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瞅韩明秀这死丫头抠的,咱们千里迢迢地来投奔她,她都不说让咱们上她家坐会儿,歇歇脚,请咱们吃顿饭啥的,咱俩咋说也是她长辈吧,结果到了她家门口了,连她家门都没摸着呢,就把咱俩给撵出来了……”
去红旗旅社的路上,胡慧芳愤愤地吐槽,对韩明秀那是一百个不满。
韩志德倒是不在意这些小事儿,他的心思都放在韩明秀能否帮他们家办事儿上了。
“哎哟,你就别为这些小事叽叽咯咯的了!你说,小秀这么痛快就答应咱们了,这里面能不能有啥说头啊?我咋觉着她不是这么爽快的人呢?她为啥这么痛快就答应咱们了呢?能不能是忽悠咱们,过后不帮咱们办了呀?”
胡慧芳说:“这个也备不住!不过咱不怕,燕儿不是还给咱们留封信呢吗,她要是忽悠咱们,咱就把燕留的那封信给她,谅她也不敢;再不济,不是还有那个姓刘的吗?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找那姓刘的,反正燕儿想了这么多法子呢,总有个法子能把她救出来的……”
“哎,也不知道那死丫头想的这些法子管不管用啊!”韩志德叹着气,跟他媳妇俩慢慢的向韩明秀说的那家红旗旅社走去。
这还是他俩平生第一次住旅社呢,进去后,听前台的服务员说在这儿住一宿就要一块四毛钱,把胡慧芳心疼得直呲牙。
乖乖,睡一宿叫就要一块四毛钱啊,这老些钱呀,都够买十多斤大米的了,可在这嘎达就一宿觉就没了,就好像钱掉到水里连个响都没听着似的,可心疼死她了。
后来,他们两口子到楼下的饭馆去吃饭的时候,胡慧芳的心就更疼了。
因为她发现首都饭馆里的饭菜也比他们镇上卖的贵得多了。一个还没有拳头大的馒头就要八分钱,一碗稀的能照出人影的粥就要五分钱,都快赶上抢了,上哪说理去啊!
如此高的消费,让胡慧芳和韩志德俩叫苦不迭。两口子连京城的风光都顾不得欣赏了,恨不得立刻把事儿办妥了,明天就回家,不然的话,再呆在这儿几天的话,可能就要把他们这一年的收入都给霍害没了,那接下来的一年,他们全家还不得喝西北风去呀……
第二天早上,韩明秀吃过早饭,就赶到了红旗旅社。
到那儿时,韩志德两口子正一人拿个馒头往嘴里噎呢,这馒头就是他们的早餐了,两口子也舍不得买个菜啥的,就一人一个馒头就着白开水,把早饭给糊弄过去了。
看到韩明秀来了,韩志德急忙把嘴里的馒头咽进了肚子里,迫不及待的询问说:“秀啊,你去了吗?那个人咋说的啊?”
韩明秀说:“二叔二婶,你们先别着急,我昨晚就去跟周叔说了,周叔也派人去调查咋回事儿了,估计今天就能给回信儿。”
“周叔都说了,要是燕儿姐真是被冤枉的话,他肯定能帮忙,不会叫燕姐么蒙冤的,不过……”
她顿了一下,说,“要是燕姐确实做了哪些事儿的话,周叔他不光不能帮忙,恐怕还得责令咱们派出所那儿秉公执法,严惩凶犯呢!”
韩志德和胡慧芳一听韩明秀说那个姓周的意思是——要是燕儿真的害了高书记的话,还要严惩她!两口子的脸上顿时现出不安的神色来。
老实说,虽然燕儿口口声声地说她没害人,说她是被冤枉的,但他们自己养的孩子他们自己知道。小燕这孩子从小心思就重,而且干啥事儿还不择手段,这事儿还真备不住是她干的呢!
时至今日,他俩也不确定高书记到底是不是被小燕害死的。但不管真相如何,他俩都必须得选择相信小燕,除此之外他们别无他法。
“秀啊,你燕姐真的是被冤枉的,你可要相信她呀!”胡慧芳激动道。
韩明秀说:“我相不相信她不要紧,重要的是现在的那些证据对她有没有利?要是证据确凿的话,就是我相信她也没用啊?”
韩志德说:“秀,不管你那个周叔信不信,你都得想法子叫他信,他要是不信的话,你燕姐可就完了呀!”说完,他颓丧的抱住了脑袋,愁得都不行了。
韩明秀看到孩子的那副样子,故意说,“二叔你也别急了,就算周叔不肯帮忙,我燕姐过去在这边也有靠得住的人,只要你们去找他去,他肯定能帮我燕姐!”
胡慧芳一看韩明秀说得这般肯定,立刻想到了韩明燕跟她提起的那个人。脸上顿时火辣辣的。
她本以为,韩明燕跟那个人是暗度陈仓的事儿是背着人做的呢,想不到韩明秀竟然也知道了。
她心虚地看了韩明秀一眼。脸上虽热,但嘴上还是装出一副啥也不知道的样子,小声地问:“谁呀?还有谁能救你燕姐呀?你燕姐就是个大学生,哪有本事认识那么厉害的人呀?”
韩明秀呵呵一笑,意有所指的说:“二婶,那你可真是小看我燕姐了,我燕姐不光认识这个人,还让这个人为她离了婚呢!这个人虽然不如我周叔厉害,但也是个官衔不低的军官,要是他出面,我燕姐这个事儿根本就不算个事儿!”
“秀,你说了半天,那个人到底是谁呀?”韩志德也心虚地问道。
此时,他真担心韩明秀说出来的人跟他闺女说的那个人不是一个人,那样的话,就证明他闺女在这边勾搭的男人不止那个姓刘的一个。如此,那死丫头跟妓女还有什么区别呢?
韩志德很担心,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直到听到韩明秀的回答,他的心才放松些。
“那个人叫刘洪东,是一位营长,别看营长这个官衔不高,但这是首都,首都军区的营长可比别地方的营长有分量多了!只要他往回打个电话,或者跟咱们县里打声招呼,我燕姐肯定就没事儿了!”韩明秀信誓旦旦地说道。
“能吗?他一个营长就能管到咱们那边儿的事儿吗?”韩志德对韩明秀的话有所怀疑。
韩明秀说:“当然能了!你别看人家只是个营长,但你别忘了,人家可是一直在首都这边从军的,这些年来保卫过多少领袖级别的人物,认识多少咱们只能在广播里听到过的大人物呢。这样的人,往咱们那鸟不拉屎的小县城打个电话,跟县委书记或法院院长什么的打声招呼,谁敢不买他的面子啊?”
“就算敢不买他的面子,也得想想他上头的人是谁呀?换你是县里的领导,你敢得罪首都的军官吗?”
听到韩明秀的一番话,韩志德和胡慧芳都觉得很有道理,这两口子虽然都挺精明的,但毕竟常年待在乡下,没见过什么世面。被人一忽悠,自然是人家说啥他们信啥。
韩明秀走后,韩志德就跟他媳妇商量说:“要是小秀那边办不成,咱们就去找那个刘洪东吧!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咱们燕跟了他一场,他总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燕去送死吧?”
胡慧芳也是个没主意的人,被她男人这么一说也就同意了。
“那咱们就再听听信儿,要是小秀这头不行,咱们就去找刘洪东去,不能白叫他欺负咱们闺女了……”
俩人就这么商议定了。
当天下午,韩明秀果然带来了坏消息:说是周叔那边儿已经打听清楚了,韩明燕谋财害命,证据确凿,法院已经立案,就准备择日开庭宣判了。
“二叔二婶,我周叔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根据咱们那儿所反馈来的信息,他已经认定是我燕姐谋财害命了,我就是说破大天,他也不会帮咱们的了!我看你们还是快点儿去找刘洪东吧,人家法院那头已经立案了,随时都有可能宣判!要是你们去晚了,一旦法院宣判了,可就啥都来不及了!”
在韩明秀的撺掇下,韩志德和胡慧芳俩终于决定把小燕儿的事儿交给刘洪东处理了,当天晚上,他们两口子按照韩明秀的指示,来到了军区大院。
这会儿正是下班的时间,刘洪东从部队回来,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一个守门的警卫员告诉他,有一对农村夫妇找他,已经等了他很久了。
那个警卫员说着,还把韩志德两口子指给刘洪东看。
刘洪东看着站在岗楼旁的一对儿冻得瑟瑟发抖的农村夫妇,诧异地说:“你们两个找我?你们认识我?”
韩志德急忙说:“你就是刘营长吧,你好哇,我们是韩明燕的爹娘,特意过来找你的。”
刘洪东一听是韩明燕的爹娘,脸上顿时划过一抹尴尬。他正了正衣领,低声对韩志德两口子说:“咱们到边上去说吧。”
这儿正是大门口,人群百众的,说话也不方便。
他带着韩志德两口子匆匆的走了半天,一气走出了老远。走到一个僻静的树林处,才顿住脚步,低声说:“你们来干嘛?燕儿生了吗?”
到了这会儿,他还惦记着韩明燕的肚子呢。
韩明燕早交代过她娘,见到刘洪东该怎么说了。胡慧芳听到刘洪东的询问后,马上按韩明燕教她的,故意在眼睛上点了两下,悲痛地说:“嗨,别提了,燕的孩子掉了,她现在很不好,犯事被抓起来了,刘营长,燕可是跟过你的,你可不能不管她啊?”
刘洪东一听韩明燕的孩子掉了,心中顿时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疼得他一下子捂住了胸口,半天才艰难地:“怎么……掉的,那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他那夭折的孩子。胡慧芳说的燕出事儿了、被抓起来了的话,完全被他给忽略掉了。
“刘营长,孩子都已经没了,你就别问了,现在还是想想燕该咋办吧,她现在还在拘留所里呢,你可得想法子救救她呀,要是迟了,万一法院判了,她可就没命了!”
胡慧芳的想法跟刘洪东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听到刘洪东这会儿还惦记着孩子呢,胡慧芳感到挺不满意的。
这个人,咋回事呢?他不是稀罕燕,不是为了燕都跟他媳妇离婚了吗?咋听到燕出事儿了一句都不问呢。
刘洪东听到胡慧芳这么说,神色顿时一厉,咬牙说:“孩子都没了,她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俩也别来找我了,她出什么事那是她自己的事儿,跟我没关系!”
“哎,你咋能这么说话呢?我们家燕毕竟跟过你一回,还为你怀过孩子,你咋能提上裤子就不认人呢?”胡慧芳一看刘洪东想不管韩明燕,顿时急了,嗓门也高了起来。
刘洪东刚受完处分,现在还像只过街老鼠似的,!想要在部队重新建立威信,站稳脚跟,名声上就再也不能受到一点儿污染了。一看胡慧芳喊了起来,刘洪东吓了一跳,急忙压低嗓门,说:“你喊什么?叫人听到了怎么办?”
胡慧芳才不怕被人听到呢,她一个光脚的怎么会怕穿鞋的?听到能把她咋地了,就是被人听到了,也顶多在道德上和舆论上谴责谴责她。实际上也是拿她没办法。
而这个刘营长就不同了,他是有单位有工作的人,要是被他的领导知道他干过的那些粑粑事儿,肯定就够他喝一壶的了得逼他复原回家。
有了这个倚仗,胡慧芳一点都不怕了,声调不降反而升高了,大声道:“我又没有扒瞎,干啥叫我小点儿声啊?你敢做为啥不敢让人说啊?”
刘洪东被她扯着的大嗓门给吓坏了,只好闭了闭眼睛妥协说:“你要是想解决问题的话,就小声点儿,咱们有话好好说,你要是再这么大吵大闹的话,我就走了,你爱跟谁喊就跟谁喊吧……”
韩志德一看刘洪东态度放软,有妥协的意思,就用胳膊肘杵了杵他媳妇儿:“燕儿她娘,你先别喊了,咱们还是好好跟刘营长商量商量该咋办吧!”
胡惠芳见刘洪东态度放软,十分得意,就扬着脖子说:“刘营长,我们也不是来撒泼放赖的,我家姑娘跟你一回,脸又叫你媳妇给挠花了,我们也不说叫你赔钱赔物啥的,提钱伤感情,也显得见外了,但就是我家燕儿现在落难了,你得伸手拉她一把呀!不然的话,我家燕要是被逼急眼了,指不定能干出啥事儿来呢!”胡慧芳威胁道。
刘洪东听出胡慧芳在威胁他,心里十分不忿。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他就是心里再生气,也不敢跟她发火。只好忍气吞声地说:“你们还是先说说韩明燕被抓起来了,到底是咋回事儿吧?她到底犯了啥错误了?”
听到刘洪东的询问,胡慧芳赶紧把韩明燕教她的那套话搬了出来。
“刘营长,我们燕命苦啊……”胡慧芳一边哭,一边讲述着。
韩明燕给自己编了一个被社会老色狼侵犯威逼的故事,故事跟她在派出所编的那个差不多。
就是在她上学的时候,高书记这个老色狼侵犯了她。然后等她上大学后,这个老色狼还对她念念不忘,有一次来找她,但是被她给拒绝了,后来,老色狼叫她帮他保存一些东西,之后俩人就分手了。
再之后,老色狼就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冻死在火车站附近的一个胡同里了。
然后,就有人指证是韩明燕灌老色狼喝的酒,把老色狼灌醉丢在雪地里冻死的……
“刘营长,我们燕是被冤枉的啊,你跟她这么久了,她啥性子你该知道吧,那孩子最善良胆儿最小了,怎么可能敢杀人呢?你可一定要帮她呀,不然她就完了……”
叙述完这段故事后,胡慧芳还不忘向刘洪东替自己的女儿求情。
刘洪东听完了胡慧芳的陈述,顿时气得直咬牙。
韩明燕这个贱女人,真是骗他骗得好惨呀!
说什么她失身是被那个叫吴波的无赖给玷污的。他为此还特意找茬收拾了那个吴波,那个叫吴波的无赖现在还在监狱里服刑呢!
可整了半天,她早就不是完璧之身,早就被个老头子给睡了八百遍了!
亏得他还在她身上花了那么老多的钱,还为她打了好几次媳妇,竟然为了她还离了婚,降了职……
真是讽刺呀!
早知道她是这样的烂货,他肯定不会为她打媳妇的,肯定不会为她犯傻,如果他没有受她的牵连。这会儿他就还是那个前途无量,人人敬重的团长呢……
可现在,他特马的都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这贱人,真是害人不浅啊!
且,那个姓高的老头子被冻死,也保不齐就有她的功劳在里面。贱人一向擅撒谎,就凭她的品行,她的爹娘也好不到哪儿去,肯定也是能撒谎善撒谎的主儿。
刚才她老娘说的那些话里,水分很大。他要是信她胡诌八扯的那套,那才是傻瓜呢!
“刘营长,你说咋整啊?燕儿那个案子现在已经移交到法院去了,眼看就要审理宣判了,你快想想办法帮帮她啊……”韩志德催促道。
刘洪东听到这个男人理所当然的要求,肺子差点儿气炸了,他冷森森的看了韩志德几眼,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说,“你们先回去吧,我想想办法,要是能救她的话,我肯定会救她的!”
“那你可抓点紧啊,要是法院那头开庭审理了,就来不及了啊!”胡慧芳嘱咐道。
刘洪东听到胡慧芳理所当然的要求,气得差点抡起拳头打掉她两颗门牙,这个死老婆子,还算个屁啊,一个乡巴佬而已,竟也敢来威胁他?真是把他们给惯的!
刘洪东决定给他们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也省得他们个土包子也敢到他跟前来耀武扬威来!
“刘营长,这个是我闺女给你写的信,你拿去看吧!”离开的时候,韩志德把韩明燕写给刘洪东的那些信交给了他。
信是被胶水粘住的,除了刘洪东本人外,别人拆不开,除非把信撕坏了才能看见。
韩明燕有太多的龌龊事儿需要隐瞒了,所以写信也不敢光明磊落的写,必得封住才行。
刘洪东接过信后,连看都没看韩志德夫妻俩,转身离开了。
回到家后,他打开韩明燕的信,信里几乎没一句好话,开篇就是威胁他的,大意就是她已经到这个份上了,要是刘洪东不帮她,她就举报他!
看到这个,刘洪东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他把信撕吧撕吧摔在了地上,冲着那些碎纸片,愤怒的喊了一声,“韩明燕,我草你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