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心猫爪似的痒痒。
他是真的想知道金九龄做了什么。
不仅仅是因为好奇, 还因为叶孤城的态度。
他想,能让叶孤城如此, 金九龄犯的事情,定然很不小。
金九龄与叶孤城都是他朋友,两人遇在一起,陆小凤会更相信哪一个?
当然是也叶孤城。
朋友和朋友之间也是有区别的,至于友情的深厚, 也不靠先来后到轻重缓急进行区分。
就比如说金九龄与叶孤城, 同样都是陆小凤的朋友,他认识金九龄的时间, 比认识叶孤城的时间要早上许多。
但真论起来, 陆小凤对叶孤城的信任程度,肯定比金九龄高。
原因是什么?
陆小凤也说不清楚。
他只知道,如果自己有难,金九龄可以提供帮助,却不可以两肋插刀。
但是叶孤城, 他和西门吹雪一样。
只要是朋友的事,就是他自己的事。
只要陆小凤开口,无论叶孤城在哪里,在做什么,都会放下手中的一切事情, 为他而来。
这是友情。
是真挚的友情。
想到这,陆小凤全身上下都很熨帖,仿佛泡在暖洋洋的温水中。
人生在世, 有一两个能为你两肋插刀,你也能为他两肋插刀的至交好友,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后悔在人世间走了一遭。
但如果说叶孤城有什么缺点,那大概就是太喜欢卖关子。
陆小凤好奇道:“金九龄可是做了什么事?”
叶孤城道:“你可以问问他。”
他的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陆小凤硬生生感到了一股不怀好意。
他心道,如果自己真的去问了,那就是天下第一号的大傻瓜。
只要是人都有秘密,既然是秘密,就绝对不希望别人知道。
更不要说是江湖人的秘密,大侠的秘密。
不是陆小凤乱说,江湖中的秘密,十个有九个都与血与人命与仇恨相关。
他如果知道了要去做什么?
是打抱不平,还是拔刀相助?
都不是。
若仇怨与自己无关,那就只能冷眼旁观。
张婉柔的仇怨本来与他们没有关系,若不是剑鬼正好引起了西门吹雪的兴趣,她又愿意拿身为自己半身的剑作为交换,即使她一头撞死在万梅山庄门口,说不定西门吹雪也不能答应。
至于陆小凤和叶孤城,他们虽然不是坏人,但也不是老好人。
如果人人都要他们帮忙报仇,人人都威胁要死在面前,那他们是帮忙还是不帮忙?
他们这样的男人,可以以言语,以行动来打动,但却不能被绑架。
道德绑架,这几乎是江湖上最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敌方式。
叶孤城道:“如果我是你,好奇心就不会那么重。”
陆小凤道:“可惜你不是我。”
陆小凤道:“金九龄的事情与现在这情况相关?”
叶孤城道:“我不知。”
陆小凤看他,眼中满是不信,听了叶孤城的话,谁会相信他什么都不知道?
反正陆小凤是不相信的。
陆小凤道:“莫非这件事很难启齿?”
叶孤城道:“确实。”
陆小凤道:“但你又觉得,这件事情很重要,应该被知道?”
叶孤城道:“我没有这么说。”
他看向陆小凤,眼中的笑意终于不带讥诮,但也没有显得包容。
他的眼睛过于通透,仿佛可以看穿一切,如果人心中藏鬼,定然不能直视叶孤城的眼睛,,因为他会觉得被看透。
看透,这个词会带给心怀叵测之辈无穷无尽的恐惧。
叶孤城道:“就算你想知道这件事,我也不能直接告诉你。”
陆小凤道:“为何?”
叶孤城道:“因为口说无凭。”
陆小凤道:“口说无凭?”
叶孤城道:“没错。”
他道:“我虽然知道一些秘密,却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话就不能瞎说,更不要说,这个秘密还很重要,还曾经引起过轩然大波。
绣花大盗,本来应该引起无数江湖人的关注,但当西方魔教的玉罗刹现身,群英会上出现的天下英杰死了一大半,绣瞎子的真绣花大盗就显得并不是那么重要。
存在感稀薄得可怜。
只不过是绣瞎子,没有死人,与岁寒三友的罪行相比,根本算不得重罪。
更不要说金九龄这个人还很聪明,他发现势头不对,就立刻夹起尾巴做人,这大半年竟然改掉了之前挥霍的臭毛病,开始安安心心做个捕头。
如果没有人追究,事情似乎就过去了。
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犯下的错误就是错误,并不会因为他的低调做人而被抹灭。
叶孤城心想,如果真的被人翻出陈年旧事,金九龄还真的不一定能够躲过去。
毕竟他有前科。
而且,就算江湖上没有人注意,他的合作者真的就忘了这个人?
叶孤城想想就要在心中冷笑。
怎么可能。
就算金九龄自己这么以为,对方却绝对不会这么认为。
贼船易上,不易下。
因为叶孤城知道得比其他人多,所以他想的也要比其他人多。
当听见秦三郎死了,有一个莫名的想法涌上心头。
叶孤城道:“我虽然不可以告诉你金九龄做了什么,我却可以告诉你发现的途径。”
陆小凤道:“什么。”
叶孤城道:“你先告诉我,是否确定秦三郎不会从其他人口中得到消息。”
陆小凤斩钉截铁道:“是。”
他能确定的事情不多,但这条他是能确定的。
无论是朱停还是老板娘,或者他自己,都不会泄漏消息。
金九龄也不会吗?他自己定然是不会的,但身后有没有人盯着他,就算是金九龄自己都不清楚。
叶孤城又道:“你能确定那秦三郎是死士?”
陆小凤又道:“是。”
叶孤城道:“好,那你就找人盯着金九龄。”
陆小凤道:“找人盯着他?”
叶孤城道:“不错。”
他的眼中闪烁着光芒,那是对自身判断的信任。
叶孤城道:“金九龄一定会出事。”
什么事?
叶孤城道:“有人会找他,或者,有人想要他死。”
陆小凤倒吸一口冷气。
这里是应天,是皇城,是天子脚下。
金九龄是天子下六扇门的总捕头,就算他有无数的敌人,在天子的京城,也总应该安分一点,掂量掂量在这里动手的后果,与在这里动手的分量再做别的打算。
叶孤城说有人想要金九龄死,是不是真的?
陆小凤不敢确定。
他只是知道,如果真有人敢这样做,他一定很大胆,而且很有权利。
他的权力,大得甚至敢在天子脚下与朝廷公然叫板!
陆小凤的表情很严肃,但他只是道:“我知道了。”
而后竟然就走了出去。
他或许有什么打算,或许有什么安排,最有可能就是像叶孤城说的那样,找几个人看着金九龄。
虽然陆小凤不在应天,但是全天下都是他的朋友。
他是一个非常有人格魅力的人,而且乐善好施,很多人都欠过陆小凤的人情,即使这里是京城,是金九龄的地盘,他的人脉似乎比盘踞于此的金捕头还要深厚。
多的是人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两肋插刀。
所谓真正的大侠,便是同陆小凤这样的人。
所以只要他一声令下,只要他提出什么要求,有很多人都会同意帮他盯着金九龄。
他们不需要刻意盯着看,刻意跟踪他,只需要悄咪咪地看一眼,然后将情报传递给下一个人。
所以,这些人定然会分布很广,很多,而且很有结构,很有条理。
他们内部就有自己的法门。
陆小凤准备找什么人?答案好像呼之欲出。
丐帮。
无论是在天子脚下还是在寒冷的塞北,都有乞丐,都有丐帮弟子。
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丐帮。
至于为什么陆小凤如此笃定叶孤城的话,那还用说?
只要他是叶孤城,是白云城主,就值得陆小凤相信。
搞不好哪天叶孤城忽然指着一坨狗屎,跟陆小凤说那坨狗屎是香的,他都会相信。
当然,叶城主并不会做那么没有档次的事情。
叶孤城目送陆小凤火急火燎地离开,在心中悄悄为自己点了个赞。
很不错,他忽悠人的能力见长。
这是因为他已经树立了非常权威的形象,所以无论说什么,都很值得人相信。
他再看看在场另外两人的表现,西门吹雪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淡定,至于张婉柔则是兀自按捺,强作镇定。
但眼中还是一派惴惴不安。
她虽然排名剑谱第十二,但是江湖地位比金九龄要低多了。
应该说这世道上本来就没有几个大侠比他的地位要高的。
武功高的官府人员,即使有些心中发酸的会悄悄称呼其为朝廷的走狗,但是在大部分人耳朵里,这种种名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更何况,他不仅仅是官差,武功还很好,在青年一代中,很少有人的武功会比金九龄的武功还要好。
有名又有实力,是多想不开,才会对他动手?
起码张婉柔绝对不会试图去挑战金九龄,就好像她不会试图去找陆小凤的麻烦一样。
但是现在,她似乎听见了什么有关金九龄的很不得了的秘密。
女人的心思经常要比男人敏感,这是先天的。
大部分女人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所以,张婉柔很容易便从叶孤城的语焉不详中听出了他对金九龄的嘲讽,还有轻微的不屑。
能让叶孤城嘲讽的会是什么人?
张婉柔心道,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人。
但她却听说,金九龄虽然不是个百分之一百的好人,却是一个实打实的正派人,是会被江湖正道视作朋友的大侠。
哦,对了,江湖正道自从武当派衰微之后便一蹶不振,已经当了大半年的孙子了。
现在在江湖上打出名气的,大多是侠士,以及独来独往的高手。
不是正道,也不是邪道。
叶孤城看向张婉柔,那视线还是很通透,还是在瞬间就能将这女人看透。
张婉柔一激灵,下意识便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急切的模样就好像如果她知道什么,就会立刻被杀人灭口一般。
叶孤城:“……”
他有这么可怕?
他当然不可怕,只是有点威严过头。
张婉柔知不知道并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叶孤城其实什么都没说,他只不过是给了陆小凤一个提示。
等等。
叶孤城忽然发现了问题。
刚才陆小凤好像火急火燎地进来,然后又火急火燎地出去了?
他们不还没有讨论那剑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竟然就出去了?
叶孤城痛心疾首: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既然这样的话,就他和西门吹雪讨论好了。
张婉柔:“……”
看我看我看我!
难道不应该加上我一起讨论吗?!
叶孤城道:“此事看来牵扯颇多。”
西门吹雪道:“是。”
叶孤城道:“西门庄主有什么想法?”
还好西门吹雪是个靠谱的,并没有跟叶孤城说我没有什么想法,他略沉思片刻道:“剑鬼与下战帖的似乎不是一人?”
叶孤城道:“最开始飞鸽传书的,应该是他。”
但是之后的显然并不是。
叶孤城道:“剑鬼,应该没有收到回帖。”
所以现在有一个问题,张婉柔和剑鬼,正月十五是对战还是不对战。
西门吹雪道:“既然他提出了挑战,就没有回避的可能。”
若回避了,那就不是剑客。
一个会恐惧自己对手的人,又怎么会拿得起手上的剑?
所以,即使剑鬼没有收到张婉柔的回信,怕也是会默认对方接受邀约。
不仅仅是因为张婉柔是江湖知名剑客,还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叶孤城能够让白云城的□□平等,不代表他不知道外界的差别。
明朝的女性地位较前几个朝代更加下降,虽然因为是武侠世界的缘故,有些才貌双全的女侠,但大部分江湖人也并没有因为身处江湖之中,而改变对女人的看法。
她们更容易受到贬斥,也更容易被丑化。
对剑客来说,怯战,本来就是足够成为心魔,断送剑心的大事,放在外面也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但那是对男人。
如果是对女人,是对张婉柔,则会出现另一种方法。
她会被“原谅”,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西门吹雪看她就像看一条臭虫,并不仅仅因为她是女人,还因为她放弃了手中的剑。
对西门吹雪这样不近人情的剑神来说,宁愿死,都不应该放弃剑。
叶孤城与他的剑道不同,理解也不同,所以他更能体会张婉柔的心情。
没有多余的同情与怜悯,也没有多余的厌恶与憎恨。
他看这女人,就好像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张婉柔或许也心有所感,对叶孤城的好感度一直在upupup直线上升。
但大多数时候,她对叶城主还是很敬畏的,因为他是叶孤城,是白云城主。
这个名头可以压倒一切。
叶孤城道:“错,即使提出对战,也有回避的可能。”
他经常会提出些与西门吹雪不同的见解,西门吹雪听着也仅仅是皱着眉头。
他知道,自己和叶孤城所走的道并不相同,有分歧,似乎是一件能被接受的事情。
叶孤城道:“你怎么看?”
他问的当然是在一旁做背景板的张婉柔。
张婉柔受宠若惊道:“我?”
似乎没有想到叶孤城会询问他的意见。
叶孤城道:“自然是你。”
他道:“你可以决定去,或者不去。”
张婉柔是个剑客,即使约定放下了手中的剑,灵魂上的烙印也无法磨灭,如果不是剑鬼不讲规则,她怎么可能愿意避战?
但去战斗,好像又一定会死。
人在生与死之间都会踌躇,是苟且偷生,还是作为剑客光荣得死?
她原本已经做出了决定,担当被再次提及时,又不得不动摇。
叶孤城道:“就算你去,也不会让你死。”
他就没准备让张婉柔拿剑,她出现,并不是作为比剑者,而是作为一个诱饵。
既然都知道剑鬼的实力强得过分,好像是与他们等级差不多的剑客,又何必让人送死?
张婉柔立刻道:“我去!”
也是非常干脆了。
只能说是叶城主的补充太过贴心。
西门吹雪眉头一动,他好像有点不满。
他在不满什么?
叶孤城非常了解西门吹雪,他已经将隔壁剑客的心摸得透透的。
叶孤城道:“她不是去对决的。”
西门吹雪不说话。
叶孤城又道:“她是饵。”
西门吹雪还是不说话。
张婉柔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仅仅是两句话,就听出了叶孤城的意思,她眼前一亮道:“叶城主是说让我引出剑鬼。”
叶孤城道:“不。”
张婉柔:“……”
有点尴尬。
叶孤城道:“你不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张婉柔只能道:“不太清楚。”
叶孤城道:“你出去,是安定人心的。”
张婉柔恍然大悟。
他们知道剑鬼与那下战帖的根本不是一方人,甚至连两方人的目的都不知道,但不管那下战帖的目的是将水搅浑还是想要对剑鬼做些什么,都要先做到最基础的一件事。
就是在紫金之巅的对决,要举办得起来才行。
对此,那隐藏在暗处之人,似乎毫不怀疑。
一点都不怀疑,他们的目的能成,因为只要是个剑客,就不应该拒绝挑战。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律,但要打破它又是如此简单。
张婉柔的行动已经打破了这条规则。
她是个很聪明,也很有创新性的女人。
但那隐藏在暗处之人却不知道,他们应该还抱着陈旧的观念洋洋自得,等待张婉柔和剑鬼送上门,让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但这有这么容易?
叶孤城道:“你要麻痹他们。”
让那些人以为自己的计划得逞,以为一切都被他们玩弄在鼓掌之中,只有安抚了这些思想陈旧的蠢货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叶孤城忽然觉得有点熟悉,这样的愚蠢并且狂妄自大的手段,他好像在哪里看见过?
但这想法在他脑海中也就过了一下,随即便投入别的想法之中,他现在一心就是要将这事情给化解了。
叶孤城模模糊糊所预感,这似乎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紫金之巅,紫禁之巅,这两个名字,多么相像。
张婉柔慎重其事道:“好。”
似乎被委托了什么不得了的重任。
她对叶孤城的好感,忽然比对西门吹雪的好感高出了一大截,看向对方的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竟然还会给她解释,叶城主真是一个好人。
她知道,叶孤城看她的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看一个女人的眼神,也不是看一只臭虫的眼神。
那是看人的眼神。
这眼神,让她五脏六腑好像都移了位。
她想哭吗?
张婉柔不知道。
她只是在这一刻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尊敬敬佩叶孤城。
不仅仅是因为他是一名顶尖剑客。
她退了出去,心中感慨万千。
房间中似乎只剩下了叶孤城与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一直在闭目养神,从叶孤城与张婉柔对话便是如此。
他并不像叶孤城这样接地气,与朋友的话本就不多,与外人的话就更加少了。
但不可否认,一名顶尖剑客,总是非常敏锐的,他的敏锐程度,甚至超过了张婉柔女人的第六感,从蛛丝马迹之中便能推断出一切。
西门吹雪忽然道:“金九龄,与那养死士的,有关系?”
冷不丁一问,却切中要害。
这几人之间似乎有什么隐秘的联系。
叶孤城早就猜到西门吹雪会提问,他道:“我还不清楚。”
西门吹雪道:“这世界上竟然有你不清楚的?”
这并不是一句嘲讽,而是一句俏皮话。
西门吹雪也是会说笑的,只要对象正确。
叶孤城道:“这世界上我不清楚的事情还有很多。”
西门吹雪道:“所以你让陆小凤去查了?”
叶孤城道:“不错。”
西门吹雪道:“你已经猜到了其中一方是谁。”
叶孤城道:“但我没有证据。”
他是一个很谨慎的人,又非常不愿意用自己的想法去干扰别人。
但论起查案,叶孤城绝对是业余的,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是要靠陆小凤。
他才是职业侦探。
叶孤城道:“这应该是个阴谋。”
西门吹雪道:“阴谋?”
叶孤城道:“不错。”
他又道:“而且是个很大的阴谋。”
西门吹雪笑了,他道:“你觉得什么样的阴谋才算是很大的阴谋。”
他的笑容中有嘲讽之意,但这嘲讽绝对不是向着叶孤城去的,只不过一说到阴谋这个词,就让他想到了很多东西,比如说有关玉罗刹的事。
他大半年前为了一个无伤大雅的游戏,将武当山打击得一蹶不振,害死了那么多青年才俊,这个阴谋算是大,还算是小?
叶孤城道:“我说的阴谋,自然比玉教主的谋划还要大。”
西门吹雪不小了,他的脸又被冰封。
西门吹雪道:“哦?”
叶孤城道:“只怕幕后之人所图非小。”
西门吹雪道:“何以见得?”
叶孤城道:“就凭借金九龄。”
当金九龄与“天子剑”凑在一起,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金九龄并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他的防范意识很不足,或者说做捕头到了他这份上,很难有什么防范意识。
寻常捕头的安全意识或许都比他强些,什么时候喝的醉醺醺了,被仇人拖进巷子里打一顿都是常事。
所以那些人,一般情况下,是不敢让自己喝醉的。
谁知道喝醉之后会出什么事?
但他不一样,他的武功高强,在江湖上又有许多朋友,有什么人敢对金九龄这样?
所以他应该是非常安全的。
秦三郎的尸体被抬了出来,金九龄亲自盯着,让仵作颠过来倒过去检验了不知道多少遍。
很可惜那男人实在是太绝,死之前不仅把信件给烧了,甚至还把自己手掌心的肉全部挖下来,一把火一起给烧了。
想要判断江湖人练什么武功不就是看他手上的茧子?
骨节的改变是很小的,除非他练的是拳法,看在此人骨节仅是一般粗大的份上,练得定然也不是会让骨节产生变化的功夫。
他的功夫应该在手上,很可惜,手上的肉都被烧了,想要判断都没法子。
金九龄看着秦三郎的尸体,恨的是咬牙切齿,心中一股郁气不得发泄,简直要喷火。
眼皮子底下竟然让细作死了,他觉得自己的面子里子都要丢干净。
金九龄是个非常高傲的人,他或许能够容忍别人的错误,但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错误。
在秦三郎的屋子中转了大半天一点收获都没有,用脚趾想想都知道,即使他定死在这屋子里都不会有其他发现。
等到日落西山,天边只有一抹橘红色的余晖,即使他不想走,都由不得他。
因为已经到下班的时间了。
如果只有金九龄一个人,即使想要查这些悬案,都没有办法。
他只能暂时鸣金收兵。
日落西山,华灯初上,他应该做些什么?
如果是平时,金捕头有些雅兴,大概会在酒楼里喝上一壶上好的酒,然后带着些微醉意,去花姐找漂亮的姐儿。
他现在节俭了一些,穿衣服可以不穿最好的衣服,吃饭可以不吃最精致的吃食,但是睡女人却不可以睡不是最漂亮的女人。
如此看来,他似乎是个有坚持的男人。
但是睡女人也是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起码今天,满腹怨气,绝对不是逛花街的好时候。
他只是一杯一杯地喝酒,一壶一壶地喝酒,一罐一罐地喝酒。
小酒缸在脚下都排排站。
借酒消愁愁更愁,但如果没有酒,他的苦闷又往何处安放?
金九龄只能喝酒,以麻痹自己。
喝醉,就不会苦闷了。
但喝醉,也不会警惕了。
他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店里的小二认识这位大爷,自然会把他送到住处,等到了宅邸,丫鬟小厮一股脑儿地便会迎出来,将这位大爷安放到他的房间。
金九龄在京城很有几番名声,也置办了自己的别院,与那些正儿八经的官差不同,他在挑院落位置上并没有其他人那么讲究,只不过要求内部陈设一应俱全都是最好的,连丫鬟小厮都要捡最好的挑。
他在酒楼是常客,一年中总有几次借酒消愁让人给送回去的,一来二去,酒楼中的小二都知道,金九龄住在哪里。
反正等到第二天他酒醒了便会派人给小二打赏,顺手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送他一次,就值二两银子。
但这银子,也不是很好赚的,有丢掉小命的风险。
小二搀扶着金九龄,不仅要让他歪歪扭扭的步子走成一条直线,还要陪笑。
因为如果让喝醉酒的大爷不舒服了,下手一个没轻没重,他的命也许就没了。
但把大爷伺候好了,他的命就会有?
只听见“咚——”的一声,后脑勺猛地疼痛,世界见到,全都化作黑色,眼前只能看见金色的小星星。
天上的繁星,什么时候成金色的了?
小二失去了意识。
在坠入黑暗之前,他好像还听见了一声,更强更猛烈的“咚——”
就好像是西瓜壳被砸碎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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