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滴血,很多人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呼,南忘准备过来看看,但不知道想到什么,收回了.网
井九摆了摆手,示意不用理会,望向方景天说道:“现在你师父死了,有什么想法?”
方景天认真地想了很长时间,说道:“如果我能把伤治好,应该还是会想办法报仇。”
井九说道:“如果那时候我已经走了?”
所有人都知道这说的是飞升的意思。
说来奇妙,无论是青山弟子还是其余宗派的修行者,从确认他是景阳真人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怀疑过他能不能再次飞升。
方景天说道:“那就万事皆休。”
“嗯,那你带他们三个人去昔来峰休息。”井九指着那三名从隐峰里走出来的隐世长老说道。
方景天沉默了会儿,说道:“是……师叔。”
银眉在夜风轻舞,有些像远方的洗剑溪,向着远方而去。
井九转身望向过南山,说道:“你安排人收拾。”
这里说的收拾不是昔来峰的道殿,而是青山群峰。
今日群峰遭受了数次劫难,不知多少处山崖倒塌,至少数万棵古树断裂,真可谓是满地疮痍,哪有往日里的道门仙境意味。
便是青山宗里都是修道者,想要修复这些也需要很长时间。
谁都知道井九属意的下一任掌门人选是顾清,这时候却让过南山来做这些事,不免引发了一些猜测。
只有过南山自己与神末峰的人们知道这只不过是因为他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顾清做。
……
……
回到神末峰,井九确认顾清伤势虽重,一时半会儿却死不了,便对他交待了几句,便把他赶回了朝歌城。
看着顾清离开时脸上的凝重神情,又看着井九耳垂上的那滴血珠,神末峰顶的气氛变得更加紧张。
啪的一声轻响,那滴血珠向着地面垂落。
井九的耳垂消失了一截。
看到这幕画面,众人震惊异常。
这一百多年里,井九无论遇着怎样的强者,受怎样重的伤,身体表面都很难出现伤口,因为他是万物一剑转生。
只是当年与南趋的那场惊天一战里,他受的伤实在太重,耳垂被斩断了一截。
今天相似的画面又发生了,他今天究竟受了多重的伤?
赵腊月早有准备,衣袂带出数道剑光,来到他的身侧,右手闪电般探出,捏住了他的耳垂。
“死不了。”井九说道。
青山剑阵被他毁了,师兄被他杀了,洗剑溪被他提了起来打了一记仙人,必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他说自己死不了,那想来便是不会死,但柳十岁等人哪里能放心,尤其是发现他的脸色有些凝重。
对井九来说这是很少见的情绪。
要知道今天不管是太平真人借柳十岁来到他的身边,还是仙人破天而降,都没能让他有任何动容。
可能是因为那些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他这时候思考的事情却已经在沙盘之外。
“到底怎么了?为何气氛这么压抑?我们不是赢了吗?”
卓如岁心想虽然今天青山被打成了垃圾场,付出了剑阵与上德峰两处惨重的代价……但杀了太平祖师,绝了青山宗最大的隐患,更是干死了中州派的仙人与白真人,完成了想都无法想象的绝世大胜,哪有什么不值得的?
微风轻作,阿飘出现在井九身前。
井九说道:“曹园应该在东海,你去告诉他白渊可能已经入冥,带他下去一趟,争取杀了她。”
阿飘额上的黑发轻飘,就像她此时紧张的心情,说道:“就算我带着刀圣,也不见得能杀死白真人啊……”
井九说道:“童颜在下面,让他说服冥师加入进来,他是白真人教出来的,应该知道怎么才能杀死他。”
阿飘叹了口气,说道:“好吧,那我怎么去?”
井九说道:“水月庵的轿子在山外等你,我与庵主说好了。”
……
……
原来青帘小轿离开之前那两句对话别有深意。
阿飘走出崖外,在云海里向前飘行,很快便消失在星夜之下。
众人更吃惊的则是另一件事。
他们这时候才知道白真人没有死,那散去的云雾是怎么回事?
赵腊月问道:“难道云雾里的是个替身?如何能瞒过你与谈真人的眼睛,而且谈真人……最后怎么会吐血?”
井九说道:“那座十方镇妖塔有古怪,应该是白渊为他设的反杀局,谈真人是真的受了重伤。”
赵腊月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如果白真人还活着,那便是未竟全功。”
井九走到崖畔望向星空下的远方,说道:“更可能是前功尽废。”
赵腊月捏着他的耳垂,跟着他来到崖畔,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远处,喃喃说道:“她到底想做什么?”
那团云雾想必是中州派极高妙的道法,十方镇妖塔上设着对谈真人的禁制,这都表明白真人早就算到了一切。
问题是既然她算到了一切,为何还会如此平静地来到青山,还按照井九的推算请回了白刃仙人?
不管她的阴谋能为中州派带去多大的利益,又如何抵得过一位仙人的损失?
井九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可以松手了。
赵腊月收回右手,在袖子上随便擦了擦。
井九望向雀娘说道:“童颜一时不会回来,你陪我下局棋。”
没人知道在这种时刻,他为何忽然要下棋。
公认的天下第一棋道圣手童颜都不是他的对手,可神末峰的人们都知道他从来都不喜欢下棋。
柳十岁忽然想到去年朝歌城外,同样也不喜欢音律的公子忽然拿着那根骨笛吹了首曲子,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雀娘也不知道先生为何要下棋,竟生不出往日的狂喜,有些惴惴不安地走上前来。
元曲用最快的速度搬出了桌子与凳子。
井九取出竹椅,有些疲惫地躺了上去,说道:“你先。”
雀娘不敢多想,赶紧往棋枰上放了一颗黑子。
井九拿了一颗白子放了上去。
整座神末峰包括卓如岁在内……都不通琴棋书画,自然看不懂这局棋,但知道必然有深意,所以围在桌边,睁大眼睛认真看着。
好在井九落子极快,雀娘明白了他的意思,也以最快的速度应对,竟是没用多长时间便结束了。
如此快落棋,而且对手还是井九,雀娘承受着极大的压力,脸色有些苍白,鬓角已经被香汗打湿。
卓如岁从袖子里取出手帕递给她,问道:“谁赢了?”
雀娘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心想有谁能赢先生?
柳十岁等人也看了卓如岁一眼,心想这是没话找话?
赵腊月心想那手帕只怕是用来擦吞舟剑的,却是不便与雀娘说。
黑白棋子交错而依,看着极其复杂。
井九看着棋盘沉默了很长时间。
他取胜是很正常的事情。
沉默却不正常。
扑楞声音响起。
青鸟落在棋枰上,望向井九的眼里依然满是惧意,却又充满了勇气。
井九抬起头来,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它的脑袋,怜惜说道:“你虽然最快,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