,我的心情是沉重的,我知道拿下投资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不是迪士尼,而是你,尤其是在现在这个时间点……”
罗伯特和迪士尼的合同是以五年为时限,2013年会是他的第二个任期结束的时间点,按照合约,董事会会提早半年通知他是否续签合同。当然,这一次董事会有很大可能和罗伯特续签十年,而不是基础的五年合约,不过这亦是建立在一切如常推进的前提下,如果大梦在2012年出走迪士尼,那么这对罗伯特来说——对于在这十年间多次给予资源,甚至是牺牲了本部利益,把归属权还有疑问的大梦提携到如今地步的罗伯特来说——
“ok,现在,我们是真的互相理解了。”罗伯特说,他试图开个玩笑,以此掩盖思考的痕迹:珍妮弗把他的利益和迪士尼划分了开来,为什么?她这是在考虑贿赂?利益交换?但这不太可能,她已经完全了解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就应该知道罗伯特绝不能接受大梦在他的任期内独立——而且,她拿什么作为筹码来交换他的让步?珍妮弗不可能天真到以为他会就此退让吧,毕竟,在商言商,这是这个圈子基本的游戏规则——
他看了珍妮弗一眼,试探性地问道,“那么,既然如此,我假设你也应该理解,j.j,当然,我很钦佩你的梦想……但在现有情况下,让切萨雷到迪士尼,对他和你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也许你拥有不了最好的,对你来说,但拥有次好的也不错,不是吗?”
“听起来很有道理,拥有不了第一,那就拥有次好的也不错。”珍妮弗重复着他的话,她的唇角牵起了一抹美丽的微笑,仍有些苍白和疲倦,但这竟让她显出一种古怪的强势。罗伯特注视着她,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就像是主动权在毫无理由地流向对方,但他丝毫不知个中缘由。“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真理,鲍勃,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我恐怕它对于我来说并不够好——次好对于我来说永远都不够好。”
这很任性,但又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她当然有资格说出这句话,这该死的天才女孩,她的《饥饿游戏》午夜场已经卖了一千万票房——
罗伯特决心抢回一些主动权,他说,“如果我们要把这一切说出口,我会有点难过的,你看,j.j,毕竟那会破坏气氛——”
“你真的不必,鲍勃,”珍妮弗说道,她忽然又笑了笑,“噢,让我们缩短进程吧,鲍勃,毕竟,我的会客时间有限——我知道,你也有难处,为了你的续约合同,当然还有你的稳固地位,你不能接受大梦自立门户。而你手里当然掌握了大势,试想,如果ge将大肆扶植大梦的消息传出,你的‘拯救者联盟’会瞬间化身为‘复仇者联盟’,我完全明白这一点,我也明白,你希望我接受次好的结果——比起什么都得不到来说,损失一点点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是吗?”
她忽然间抛弃了罗伯特喜欢的语言游戏,把一切说得如此清晰,这让他有些不适应——他玩味了一下珍妮弗的话语,确定其中并无陷阱后,这才慢慢地点了点头,试探性地说道,“ok,如果你确实明白的话——确实,我也希望你能明白这点,那样我们就能皆大欢喜了——比起什么都得不到来说,损失一点点也真的不是那么不能接受啊,珍妮弗。”
“我明白这一点,”珍妮弗说,她倾前了身子,压低了声音,双眼闪闪发光,语调变得更加神秘,“真的,鲍勃,我也希望你能真正明白这一点——”
正当罗伯特心中警钟长鸣,却又更加茫然时,珍妮弗忽然又退了回去,她清了清嗓子,稍微拢了拢散在脑后的金色秀发——虽然她还有些苍白,有些疲惫,但这一拢中流露出的风情也让正在思索中的罗伯特不得不短暂地分了分心,这才提高了警戒,对珍妮弗接下来要摆出的大招严阵以待——虽然他还是有些茫然,她还有什么筹码没有摆出来——
“so,你想踢掉里奇.罗斯。”珍妮弗说,毫不拖泥带水,“我想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是吗——里奇在董事会里肯定也是有支持者的。”
原来是老里奇——罗伯特松了口气,他强忍着发笑的冲动,“噢,j.j,如果你说的是和里奇联盟的话——”
“当然不是,”珍妮弗反而吃惊地瞪了他一眼,好想在责怪他怎么会做出如此愚蠢的猜想,她随后又笑了起来,“我知道,里奇肯定是得走人的了,《火星救母记》是他的项目,还有《火星上的约翰.卡特》,火星似乎并不青睐里奇,是吗?他想要留在本部已经是难比登天,这一点我心知肚明——”
她愉快地注视着罗伯特,在他缓慢升起的不妙预感中轻轻地眨了眨眼。“而你真的不该让他去拍《火星上的约翰.卡特》的,鲍勃,‘你’不该让他去推进这个大项目的。”
仿佛有什么弹簧在罗伯特的脑海中弹动了一下,轻轻的、不祥的,让他的所有思绪全都瞬间暂停,随后又疯狂地转动了起来,所有和《火星上的约翰.卡特》有关的对话都被检索出来,在他的脑海中被快速翻阅:是的,他早就知道这部电影会扑街,因为珍妮弗预言过这点,是的,他把这个项目安排给了里奇,作为随时踢他走人的伏笔,他当然没能预料到《火星救母记》本身会是一场可悲的失败。是的,珍妮弗会知道他是有意,但她应该没有任何证据,所以这是一条死胡同——
“我们在2007年第一次谈到这个项目,”珍妮弗说,她同情地、高高在上地看着罗伯特,仿佛他已经输得一败涂地,“当然,你肯定记得很清楚,鲍勃,我肯定我的评论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明确地告诉你,我认为这是一个会失败的项目——而你虽然很喜欢这本小说,但最终还是被我说服。我想这就是你在之后用它来测试迪克的原因,不论是迪克还是他的继任者里奇,都来自于股东层制衡、监视你的本土派……这本小说让你测试出了迪克的桀骜不驯,里奇的言听计从,也成为了你踢掉里奇的工具……当然,你毕竟不是我,鲍勃,你的直觉没有告诉你,你本可以省下这4亿美元的冤枉钱,不动声色地欣赏着里奇自己的《火星救母记》唱响他的送葬歌。”
她同情地看着罗伯特,把手里的ipad送到了他跟前,轻声说道,“鲍勃,你毕竟不是我——没有不尊敬的意思,但你已经有年纪了,你已经记不清我们那潮水一般的电邮了,是吗?”
罗伯特还处在震惊后的木然里,他接过了珍妮弗手里的平板电脑,注视着上头那熟悉的邮箱,熟悉的标题和熟悉的连续抄送、快捷回复内容——以及深藏在这所有内容中那小小的,不醒目的一句话,‘顺便一提,关于《火星上的约翰.卡特》,得和你再确认下,你们不会买,对吗?因为我昨天听说迪士尼还是对此很有兴趣。就像是我三个月前对你说的一样,那会是彻底的失败……’
这是在快捷回复的内容里引用的珍妮弗来信,而在罗伯特自己的回信里,他对此做出了明确回复,‘当然记得你说的话——那会是一部赔得底掉的作品——感谢提醒,我会让人跟进此事’……
在那之后他们开始讨论大梦明年的盈利目标,和当年的奥斯卡奖前瞻——一封非常常见而且友好的日常聊天信件,当珍妮弗外出拍戏的时候,她靠发邮件和所有人联系,在十年间罗伯特起码和她发送了上万封邮件——*,他们什么时候这么说过?他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这真的不应该,但——这种一脚踩空的感觉——
“而我记得。”珍妮弗说,她拿回ipad放到一边,注视着罗伯特缓缓说道,“而我记得——鲍勃,现在,轮到你来接受这个次好的结果了:比起什么都得不到来说,损失一点点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是不是?”
罗伯特张开嘴想要辩驳——这当然不是世界末日,这只是一封邮件,他有很多开脱的借口,甚至很难说这对董事会影响如何,更别提坐实4亿美元的渎职问题——
但在珍妮弗愉快的、同情的微笑前,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选择了保留一点最后的风度,毕竟,珍妮弗也从未和他争辩‘拯救者联盟’会不会顺着罗伯特的布置行事。
“这就是衰老的坏处,是吗?”他说,交叠起双手,又一次瞥了ipad一眼——真的,这不应该啊,他怎么能忘记了这封邮件,它会完全改变整个布局——
但,无论如何,游戏并没有结束,现在,他们双方都握有能致命的筹码了,真正平等的谈判才刚刚开始——罗伯特紧盯着珍妮弗,强迫自己露出一丝愉快的微笑,他缓缓地说道,“不论如何,珍妮弗,先让我们听听这所谓‘次好的结果’,好吗?”
“当然。”珍妮弗对他温暖地笑了起来——
她忽然站起身,走到套间门口,推开了通向里间的虚掩房门。
“容我荣幸地对你介绍,鲍勃。”她说,做了个‘请进’的姿势,“ge投资的莎伦.塔克——”
一位中年女性翩翩而出,她坦然自若地对罗伯特举手打了个招呼,“很高兴见到你,艾格先生。”
“莎伦和我们接下来的谈判息息相关,所以我擅自做主,请她在门后稍等,”珍妮弗说,她对莎伦亲热地一笑,“当然,这也不无最后考察的意味——那么,我的表现还让你满意吗,莎伦?”
“非常满意,珍妮弗。”莎伦说道,让罗伯特最坏的预感成了真,她瞟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在珍妮弗肩膀上拍了拍,更让整件事雪上加霜,“事实上,是超越满意,珍妮弗,完全、绝对、超越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