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夜给欣然喂完最后一口饭,才将碗放到桌上,不由奇道:“他们家好歹也是有些身份地位的,怎么晚秋妈妈居然是这样的人啊?动不动就上门来吵闹,不觉得太失身份了吗?”
“其实我也理解她,晚秋接连几天都没有消息,当妈的当然着急了,着急了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啊”许母倒是有些同情罗女士,但是一想到晚秋遇事这样的解决办法,以及罗女士这样的做派,她倒是有些庆幸儿子抽身及时,娶妻到底还是贤惠懂事一些的好。
想到这里,她又连忙提醒许夜:“你可不要让你弟弟知道了家里的事情,他本来心情就不好了,公司又那么多事,就别拿这些事去烦他了”
许夜点点头,将欣然抱下桌,微笑着说:“乖女儿,妈妈送你去幼儿园好不好?”
欣然开心地点点头,任由妈妈牵着自己的手,朝大门走去。
“哎?妈咪,门口有人!”在门口穿鞋时,欣然眼尖看见了门口的人影,微微探出身张望了一眼。
许夜还没反应过来,欣然小朋友鞋子都没穿,就冲了出去,屋子里铺的还是地暖,出了门,便是水磨石地,这个时节积了层露水未干,冰凉冰凉的。小姑娘却不管,赤脚冲到罗志远面前。
罗志远似乎没有料到女儿会这么快就发现了自己,有些呆愣地看着欣然,头发短了,似乎还瘦了点,眼眸里还是灵气逼人的。可那声“爸爸”就憋在嗓眼里,小家伙反倒退了半步,就是不开口。
罗志远蹲下去与她平视,伸出了双手,“欣然。”
欣然又后退了半步,别扭地转过身子,怯怯地看了一眼许夜,见她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才又转头“这么久了,你都没来看我,爸爸是不是不要我了?”
罗志远沉默了片刻,微微垂下眼睛,对着女儿,他这一刻只觉得无话可说。
欣然回头看了一眼仍然倚在门口的妈妈,蹬蹬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顿住了,再回头看看一直蹲着,一脸黯然的爸爸,撇了撇嘴,“地上好冷呀!”
罗志远站起来,脸上顿献殷勤,小心翼翼地俯下身,讨好地说:“爸爸抱你回去好不好?”
小姑娘嘟嚷了一声,勉强算是同意了。他连忙把女儿抱起来走向屋内,经过许夜身边,却不斜视。
许母看见罗志远抱着欣然进来,皱起了眉头,又看见自己女儿也跟着走了进来,微微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就走上楼去了。
“你怎么来了?”许夜只觉得奇怪。
“我们当初说好的,我有探视欣然的权利。”罗志远没回头,紧紧抱着女儿,言语间有些冷淡。
“我没说你没有,但是你应该提前和我说一声”许夜站在原地,冷了一张脸,看着罗志远将女儿放在床上,拿了毛巾给她擦脚。
他随手将外套脱了,里边是简单利落的白衬衣,线条挺括修长。直到将欣然安顿好,他才转身过来,面容沉静,“要是你愿意接我的电话,我肯定是愿意提前和你说一声的。”
许夜冷冷笑了笑,“我们都知道那些电话要讨论的不是来看欣然的事情。”
罗志远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正在微妙地转换着,努力掩饰起眼底那丝失落,转头看了欣然一眼,“我们出去说吧。”
许夜见欣然正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们,不由点了点头,跟着罗志远走到庭院里,木结构的小亭里,阿姨端着刚刚沏好的花茶放了过来,两只透明琉璃盏放在—旁,反衬出藤制茶几原本的纹路,古朴而平实。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明明是寒凉的天气,罗志远却觉得燥热,甚至忍不住伸手解开了一颗衬衣扣子,可是眼前许夜淡定的表情又让他觉得无可奈何。
小茶盏上氤氲而起的热气轻轻熏着鼻尖,许夜挑起眉梢,“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你还这样说有意思吗?”
一小团怒火开始在胸口灼烧,她愈是淡定,他就愈加暴躁,伸手扯住许夜的手,一字一句地问:“这么多年的夫妻了,你确定要为了一个误会而离开我?”
许夜轻轻地甩开他的手,淡淡一笑,“是不是误会已经不重要了,我是真的累了,你放过我吧。”
罗志远定定地看着她,此刻的许夜已经从容安静、不再乱发脾气冷言相对,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那个样子,但是,这样的她,却毫不犹豫地告诉自己,她要离开了。
“我当年离开家乡,离开亲人,一心只想和你在一起,觉得只要有你就好像有了全世界,但是你呢?我们到了J市后,你眼中就只有你的梦想和事业,根本毫不顾忌我的感受,”许夜的指尖轻轻拨弄着玻璃茶盏,“我在J市没有任何的亲人和朋友,难免生活的重心就全部在了你身上,可是你还记得你那时怎么对我说的?你说,能不能不要给你太大压力了”
她苦笑了一下:“那时我就该明白,其实你没有那么爱我的,如果真正爱一个人,又怎么舍得这样去对她呢?”
罗志远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似乎想张口说些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没有等到他的回应,许夜将手中茶盏搁在了桌上,转身进了室内,再也没有出来。
罗志远独自在庭院中站了很久,微微垂着头,额边的发丝遮在了眼帘上,寒冬的风吹过来,衣服、身体上更加的冰凉。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站多久,直到欣然不停地敲着玻璃窗,鼻尖都贴在了上边,比着口型说:“爸爸,进来呀!”
他抹了抹脸上的水,微微修饰了表情,推门进去。
“爸爸,妈妈一个人进去了……”欣然小声说,“妈妈……好像在哭。”
罗志远将她抱起来,将她小脑袋摁在自己脖颈的弧度处,低低地说:“是爸爸不好,惹妈妈生气了。”
欣然立刻紧张起来,“那你们离婚了吗?”
罗志远不知道说什么,闷闷地摸着女儿的头发不说话。
“爸爸,你去和妈妈说些什么啊!”欣然在他怀里挣扎。罗志远放她下来,小家伙却拽着爸爸的衣角,把他往楼上卧室里领。直到他走到门口,她很快敲了敲门,自个儿往下面客厅跑,还捂住自己的耳朵,“爸爸,我不会偷听的!”
他静静站在门口,隔了厚重的门,隐约听到里边十分轻微的动静。她的呼吸声有些重,或许是真的哭了。
罗志远的头抵在门板上,那一小块肌肤能察觉出原木的粗粝与厚实,此刻却已经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他眼神深处带着黯然,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外面灰蒙蒙的云像铅般压下来,仿佛随时会落下雪子,许母站在窗边看着罗志远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说,你和豆豆分开了?”阿莱吞了吞口水,看着曲恒,有些艰难地开口。
曲恒看上去倒是面色如常,点了点头,“对啊,你终于不用担心我和她结婚后会受委屈了”
阿莱听着这话,再看着他的人,始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才慢慢开口:“曲恒,其实那天我做的也有些过分了,后来我想了一下,确实,我又不是你,怎么能一定判断出你和她以后不会幸福呢?”
“不是因为你的原因”曲恒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因为她真的无法爱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