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赖账?”樱桃高高扬起眉,上前捉住杨挑的手:“咋回事哩?”
“边走边说吧。”棉桃接过话来。姐妹仨一边朝家走着,一边将在彭家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彭雨安还是被关着,只是没有以前那么严,除了禁了他的花销,禁了远足,还是可以在府中自由活动的。杨桃和棉桃两人一进府,就遇上了彭雨安,原本三人要一起去见老太太的,可是到老太太跟前儿,却又把彭雨安支开了。
棉桃说,当时她就觉得形势不太对。
结果真叫她猜对了,老太太对二人倒是客气,只是却不认了那两千两的事,像是从未发生过这事一般,倒好像杨桃姐妹是上赶着要嫁,拿钱来贿似的。
气的杨桃直到从彭府出来,一张脸还是郁沉着,一向不爱在背后说人坏话的她也破例发起了牢骚。要知道,这些钱是怎么凑起来的,老四连命都不要了,冒险弄来了一千两才免强凑得上,结果老太太却一句话否决了。
亏得还是高门大户,这样说话不算话。可是便是说话不算话又能怎么样呢?当时这事也没有个字据,根本就是管家的传了个口信儿,如今若是理论起来,外人不知的只会以为是岳家土鸡想要飞上凤凰枝儿,瞎闹腾。
“吓的什么,咱们又不是冲着他家的万贯家财。”杨桃一路说着,还是难消心头气:“明明都放了话儿,如今又不认,这不明摆着是认定了咱们凑不起钱来,拿这个来打消咱们念头的么?如今真凑起来了,倒又不认了。哼,若不是雨安性子跟米儿那样相配,他又能容着她,能包着她,米儿也愿意这事,单凭他彭家大少爷的身份,我还不同意这事呢!”
“哪怕是个普通的庄嫁汉呢,咱们也不嫌呀。”棉桃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这事太气人!”樱桃拿拳虚空打了一下,心里气的要命:“她家怎能这样哩?我当时若是在场,定要闹个不休!”这钱是怎么来的,她最清楚。为着这事,把周铭远还惹到家里来了,如今彭家却又……那只老狐狸!恁的是做的出来,照这样看的话,二姐和彭雨安的事真还难办了呢。
“闹什么闹哩?若是真闹了,那这事也就彻底黄了。”棉桃倒还能冷静一些:“亏得的是,咱们一进府时遇上了彭大哥,他晓得了咱们已经凑齐了两千两的事。现在老太太又反口,这事咱们管不了,彭雨安可能管得着。这事,就由他去管吧。咱们已经尽了力,也该由他费费脑子了。”
“老二这命可真是……”杨桃低低的叹了一句,又似是想要提起爹娘来,被棉桃赶紧打断:“现在提这些也没用。大姐,老四,这事儿回家可万不能在二桃跟前说什么,就只说是顺利就成了。否则,她那个脾气,非要闹将起来不可。”
“嗯。”樱桃点点头,心下暗暗盘算着,这事该再想个什么法子。
三姐妹说话着,回到了小苗村。
时正近午,各家已经燃起了灶烟。
米桃去了酒栈,核桃中午在学堂吃,家里只剩了周铭远和苗成业两个大男人。许是饿极了,苗成业正在啃吃早晨剩下的一只白面馒头,而周铭远则抱着几根红薯干费力的嚼着。见姐妹仨回来,两人高兴的赶紧迎了出来。
“咋才回来哩?事情咋样了?”苗成业望向杨桃,心疼的道:“你也饿坏了吧?我就说这一趟咱们乘马车来回,你非不听。”
“这也坐马车,那也坐马车,咱家的马车还租不租了?”杨桃摆摆手:“我还不饿。你和周公子该饿了吧?瞧都吃上了。”说着,回首望向棉桃,顿了顿,又转向樱桃:“樱儿,你赶紧先去做饭。我跟你姐夫先进屋把事儿说一说。”
“哎。”樱桃应声进了厨房。
棉桃则跟在杨桃和苗成业的身后进了堂屋。
周铭远嚼着红薯干,饶有兴趣的走到正蹲在水盆旁洗手的樱桃跟前:“你……还会做饭?”
“农家人,可不比你们这些大少爷,什么不会?若是不会,将来不是要饿死?”樱桃瞪他一眼,她现在发现周铭远在这小院儿里的脾气还是相当好的,她也就越来越胆大。本来么,他在这儿也不是什么世子的身份,不过是个普通的落难少爷。
“那倒极好了。你若是愿跟我回去,我再加两千两的银子,怎么样?”周铭远弯着眼。
樱桃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听说雇一个顶极的厨子,一个月也不过几十两银子,周大公子这可真是舍得下本钱啊!”她倒真不知他这样千方百计的想要哄自己回去是要做什么。若是还有怨气未出,怎么不干脆硬绑了她回去?
“不愿就算了。”周铭远依然弯眼笑着,嘴里的红薯干嚼的起劲儿:“我也想在这儿再多呆两日呢。不过这话还是算数,你何时用钱,咱们何时走。”
“现在可没有要用那么多钱的地方了。”樱桃神色黯了黯,站起身来,甩了甩手。唯一能用到钱的就是二姐的婚事了,现在这事一出变故,又不知要怎样了。
“怎么?”周铭远看出些端倪来,微微扬眉:“你是跟你两个姐姐一同回来的,可是你二姐那事出了什么变故?”
“彭家不认帐了。”樱桃轻叹,回身进厨房端了一盆菜出来,麻利的摘起来:“这事你可万不要在我二姐跟前露了馅,我们准备瞒着她呢。”
“不认帐?”周铭远的眉又扬了扬:“可是不承认有过两千两银子的事?”
“是。”
“咱们镇上有几户彭家大户?”
“就一户。你问这做什么?”
“无事……”周铭远垂了垂眼睫,目光闪烁。
樱桃并未多在意,利索的摘完了菜,又打水来洗。
周铭远一直杵在旁上:“这样看来,你倒什么都会……”
“是啊,你是不是又要加钱了?”樱桃故意抬头,带着笑:“这回要加多少?五千两?你家的钱可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怎的?”说着,突然想到他的来钱处,不禁又道:“你那门生意,可不是个什么好来钱处。还是早早结了的好,省得祸害百姓。”
“你瞧出来了?不愧是益喜,聪明的很……”周铭远脸上的浅笑猛的一僵,眉心皱起,凑近樱桃使劲嗅了嗅,脸色沉下来:“你身上这香味……”
“什么味儿?”樱桃使劲洗着菜,水声哗哗,听的不太清楚。
周铭远却不答她,拧眉细细思量了一会儿,眼色一亮:“这是那个人身上的味道!”
“谁?什么味儿?”樱桃这回听清楚了。
“你今天去见的是……孙青竹?”周铭远的脸色完全黑下来。心里像个小孩子般的计较着,买给他的点心,她竟拿了去给那个孙青竹吃?他敢吃吗?
“什么?”樱桃这才明白过来周铭远说的是什么,心下有些吃惊他竟然连这个也能猜得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周铭远朝樱桃身上努努嘴:“你身上有他身上的那种香味儿。你上午是不是去见他了?点心也是给他吃了?是不是叫他吃了?”
“是啊”樱桃大方点头:“那关你什么事?在我家白吃白喝的,还没问你要钱呢,拿走你一点点心,就小气成这样?亏那还是我三姐买的呢。再说,也没指定说是给你吃的呀。”
“你……”周铭远瞪着眼,他几千两的银子都不计较了,她竟然计较这点吃喝的……
“我倒不信了,这小作坊里的点心,还能强过你家那些大厨的手艺?你若是真想那一口吃的,又何苦离开王府呢?再说,大世子不在,眼下正是你在王府跟前表现的好机会,你怎么的却……”樱桃边说边摇头:“真不晓得是为什么。不过你不爱说,我也不问。”
“我……”周铭远被樱桃说的有些怔然。是的啊,他这是为了什么呢?放着锦衣玉食和在父王跟前表现的好机会,他跑到这里来是为什么呢?何必呢,何苦呢?
眼神落到正在忙着切菜的樱桃身上,他真的不过是为了叫这小丫头回去给他做那小甜点吃?仅为了一道小甜点,他就放弃了锦衣生活和表现机会,跑到这里来,还要拿几千两的银子做诱饵?真的吗?他一向不重口腹之欲的人,真的这么爱吃那道小甜点吗?
不是的,其实不是的。他心里是有另一个答案的,只是一直逃避着不想看清楚罢了。
那么,现在要看清吗?
要吗?
周铭远紧紧的拧起眉来,手上不自禁的使力,红薯干被捏成红薯渣渣。
为什么他瞧见樱桃时,心里总是欣喜的,为什么那晚握着那只柔软小手时,那么舍不得放开,为什么她去见了别的男人,他的心里这样生怒,一想到那人吃了本属于他的小点心,他就……竟然会生出想要跑去硬抢回来的想法……是的,他心里是喜欢樱桃的。
不是任何一种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愫。是的,他周铭远也终于开了窍,终于晓得情愫这东西是什么滋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