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谷的情状让程桐和靳天羽都有些苦不堪言,毕竟这个地方的严酷让他们自己都有些怀疑能否真的抵达目的地。但是越是奇异的所在,就越能坚定靳天羽的信心,天机、奥秘、玄策、至宝这些东西怎么可能放在寻常之处,若是藏在二柱子家后院的磨盘里,这江湖上哪里还需要这么多的高手你争我夺,干脆雇一头牛就可以拉走了。
果然,十日之后,这冰谷之中竟然有了一丝不同,靳天羽看到了人迹。沿着冰河的走道有许多杂乱无章的脚印,还没有被落下的冰雪覆盖,说明这些人就在不远之处。程桐当即严肃起来:“不好,看来有人已经先我们一步!”
靳天羽却没有答话,他心中有自己的盘算,这是什么去处,怎么可能有这么多人到达如此深的冰谷之中。他回头看了看自己带来的这些人马,稀稀零零,看似不过一百多人,加上程桐带来的几个弟子,这沿途冻死的,体力不支的超过了七成,如今还能有这么多人抵达冰谷深处,说明对方要么就是很多人来,要么就是来的都是身怀高深内力的高手。靳天羽不禁叹了口气:“这郢教的人还真是难缠!”
程桐虽然不明白靳天羽内心所想,但是对于靳天羽的判断一直以来都是深信不疑,接言道:“难道李小和早已参悟了屏岳棋子的奥秘?”
“这不可能的,即便他知晓其中奥秘,也不会派人前来而自己去孤竹冰峰,这一定是他手下的那些难缠的家伙自发组织的,说不好就是那吴子元与柳涵听的主意!”靳天羽的推断极为缜密,他又沉思了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天空,言道:“不过也没关系,这些人的脚步是朝着冰河下游而去,而我们应该逆流而上,他们显然是不辨东西,胡乱走一气罢了。我们赶快动身,不要被他们干扰了。”
接到靳天羽的吩咐,众人又沿着冰谷中的冰河一路逆流而上。这时候再也没有人抱怨,毕竟这里除了向前也没有退路了,原路返回凭借这些弟子和军士的内功,自然是冻死无疑。只能期盼前面有什么奇幻妙境,起死回生的宝地了。
又过了两日,靳天羽的人手已经不足百人,刘长栋和姬承云也有些风霜满面的苦相,问道:“靳先生,这还要走多远啊?”
靳天羽并未打理两人,只是把怀中的地图拿出来看了又看,然后又朝着两侧的山峰望去,他心头似乎猛然一惊,略有些犹豫。因为那南边山巅处似乎有倾圮的廊殿石柱,而且一簇簇雪堆似乎是新近才堆叠而起,靳天羽猛然醒悟,那山峰莫不就是孤竹冰峰,如今崩塌不久,残状犹在,这里想必就是孤竹的后山了。他心中犹疑,不敢确定,又去看脚下的冰河,冰河虽然依旧封冻冷凝,冰层厚实,却明显没有其他地方的冰层色泽浑厚,应该是新近才结冰而成的。这更加坐实了靳天羽的所料。
程桐见他迟疑不语,也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去看冰峰,自言自语道:“奇怪,这冰天雪地的山峰上,怎么隐隐好像有座宫殿!”
靳天羽料他还未想通此处的方位,也不告诉他原委,干脆直接说道:“看样子应该是这里了。但是怎么一点奇异的启发都没有呢,地图上只有一个小叉而已!”程桐听闻靳天羽的所言,也凑过脸来看地图,看那图形状貌,的确与眼前的山谷格外相像,甚至连风雪飘零的方向都别无二致。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冰谷中传来一声低吼,声音格外的沉闷,忽远忽近,众人心中当即一颤,莫非有什么奇禽猛兽。程桐环视周围,并未看到有什么异状,忽然一个不留神,只觉得身后冷风直扑脖颈,程桐慌忙中低头一闪,还来不及回看身后的情状,之间眼前两名军士似乎是躲闪不及,齐齐的被人从脖颈处切断。那锋刃似乎格外的锐利,切断的头颅仍旧稳稳的安放在脖子上,只不过那颈项的一丝红线早已表明他们身首异处。程桐就地一滚,靳天羽已经发招去斗那偷袭之敌。
然而令程桐奇怪的是,只见到靳天羽一个人在风雪之中打斗,那其余的甲士和他所带来的一干弟子都傻愣愣的站在原地观瞧,既不出手也不逃跑。程桐正待呵斥众人不上前助力,他自己竟然也猛地发觉了不对劲。因为他也看不见那与靳天羽打动的敌人是在哪里,只见靳天羽一个人在空中上下飞舞,羽扇挥动,却丝毫都见不到他对面与他拆招的敌人。程桐心中暗暗奇怪,这冰谷之中暗藏了什么东西,竟然让靳天羽也着了魔一般自己瞎比划,难道是看不见敌人在哪,自己胡乱打几招以免对方偷袭吗,以前见过瞎子与人打斗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就在他以为靳天羽是为了自保胡乱出招的时候,忽然一声隆隆巨吼响彻耳际,这一声巨吼真的程桐颅腔之中嗡嗡不断,就好似在他耳朵旁边打了一个炸雷一般。
程桐这才明白,那不是没有东西,而是那东西就会隐身,他已经穿到了众人之中,只不过他们都看不见他,靳天羽似乎凭借着那东西行动时的风来判断他的所在。众甲士也被惊得心胆俱裂,姬承云和刘长栋两人立时拔剑就砍,他两个倒也机警,只管朝着靳天羽打来的方向去砍,即便看不到那东西,想必出招也不会有错。
这一时间靳天羽众人大乱,有胡乱劈斩的,也有东倒西歪跌得站不起来的。程桐凝神思考,这样或也不是办法。既然那东西有形体,即便是隐身了,是不是只要将他身上的贴一些颜色就能将他看清。想到这里,他随手提起那两个被切开脖颈的甲士的尸体,将脖腔的血趁热朝着靳天羽前面一甩,果不其然,靳天羽身前似乎有个奇异的物事当即沾满了血点,那东西身形壮硕,如虎似熊,格外敏捷。众人也借着程桐洒出的血点去看,仔细瞧了瞧,终于有些明白了。这东西状如白虎,身上的毛发与冰天雪地的颜色格外相近,就连眼珠也是白色的,再加上这周天冰谷也是被冰雪覆盖,几乎没有异物作参照,故而那东西通体雪白,好似隐身了一般根本瞧不清面目。如今被程桐以鲜血染红,当即现了形,靳天羽连发两枚冰羽,打中那物的腹部,可是他似乎并不疼痛,反而已腾空又向靳天羽扑来。
如今众人看到了此物的所在,自然也就不怕了,一个个听着戈矛直刺而来,势必要把这奇怪的猛兽杀死。就在众人齐心协力对方这白虎猛兽的时刻,忽然程桐身后又有两个人被扑倒,一转眼的功夫头脸血肉模糊,被撕咬得不成人形。程桐当即一惊,心道不妙,看来这谷中可不是只有这么一只野兽,似乎是成群结队而来的。
只不过这思维一个转瞬,就已经有十几个军士又被扑倒,看着周围的情势,那被扑倒的甲士刚好形成了一个圆圈将程桐众人包围在其中,这说明他们也被包围了。而那些白虎猛兽似乎也并不在意自己的身形暴露,一次又一次的撕咬将他们的身体由白染红,也暴露出他们的饥饿与凶戾。
这千钧一发之际,程桐也将手中鱼竿甩开,朝着两头猛兽挥去,然而只是能够暂时的屏退那两头跃跃欲试的猛兽,却丝毫不能伤及对方,即便是靳天羽的暗器,也只能勉强打中敌人,可是却也不能伤及对手,这让两个人一时间没有了办法。
就在这时候,靳天羽忽然感觉到肚腹之中好似又一股热火涌出,这种奇怪的感受让他不自觉低头查看怀中,那正是孤竹君的人皮,不知为何已经有些风干了的孤竹君的人皮竟然一阵阵的闪烁着红光,好似重新又有了血脉一般。此时面前的白虎又猛地扑向靳天羽,靳天羽凌空一翻,跳跃道冰河之上,就在这个刹那,那白虎的爪子似乎勾住了靳天羽的胸襟,只觉得袍袖一闪,孤竹君的人皮从怀中抖出。随着风直飘飘的荡出七八丈远,随着一股红光,那张人皮轻巧的覆盖在冰河之上。
不知是天意如此,还是孤竹君显灵,亦或是这孤竹冰谷的造化本就是这般,只见那已经风干的孤竹君人皮似乎被人从新又注入了血脉,随着冰河表面寒气的源源涌入,整张人皮上好似有了经脉运转,寒气侵入皮肤,如同血液和真气一般在孤竹君那张人皮之下往来行走,按照孤竹君生前的行功运气的法门,一一的将经脉疏导,尤其是孤竹君曾经芥蒂突出的几处大穴,更是在真气经过之时不断闪缩红蓝之光,与他生前一般。这个情景让靳天羽与程桐皆是一惊。
靳天羽反应极为机敏,他一见那孤竹君人皮之上闪现了许多真气流向,当即按照人皮之上的运功法门习练。本来孤竹君的真气就是秉承孤竹遗风谱的学问,靳天羽剥他的皮就有此意,如今人皮竟然阴差阳错未待他研究就已经自然显现,那他更加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靳天羽依照那人皮上的经脉走势,将周身真气往来调遣,一瞬间体内的功力膨胀而起,如同李小和当初运用孤竹遗风谱的时候一般,瞬间就将体内的很多经脉真气重重叠加,达到了极为膨胀的力度。
这一迟快之间,那群白虎猛兽根本不知道靳天羽使了什么诡计,仍旧飞扑靳天羽而来。只见靳天羽此时手中千万冰羽飞射而出,内力强横比之前要连连翻好几倍,这一招程桐看得格外清楚,那功力御驶下的飞羽比之前靳天羽射出的更加迅捷凌厉,更加所向披靡。十几头猛虎根本没有料到靳天羽的功力一瞬间大增,还未来得及反应,肚腹之中就被射入了许多冰羽暗器,甚至力道过猛的,直接从猛虎的脊背之后透出,将十几条猛虎瞬间打落在冰雪之中。众人眼见如此情景无不惊骇,姬承云和刘长栋二人探着脑袋朝那冰河上的人皮望去,冀望于看到一些他们所不知的神奇功夫。
靳天羽并未阻拦他二人,而程桐似乎仍旧是那个憨直的小子,也并未对那人皮有什么感兴趣之处,只是问道:“靳先生,莫非这冰河就是屏岳山棋子玄机中的宝贝,这里竟然能将一张人皮上的经脉尽数照亮!”
靳天羽迟疑了一下,缓步上前,蹲伏下来凝神观瞧这块人皮,他故意问道:“程桐,你可知这人皮是何人的吗?”
程桐自然不知:“还请靳先生赐教!”
“这就是孤竹君的人皮,他胸前的那块聚集了许多奇穴的人皮。”听闻靳天羽之言众人面上都是一阵惊讶,尤其是程桐,心中更加好奇他是如何得到这块人皮的,因为这就意味着孤竹君已经死了!
靳天羽早知众人的表情,也不奇怪,只是继续言道:“这人皮之上定然有他真气运转的法门,看来今日一试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李小和习练了孤竹遗风谱之后内力大增。只不过眼下这孤竹君自己身上剥下来的皮,应当没有虚假了。如此以来,这也应该就是纯正的孤竹遗风谱,不会有任何反噬内功的情形出现了!”
姬承云和刘长栋一听靳天羽所言,都附和道:“恭喜靳先生得到武林至宝,功力又上一层楼!”
但是唯独程桐闷闷不乐,他看着靳天羽,言道:“先生,看来这并不是你心目中屏岳山的宝贝了。”
靳天羽犹疑了一下,言道:“这冰谷之中,有如此凶猛野兽,若不是我等机缘巧合得到孤竹君人皮经脉的指引,怕是也没法安然脱身。但是此处除了猛兽之外,似乎没有丝毫的宝藏痕迹,甚至连一二机关也都瞧不见,如此说来的确有些蹊跷,难道这地图之上还另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