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东郡西面,是一望无际的群山。
正是这群山,围成了天府平原,围成了蜀道之难。
铁剑崖,位于剑阁、梓潼、江油怀抱之中。
它高大百尺,崖上常年积雪,乃是群山环抱最高之峰,其上只有一条歪斜小道可通往崖下。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下形成的、宽逾百尺的崖面上,一个俊秀青年,正将一条长枪舞的虎虎生威。他穿着麻衣,披散着秀发,只一枪,便将眼前的大松树戳穿了个大洞。他拔出枪,收势,又长长吐了一口气。
“好。”一声称赞,自远处传来。只是这声音,却来自一个女子。只见她全身披挂,手执长枪,银甲贴身,身披五彩锦绣披。只是银甲衣领、袖口间,全是米黄色绒毛。小蛮腰左边挂着一柄短剑,右边挂着一把短弓。耳上也挂着凤羽兔绒环,便是脚上鞋履,也是貂绒外露,看着格外保暖。并不似中原女子装束。但她的容貌,只不知当年的二乔,可否相比。这女子身后还跟着一众虔诚的五斗米教众,正是张鲁的徒子徒孙。而这个女子,正是张鲁年方十八,最疼爱的女儿之一——张英绫。这张鲁做人不咋的,生女儿却是个好手。张英绫的姐姐,年方二十的张英琦,更是美不可言。
当日马超势穷来投,张鲁便言要将张英琦嫁给马超,做那儿女亲家。最妙的是张英琦看上了马超的英俊勇武,马超也看上了张英琦的美丽动人。本来是一对英雄美人的传奇佳话,却让杨柏给搅和了。等到后来马超出兵的时候,果然借谢直的手杀了杨柏。马超和张英琦这一对苦命鸳鸯,只怕是从此缘戗了。
张英绫自远处走来,神秘兮兮道:“柳休然,你怎么每次看到我都会脸红?”
原来这少年,正是当年被魏延杀的失踪了的柳隐。他那日纵马出逃后,便想去伏牛山找二哥王平,可又怕魏延追杀自己,暴露了王平的伏兵,反害了他性命。便往相反方向——巴西大山里跑。最后跑到荒无人烟的地方,因失血太多,倒地昏迷不起。只是他命不该绝,居然碰到在山中打猎的张英绫。正是张英绫将柳隐带回了这铁剑崖,救了他一命。柳隐也算是因祸得福,顺道拜了张英绫的师傅为师。
说到张英绫的师傅,更是一位了不得的女英雄。她一手马家枪法使得出神入化,便是马岱也不是对手,勉强能和庞德打平,仅次于其兄长马超。这女子正是马腾的小女儿马云禄。
柳隐收了长枪,怯生生问道:“英绫,你怎么跑这来了?你要是再晚来一日,我和师傅便下山去了。”
“还不是我爹那个鸟人。”张英绫气嘟嘟的骂道:“本来答应把我姐嫁给师伯的。这次趁着师伯和你大哥去打刘备,居然又要把我姐嫁给他的谋士阎圃。我姐可是对师伯一见钟情呢,这不我带着她偷跑出来了。嘻嘻,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柳隐点头傻笑。
张英绫见他这个傻样子,又生气骂道:“厉害你个头。你不是说你大哥是益州的大英雄吗?这次我和我姐都要托付给你了。要是你大哥没你说的那般好……”说到这,捏了个小拳头,颇为厉害的唬道:“师姐的拳头,你是吃过的。”
“师姐放心。”说到谢直,柳隐那是一万个赞,当即昂首挺胸道:“我大哥英明神武,这却是蜀中公认的。便是师傅此番,也是要和我去大哥那呢。”
说到这,柳隐又颇感愧疚,自己消失了这么长的时间,不定老大老二要着急成什么样了。可是这便宜师傅马云禄一直以他伤口未愈为由,不让他下山。直到今日,马岱回军阳平关,往这里传来一封手书。柳隐也不知道是什么状况,当时马云禄就炸了,点名道姓要枪挑了兄长马孟起。
“那我们一起结伴去吧。”张英绫闻言早就跳了起来,赶紧拉着柳隐就跑:“休然,快快,找了师傅便下山,可冷死我了。我姐在山下呢,万一我爹爹派人追到这儿,就不好走脱了。”
绵竹关下,老将严颜随军师法正,已摆下大阵。
严颜独自打马来到关下一箭之地,挺枪大骂道:“谢直小儿,可识得我老将严颜。你既自号西蜀大都督,可敢下城与我一决生死。”
谢直大怒,亲自挽弓射了严颜一箭,却偏之甚远。严颜更是得意大笑。
谢直又于关上喷道:“直近日听得蜀中小儿,作得一《正气歌》。其中有些句子,令我大为敬仰,正是: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时穷节乃现,一一垂丹青。在秦张良锥,在汉苏武节。为齐太史简,为严将军头……”
城下严颜一听,笑容僵直,脸皮为之一跳。
谢直见状,又冷笑道:“我蜀中严将军,已是断头将军,已垂丹青。已化河岳日星,作天地正气。老儿,你又是何人,安敢在我蜀中犾犾作吠?”
“谢直小儿,你,你。”严颜指着谢直,却气的说不出话来。面红耳胀,半晌,大叫一声:“羞煞我也。”当即长吐一口血,栽落马下。
不好,法正见状,忙下令士卒上前抢了严颜,引兵退后十里下寨。
谢直却欲挥军掩杀,法正却命人射上手书一封,忙打开阅览,其上正写着:
正劝大都督速回涪城,否则万劫不复。
“此必是法正之计。”庞统却道:“前者我劝将军不要收留刘循,如今取祸也。”
“你是说刘循?”谢直大惊,恍然道:“我道是涪城怎么许久不曾送粮来了。看来是出事了。如此我需速速回去。”
“不可。”庞统急忙拉住他:“此去龙潭虎穴,有死无生。请将军先击败严颜,再回军不迟。”
“不行,就算我击败严颜,却还有张飞。我得报,张飞已在来绵竹的路上了。”谢直拉过庞统,喊道:“先生,我必须回涪城,你知道的。”
庞统如何不知,雅妮此时正在涪城。
涪城如此,谢直如何能放心雅妮。
只是,这是要美人不要江山的节奏啊。
“也罢,这绵竹,便让我来替大都督守上一守。”庞统摇摇头,叹道:“雅妮这妹子,我看着不错,你务必要救下。绵竹只管放心,有庞统在此,孔明也别想过去。只是此番需要借大都督两样东西。”
谢直闻言悚然一惊,这尼玛是要跟我借头颅吗?这可是电视剧里杀头的台词。
却听得庞统说道:“需借前番张都督手书,并此番张都督骨灰。”
谢直闻言,拍了拍紧张的快速抖动小心脏,原来这庞统只是借张任的手书……手书?他又是一惊,盯着庞统,惊恐问道:“先生是不是玩的太狠了?”
“还好还好。”庞统抚须笑道:“大都督自身难保,还管人家死活?当真是仁义啊。”
我尼玛,谢直闻言被呛个半死。
庞统又笑道:“我劝大都督约好魏延将军一并去涪城,否则万劫不复。”
“我知道了,傅彤我们走。”说完便和傅彤下到关下,又说道:“绵竹关就拜托先生了,另外我二弟王平若来,让他一并驻守绵竹。”
说罢带了几十个骑卒,与傅彤往涪城飞驰。
不多时,绵竹关又飞快跑出两个骑卒,一个往白马关而去,一个往梓潼方向而去。
绵竹关外,严颜大帐之中。
法正坐在严颜床头,看着面色苍白的严颜,安慰道:“老将军安心养病,我已略施小计。谢直后院起火,此番必死无疑。”
严颜闻言,面无表情,也无言语。
法正又道:“谢直这大都督得位不正,将军何必挂怀。主公如今已得马超,锦官城旦夕可下了。到时刘璋来降,将军还是那个江州都督,蜀中上将。”
严颜闻言,愤愤道:“我本是益州牧刘璋治下,不能忠君之事。我本是江州都督,不能保境安民。我不如谢直小儿多矣。”
“老将军错矣。”法正道:“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今刘璋败亡在即,将军自当另寻高枝。”
“孝直,我严颜不是你。”严颜苦笑道:“我世居蜀中,更受刘璋父子大恩,如今是晚节不保,横使蜀中小儿笑我。天地有正气,为严将军头。我严颜的确愧对蜀中父老。”
“唉。”法正长叹了口气,他知道,再劝没有用了。就像张任,你再劝他也不会降。有些人,有些事,本就无奈。
正在这时,帐外健卒喊道:“绵竹关送来两件厚礼,说是赠与严将军的。”
法正听得,眉头一跳,立马就出帐去了。
“孝直,却是何物?”严颜恨恨道:“快拿进来,我倒想看看,谢直小儿还要如何羞辱我。”
“污秽之物,不堪入目,将军不见也罢。”
“我说拿进来,法孝直,快拿进来。”
法正无法,只得令人将一个蜀锦包裹的、精美绣漆盒子抱了进去。又戚戚道:“只是一些骂人的污秽话语,将军何必理会。拿出去吧。”
“不,我却要看谢直小儿如何羞辱我。”严颜从床上艰难起身,一把打开盒子。入目的是一封手书,和一个骨灰盒。他的双眼瞪的笔直,双手颤抖的捧着那手书,仔细看去。
只是他越看越气愤,脸越胀越红。他的身体越抖越厉害,呼吸越来越急促,突然一口血,喷射而出,染红中军大帐。
法正不忍直视,赶紧别过头,闭上双眼。
“羞煞我也。”严颜突然仰天长啸:“谢直小儿,羞煞严颜也。”
下一刻,法正只觉眼中光芒一闪。再看向严颜时,却见严颜已横剑自刎,血溅五步,摇摇欲坠了。
法正急忙冲上去扶住严颜,却见严颜吊着气,艰难的笑道:“终使谢直小,小儿如愿了。”
说罢垂下了双手,再也没了声响。
谢直,你太狠了。法正在心里不断的呻吟。只是他却不知道,这个主意,可不是谢直出的。
(历史上张飞义释严颜,但严颜并没有投刘备。刘备攻破蜀都后,严颜自杀。因此文天祥的正气歌有为严将军头一句赞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