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天来,王浚始终没出现过,马玉知道,并不是王浚为自己曾经的无礼而感到无颜相见,而是他依旧在持续观望中。只有当局势足够向马玉这边倒向之时,他才会出现。
不过枣嵩却是经常来,对马玉也是非常客气,有时一天甚至是两三次,一来二去,马玉也和他熟悉起来。
“这是左思的《三都赋》、江统的《徒戎伦》、裴相的《崇有论》……殿下要的几本书籍我已经安排下人找来了!想不到殿下竟然是如此地好学!”
“早闻这这几篇文章皆当世之典范,不仅语言质朴凝练,更是针砭时弊,只恨以前只是浅尝即止,未曾细品。现旅居博陵公府邸,闲暇无事,正好细读!”马玉接过枣嵩递过来的书籍,点头致谢,他现在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就特意找来这个时代的一些古书研读,好好利用这段难得的清闲时间,适应这个时代,适应这具身体。
这个枣嵩就是位文学发烧友,他出生文学世家,其父枣据、其兄枣腆皆是当世文学大家。两人就是从文学这一话题,很快就成为了至交好友。
“殿下真是料事如神,贾后现在是急不可耐地要立司马慰祖为太子!贾南风真是无法无天,世人皆知,这孩子不过是贾午和其夫韩寿的儿子,只恨陛下被遮住了天目!但世人却是不瞎!”两人很自然从文学转移到朝廷大事。
马玉多次是有意无意间,将朝廷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枣嵩,无一不准确预言,枣嵩自然是非常佩服。。
司马遹也算是命好,算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这个贾南风无论如何努力就是生不出儿子,哪怕找奸夫帮忙都生不出儿子,一连生四个都是女儿,这就为她除去司马遹,稳住贾氏势力增加了难题。所以贾南风早就开始谋划,既然生不出,那就必须帮司马衷造出一个儿子出来。
贾南风真是胆大包天,把傻子皇帝司马衷当成猴耍。贾南风先是佯称自己有了身孕,把一些绢帛缠在腰间,以做得更加逼真和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让司马衷下诏晓谕群臣。待到十月期满,她将妹妹贾午的新生婴儿秘密抱入宫中,说是自己生产的,取名司马慰祖。
“后诈有身,内稿物为产具,遂取妹夫韩寿子慰祖养之。”晋书中有此事的明确记载,马玉对此事当然非常了解。现在太子已经废除,这个贾南风自然是急不可耐地将这个八九岁的孩童立为太子。
司马衷是傻子,可是天下群臣可不是傻子,到底是谁的孩子,心里没有点逼数吗?
这么大的孩子,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随便找个人打探一下,就会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其中的漏洞千疮百孔!哪怕什么都不说,仅仅是看长相,就一下明白这究竟是谁的孩子了,这孩童和贾谧基本就是一个模壳子出来的!
群臣畏惧贾南风的权势,不敢议论此事,这是她们姐妹俩之间的事情,但是一旦要将韩慰祖立为太子,涉及到一国之本,自然是不可能会同意,特别是司马家的王爷,怎么可能让江山落到外姓人手中!
“竟然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朝中大臣肯定是反对声音极大!”马玉不以为然道。
“殿下明鉴!贾后本以为群臣都是其党羽,她登高一呼,必然从者如流,可现在连她最信任的张司空、裴相都极力反对。朝中诸王和大臣皆不从!有不少大臣认为应立淮南王司马允为皇太弟,作为皇储。双方一时僵持下来。”枣嵩也感到义愤填膺。
接着又轻声道,“洛南有盗尉部小吏,果真是有一少年,发生了数夜不归,回来以后穿金戴银,如同进入仙宫一般的南柯一梦!都城洛阳接二连三出现的漂亮后生神秘失踪之事,原来这南山女妖……竟然是宫中之人!真是让天下蒙羞的丑闻!”
这个贾南风不仅仅是丑陋恶毒、奇妒暴虐,但更是荒淫无度,她不仅仅与太医令程据私通,而且经常派人到洛阳城附近寻找并掠夺年轻帅哥,这些小鲜肉被绑架至皇后住所,供贾南风采补玩乐,为了机密,完事后当然就杀死。洛阳城南盗尉部小吏就是其中一个特例,可能由于他技战术比较高,长相也和贾南风胃口,让她都非常满意,再加上这人有点傻,一直以为皇宫是仙宫,以为贾南风为天上仙女,并没有暴露出身份,贾南风就放了他。
枣嵩作为一个传话筒,马玉将此事告诉他,王浚当然会暗中派人到洛阳查证此事。
看到马玉眼神呆滞,愁绪万千,枣嵩又连忙劝慰道,“殿下放心,下官一定会向岳父大人力荐,让殿下早日回到洛阳,拨乱反正,重振朝纲!”
马玉忍不住感叹这个便宜父亲,这个傻子皇帝头顶上的绿油油一片,一时出神,他迅速回过楞来道,“博陵公招待非常周全,本王已经非常感激。现在贾氏权势滔天,本王绝不愿博陵公这样的肱骨大臣、国之栋梁,为此事而铤而走险,让整个天下和黎民苍生陷入水火之中!”
这几天接触下来,枣嵩此人给马玉的印象很好,但此人毕竟是王浚的心腹。马玉自然无法对此人完全敞开心扉,况且逢人要留三分心,双方始终还是互相小心翼翼防备着。
……
“殿下!”
马玉正在出恭,站在外面准备伺候的小太监周斌突然悄悄地走了进来。他连忙惊斥道,“大胆!”
周斌正是他现在的最贴身太监,马玉对他非常信任。当司马遹被幽禁在许昌宫之时,此人就照顾过他,当司马遹被刘振、孙虑虐待之时,他还曾偷偷给他送过一次食物,马玉非常记得他的恩情。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马玉连忙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弹弓,瞄准了周斌。
两晋时期,弹弓一度沦为显身价、秀气质的道具。其中装逼最成功的无疑是大帅哥潘安了,他每次出门,手臂中都挟着弹弓出门,准备去打鸟。后世还有杀人恶魔皇帝石虎,更是此中高手,不仅是经常用铁弹弓射人为乐,虐待下人,更是在战场中靠着这一手绝技,数次救自己于危机之中。
司马遹以前也喜欢玩弹弓,这一身手劲臂力,除了杀猪,也是玩弹弓中磨练出来,马玉自然是要将这爱好继续下去。
周斌的按摩功夫一流,这几日读书之余,马玉习惯玩玩弹弓活动一下筋骨,这具身体本僵硬无比,周斌的按摩缓解了许多,让身体恢复很快。
但是不管怎样,即使成为了自己的心腹,也不能如此嚣张,在主子出恭的时候来打扰,这若是让他费半天力气刚挤出点头绪又缩了回去,这罪过可谁都承担不起。况且经历过孙虑的事情后,马玉现在内心深处隐约对茅房有了阴影,难道这个周斌还有所企图,他连忙就要提起裤带,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起来!
却见周斌瞬间直接跪下,对着马玉磕头行礼致歉后,就轻声道,“殿下,那两个宫女已经被我支开,小人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小人是王宝公公的同乡,亲如兄弟!小人早就听过王公公提起过殿下的恩情,正是受王公公托付,小人早就誓死效忠殿下!”
周斌口中的王宝,正是司马遹曾经最信任的太监,可惜他被废为庶人后,王宝和司马遹的生母谢夫人谢玖、最宠爱的妃子蒋俊等一起被贾南风派人用乱棍活活打死。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十分感伤和痛心,
此时,周斌提起王宝,马玉内心一下就汹涌澎湃,这个仇,一定要为他们讨回来。
周斌本就有恩于他,现在主动提起王宝的事情,马玉也终于是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人是来表忠心的,他连忙收起弹弓,示意他赶紧起来。
“宫中内侍皆是那妖妇的党羽,幸好还有周公公这样的忠贞之士,待本王登基之时,周公公的功劳绝对要记在首位!”马玉直接将周斌拉起来,表示赞许和鼓励。
这个周斌接着又轻声道道,“小人经过这几天的打探,已经探明出离开这博陵公府邸的进出要道,和守卫李三等人本就是相识多年的至交好友,又重金贿赂了其他几名守卫,奴才定能护送殿下到洛阳,联系旧部起事,重振朝纲,济世安民!”
“大胆,博陵公对本王一向是彬彬有礼,你竟然要离间我俩君臣关系!念你对本王忠心耿耿,就当本王不知道此事,以后不要再提起了!”马玉又拿出了弹弓威胁,非常干净利落地拒绝了。
周斌连忙是磕头认罪,知道马玉意志非常坚决,根本不会采纳自己的建议,连忙又转移了话题又轻声启奏道,“殿下,博陵公虽然不允许奴才随便出入这府邸,但是奴才还是有三五好友能够随时和外界联系,是否将殿下的消息告知到东宫旧吏?”
“忠于本王将帅有数十,甲卫更是有上万!但是即便无人看守,本王也不会离开许昌,本王将来某天要博陵公用重兵护送到洛阳去。”马玉已经有点不耐烦,示意周斌赶紧闭嘴,不容任何怀疑。
这又是王浚暗中派人对他的试探,他又如何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