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余晖,带着肃杀的暖意,洒在扶风王府后花园里。
“砰!”
一名秀发散落,面容清丽的芳龄女子猛然打翻內侍手上端着的托盘,酒杯连带杯中液体摔得四向迸溅。
郑采芙咬牙盯着背对她负手而立的玄青锦袍男子,秀气的脸蛋染满泪痕,她的心在剧烈颤抖。
时间一点一滴在过去……
夕阳中他伟岸的身影岿然不动,只有绣着蟒纹的宽大衣袖在秋风中猎猎摇曳。
“元澈!”
“你知道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杀宋香阳!”泪水中她绝望地嘶吼,心中仍然存着一丝希望他会救她。
一位总管模样内监狠狠冷哼一声,鹰眼乜斜着跌坐的郑采芙,阴阳怪气道:“郑良媛,杂家劝你别再做无谓挣扎。赐死你,是圣意!”
“扶风郡王就算有心,也救不了你!要怪就怪你自己鬼迷心窍,连嘉阳郡主都敢谋害!”
他喝令小内监:“再给郑良媛倒一杯,给她灌下去!再打翻了,仔细脑袋!”
小内监连连应诺,提起酒壶又倒了一杯。其他小内监已紧步上前牢牢控制住郑采芙。
小内监端着酒杯走到她跟前,伸手捏住她的下颌就把毒酒往她嘴里灌。
郑采芙无力的挣扎着被动地灌下一杯毒酒,她的视线始终死死盯着不远处伫立的她的夫君。
她穿越到淮国两年来舍命去爱的那个男人。
她看到了他袖口处渐渐握紧的双拳,却没有等到他回头。
“是沈亦蘩陷害的我!她不得好死!”
郑采芙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鲜血从檀口喷涌而出。
一滴鸩毒就可让人肠断而死,她被灌下了一杯。
很快,她在青砖地上痛苦翻腾,凄厉的哀嚎随着天边落日的西沉而逐渐弱下去。终于,她再也折腾不动了。
她面向天幕躺着,嘴角淌出腥红的血,美丽的杏核眼迷离地望着天边横穿晚霞的雁群。
不知何时元澈已经来到她身畔,执起她逐渐变凉的柔荑。
“芙儿,对不起。”
她隐隐约约听到他的声音,一如当年初见般浑厚悦耳。
可是,她已经看不见他俊美的面容。巨大的黑暗席卷而来,将她的意识彻底带离了这个纷扰的世间。
好想再看他一眼。这是她陷入冥茫之前最后一个念头。
来生吧。
来生,她一定活得聪明一点,不要再懵然不知就掉进了别人挖好的陷阱,白白枉送了性命。
宫女看到郑采芙染红的罗裙,心下一动,赶紧上前粗略查看,然后向元澈禀告:“王爷,郑良媛似是怀有身孕呢。”
元澈冷肃的脸上顿时一震,眼底涌起惊涛骇浪的悲与怒。
他站起身,执过托盘上的酒壶递给侍从张江:“剩下的,就赐给沈氏吧。”
张江接过酒壶领命道:“遵命。”
沈亦蘩在寝室中接到毒酒时,惊骇得面无人色,大叫着连连后退:“不可能!我不曾有错,王爷怎能无故赐死于我?!”
张江面无表情地说:“王爷的命令,采女还是尽快执行吧,免得卑职对您动手,那就不好看了。”
“啪”沈亦蘩朝张江挥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情绪崩溃地大叫:“狗奴才!王爷怎会无故赐死我,定是你要害我!”
张江忍者怒意深呼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郑良媛临去前,说是您陷害的她。”
听了这话,沈亦蘩先是一怔,随即美艳不可方物的脸绽开戚戚一笑,语气里是不可思议的灰败:“什么?王爷无凭无据,就因为那女人一句话,就要杀我?”
张江恭敬双手奉上酒壶。不出意料地,沈亦蘩挥手就来拂,早有准备的他及时闪开了。
果然,被赐死的女人,第一反应都是去打翻那毒酒。
张江深知再纠缠也不会有结果,便吩咐跟着来的內侍、宫女死死按住沈亦蘩,也给她硬灌了下去。
沈亦蘩毒发后闹腾的比郑采芙还要厉害,几乎将整个寝室都拆了,凄厉的呼号几乎震破王府。
“郑采芙,你这个贱人!你死了还要拉我陪葬,下辈子你活该投胎做猪做狗!永世不得为人!”
几乎整个府上的人都听到了她临死前还不忘诅咒郑采芙。
都只能叹上一声:这两个女人,斗了一生,临了临了还要惦记对方的来世,恨不得再斗到下辈子去。
人世间最深重的,大约莫过于这风月之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