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东西~你是不是真的想留下来陪我？”
“是！”
“你说了不算，需要我信才行！”
小蛇妖跑了，我苦心经营了这么久，他都赖着不走，等我坦露心迹，他却就这么跑了。
“你如何才会信？”
蜘蛛精问我，其实我也不知道，其实从他说的那一刻我就是信的，我只是一直害怕，害怕那是我的妄念，若心中应允，他却如韩婵子那般说走就走，我又该如何？
她歪着头问我：“若他负了你，又该如何？”
我耻笑她傻，为了感情失了自己，结果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现在自己倒是傻了，我看着她一副看好戏不嫌热闹的模样，略作思岑，将那句“杀了他”吞回了肚子，说出一句：“那我便忘了他！”
听那些来消遣的客人叫，这小妖精在人间名唤名烟，其他人在嬉笑扯皮，她总是安安静静的在台上弹着曲子，颇有几分品信高洁，出淤泥而不染的味道。
妈妈说，阁楼里的姑娘们都知道烟姑娘在等一个人，等了十多年了，这人间时日一刹而过，那人怕是来不了了！
我靠着柱子，看她弹着琵琶，眼巴巴的看着门口，眉心的愁随着时间愈发浓重。
姑娘们也劝过，说过，都没用。
那年的人间很快就要打仗了，文轩阁里的人都在决定逃难去，只有名烟一个人披着白毛披风，从城门口走进巷子里再回到阁子里。
炮火声在南城那边响起来。
文轩阁里空了，我看着那不知“悔”为何物的女子，抱着琵琶，趴在桌子上哭出了声。
“你还要等？”
“要！”
“也许他真的死了呢？”
“那我就等他来世！”
“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真正的妖了，你会老，会死！”
她看着我，通红的眼睛没有半点退缩“那我等他到老，等他到死！”
我叹口气，坐在她身边。
“人间快打仗了，不日，这城中的人就要变了，我以前听一个人说，战争很苦，无论是逃走的，还是留下来的，都是受折磨的，你留在这，也会受折磨的！”
她看着我，极轻极轻的笑了一声：“万般折磨，也不及等不到的恐慌的一分。”
我忽然想到，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小蛇妖了，去哪了呢？回家了吗？成亲去了？怎么话都没回就跑了？真是的~
“是啊，等人这事确实折磨人！”
“尊主，何时回去？”
“快了，我要去天界一趟！找天帝那老头子说说话！”
“是为了战事吗？”
我登时一愣，为了战事吗？也许吧！
炮火在一场大雪中攻进了城门，我站在城门上，看见远处有香火的青烟，长长的阶梯上跪满了人，都在祈祷上苍有眼，能拯救万民于水火。
呵~真有意思，天界在打仗，妖魔界在打仗，连人间也在打仗，这普天之下，若说哪里有个太平地方，大概就是北蛮雪域穷奇背上的那个茅草屋了！
嗨呀~我这一个孤寡老人还是去我的小茅屋待着好！
然，我还没来得及去天界，天界的人倒是来寻我了。
有人请我到文轩阁聚一聚，我想着小蜘蛛想明白了，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小蜘蛛精缩着脖子，战战兢兢的站在一位老者身后。
那老者从头到脚，就连眉毛都是白的！悠闲的喝着茶，见了我就站起来作揖。
我拧着眉听他意兴阑珊问我：“尊主对人间这场战争有何看法！”
“近日来，城中的百姓都在参拜上苍，我还以为真如他们所言，老天开了眼，差人来救他们于水火了！”
“那位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空管这些闲事呢？”
我眉头跳了跳，看他一身白衣，越看越碍眼，这些天界的仙人们，由人间的生物修炼成仙，可偏偏都喜欢不说人话！
“呵~他戴了高帽子，就想把蹄子伸到四海八荒去，是把自己当什么了？”我心里冷笑：“人啊~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
老者的脸白了白，噎了两下。
“尊主，可知这场战争的缘由！”
我抬眼看了他身后的小蜘蛛，名烟说，内忧是南城的防卫不当，那必然有外患才是！
“当今的皇帝给了封地，予以保护。可他们啊！贼子野心，贪图这江中城广袤无垠，偏不安心，实在是自作孽不可活！”
“哦，是吗？我怎么听说当今皇帝苛捐杂税，供奉一年比一年严重，逼得旁人要卖子为奴，卖女为婢，欺负别人头上还要别人一推三让，感恩戴德，是何道理？”
老者皱着浓眉：“一国不可二主，这才是正道！”
“你家主子的位子是老盘龙给的，你们的生命是大地女娲的恩赐，你能大放厥词这么久，是我给的，你们啊，可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放肆，天帝是众望所归，诚信治国的好君王，岂容你在这里言语羞辱！？”
他气的不行，来回走着，也不解气，一张老脸气的发青：“我敬你是魔界之主，对你好言相劝，你竟如此不知好歹，待我回宫禀明，必要歼灭魔界所有！”
“你敢！！”
一阵风携卷着沙尘从外呼啸吹进来，文轩阁的纱幔被吹得呼呼作响，狂风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老者转回身看向自己方才离开的桌子，女子的发被狂风吹得凌乱，她细长上调的眼尾一片肃杀，一身明媚刺眼的红衣像献血一样刺激着他的意识。
“回去告诉天帝，他若敢动我魔界一毫，我就把那五百精兵全部杀了，头颅挂到南天门门口去，尸体扔到天河里，灵魂赶到盘龙老家，我就不信，等天河仙灵飘散，血流成河，天界冤魂齐鸣，尸横遍野，那说不再管事的老盘龙还能让你主子继续坐这个位置？”
老者气的浑身发抖，手指抖得不行：“你，你，你这是威胁我？”
我身子一松，靠在椅子上，斜睨着那老者，觉得好笑：“可不是威胁呢！我说的出，就做得到！”
老者摔了一把袖子，转身往外走，到了楼梯口，化成一缕烟，就消失不见。
蜘蛛精这才靠过来，一脸的不解：“你不是北蛮的人，为何要保护魔界做到这种地步？”
本来我也是不愿意的，地神那一句神诞于阳，魔生于阴，阴阳调和，才是天道，我一直不理解，就像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是神就必须为了这苍生大地豁出一切不可，那天湖水上，满是花灯，我心疼小蛇妖被这人间的无知吃尽了苦头，斥责女娲那娃子既然造就了人类这生灵，为什么就偏要分个好坏，既然好人总被坏人所累，那从一开始就要这些好人吃苦头做什么？
小蛇妖偏头一笑，一副看透尘世的模样：“有坏人的存在，才更能衬托好人的可贵，好坏哪里是女娲分开的呢？是后世的人间自己分开的！”
我问：“什么意思？”
“女娲给了他们一样的面貌，我想也是一种警示，告诉好人，你看，这心思丑恶，手段残忍，满脑疮痍不堪的东西，和你张着一样的面貌呢！”
我提了提神，与这几百岁的小东西相比，我反而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傻子！
“这个世上啊，有好就必须有坏，有善就必须有恶，这不是什么个人选择，而是天道命运使然。对了，我听说魔界的妖族与天界的神族，容貌上也颇为相似！”
这……倒是真的！
“其实天帝哪里是在攻击魔界呢？他真正的目的，是天界的那些老神们！如果有一天，世上没有魔界了，不用他天帝出手，天道也会让神族从世上消失！”
那个晚上，我看着那个几百岁的孩子，忽然就明白了他作为一个神明有多无奈！
他所说的那个天道，没有给他生的选择，没有给他死的选择，只给了他一个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