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二年天启十三年五月初三晚上,一更的天气,因为时局的问题,北京城里就已经施行了宵禁,一大早的就已经静街,显得特别的阴森和凄凉。重要的街道口都站着五城兵马司的兵丁,盘查偶尔过往的行人。家家户户的大门外都挂着红色的或白色的纸灯笼,灯光昏暗,在房檐下摇摇摆摆。在微弱的灯光下,可以看见各街口的墙壁上贴着大张的、用木版印刷的戒严布告。在又窄又长的街道和胡同里,时常有更夫提着小灯笼,敲着破铜锣或梆子,瑟缩的影子出现一下,又向黑暗中消逝;那缓慢的、无精打采的锣声或梆子声也在风声里逐渐远去。
城头上非常寂静,每隔不远有一盏灯笼,由于据确切情报,毛文龙已经和南北美行省的增援舰队汇合,和台湾行省,扶桑行省,和朝鲜托管区的增援军集结,合兵五十万,已经誓师出征了,不日就将打到天津,凭借书呆子史可法手中掌握的十万人马,所有的人的评价,都是一句——够呛。
所以东直门和朝阳门那方面特别吃紧,城头上的灯笼也比较稠密。城外有多处火光,天空映成了一片紫色,从远远的东方,似乎能听到从海上传过来隆隆炮声,好像夏天的闷雷一样在天际滚动。但是城里的居民们得不到战事的真实情况,不知道这是官兵还是东江镇战舰放的大炮。
几个过惯了夜生活的富家子悄悄的溜出来,鬼鬼祟祟的想要继续去熟地方花天酒地的快活。结果真的走到了街上,他们才发现,原本慢慢学着天津的样子,成为不夜城的北京,竟然再次如几年前一样,陷入了死寂黑暗,到处都没有一点点灯火,这还到哪里逍遥快活?
几个人中一个纨绔子长叹一声,垂头丧气的道:“这是什么事吗,想当初建奴兵到坝上,也没见京城如此如临大敌,让大家不能安生享乐,这还没开始呢,就紧张的这般,还有点信心骨气没有啦。”
另一个纨绔小声道:“潘安兄此言差矣,当年建奴兵到坝上,虽然兵峰直逼北京,但是在京城里所有的官员将士,百姓士绅都知道,有我们睿智的皇上,有我们的毛帅,有我们的东江镇,有我们的小胖子,建奴其实就是送死。可你现在看看,倒反京城的是谁?是毛帅啊,那帮各地卫所军现在没尿裤子就不错啦。”
“宋玉兄慎言啊,这话要是让锦衣卫听到,直接咔嚓了你也没的话说,现在的锦衣卫可不像原先那么讲理啦,他们杀人都杀疯啦。”
几个人就不由得一缩脖子,心虚的四处张望,好在长街寂静无人。
“伯虎兄,要不我们去你家吃喝开心吧。”
“芝山老弟,这里离着你家近,怎么不去你家呢。”
“我家那河东狮你敢去吗?”
“好啦,好啦,上我家吧。”潘安道,只是没有花楼有气氛快活。
事不能为,大家习惯了夜猫子,就只能将就了,于是大家来到了潘安家。酒菜上桌,其实比花楼还丰盛精致,但去那地方吃喝,还不是花钱图个荤腥?将就的是一个排面。
一杯酒下肚,宋玉长叹一声:“这天下,真的是让好人忠臣没法活啦——”
天子脚下,DìDū子民,哪一个不是半个政治家,开口必国事,说的是头头是道,那见解比当朝首辅都高明,让无数高官都瞠目结舌。于是,这一顿酒就在忧国忧民里喝的没滋没味,结果本来是个寻开心,却一个个心情沉闷的要死。
从崇祯正式登极以来,就没有过过一日好日子,兄弟走马灯一半的你推我让,却将这大明走进了死胡同。现在人家毛文龙得道多助,四处有士帮忙,而这真正的朝廷竟然离心离德纷纷拆台,这都到了亮明旗鼓开打了,却没见江南钱粮过来,却是一个江南诸省联保的消息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也不见历来血性彪悍的西北大漠的军队勤王,却是摆明了车马看热闹。
有心人,明白人都已经知道这场清君侧的战争结局了,所以尽管东海上已经炮声隆隆,火光冲天,东江镇舰队碾压着登莱水师舰队打,城内有兵马巡逻,禁止宵行,但深宅大院中00kxs仍然过着花天酒地的生活。
那些离皇城较近的府第中,为着怕万一被宫中听见,被已经变得神经质的皇帝给掀翻了桌子。所以在歌舞佰酒时不用锣鼓,甚至不用丝竹,只让歌妓用紫檀或象牙拍板轻轻地点着板眼,婉转低唱,有时歌声细得像一丝头发,似有似无,袅袅不断,在彩绘精致的屋梁上盘旋,然后向神秘的太空飞去。主人和客人们停杯在手,脚尖儿在地上轻轻点着,注目静听,几乎连呼吸也停顿下来。
歌喉一停,他们频频点头称赏,快活地劝酒让菜,猜枚划拳。他们很少人去想东海连天的炮声和火光,更没人去想一想应该向朝廷献一个什么计策,赶快把毛文龙的叛军打退,倒是那些住宿在太庙后院中古柏树上和煤山的松树上的仙鹤,被炮声惊得不安,时不时成群飞起,在紫禁城和东城南城的上空盘旋,发出来凄凉的叫声。
今天晚上,崇祯皇帝是在承乾宫同他最宠爱的田妃一起用膳的。但是长久来为着支持这已经糜烂的江山,在这被自己搞砸了的,极其腐朽的政权不但避免灭亡,还要妄想能够中兴,以证明他自己比他哥哥强,是一个“中兴之主”。因此他拼命挣扎,心情忧郁,使原来白皙的两颊如今在几盏宫灯下显得苍白而憔悴,小眼角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鱼尾纹,眼窝也有些发暗。
一连几夜,他都没有睡好觉,今天又是五鼓上朝,累了半天,下午一直在乾清宫批阅文书。在他的祖父老爹,乃至他哥哥刚开始做皇帝时,都是整年不上朝,不看群臣奏章,把一切国家大事交给亲信的太监们去处理,结果朝堂还能继续有序运转。但到了他“继承”大统,努力避免像哥哥那样被东林架空,事必躬亲。偏偏这些年他越是想“励精图治”,越显得是在空抛心力,一事无成。只见全国局势特别艰难,一天乱似一天。
也正是他的这种明显的戒心,却又引起了支持他上位的大臣的反感。
好吧,既然你都要事必躬亲,那就都你一个人做吧,大家乐得清闲不担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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