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整个走廊,在那一瞬间,都是那清脆一耳光的回音。
苏蔓榕扇下去的力道不小,裴祁佑的脸立刻就红肿了,他没有还手,也没有争辩,只是静静地听苏蔓榕指着自己怒喝:“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从今往后,苡薇跟你裴祁佑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蒋英美跟裴安安也在旁边,但面对苏蔓榕的斥责,母女俩也没有反驳。
郁苡薇浑身是血的一幕还残留在她们的脑海里骟。
“你们走吧,这里不需要你们。”苏蔓榕压抑着愤怒,对裴家人冷声下了驱逐令。
裴祁佑没有动,声音有些沙:“等手术结束了,我再走。”
苏蔓榕对裴祁佑这个人,心里也是恨着的,自己两个孩子在情路上的不幸遭遇,都与他有关,任由哪个做母亲的都没有办法从容面对他,她见裴祁佑不走,抛下一句‘随你的便’,转身走到手术室门口。
…铪…
走廊上,裴家人没有走,郁家这边,白筱是跟郁绍庭坐一辆车来的,她身上也有一些血迹。
刚才在车上,她坐在后面帮苏蔓榕一起照郁苡薇。
郁绍庭卡其色的裤子沾了泥血,黑色上衣也被染成暗红色,刚才苏蔓榕惊慌失措,也是他在手术同意书上签的字,瞧见白筱有些苍白的脸,他拉过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掌心:“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没关系的。”白筱摇头,回握着他的手,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这会儿你走开,这边没了照应。”
裴安安听到白筱跟郁绍庭说话时柔柔的语气,不由回头,看了两人一眼,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白筱嫁给其他人。
尤其这个人,看上去比她哥哥更能干出色。
郁老太太很快带着郁景希到了,同来的还有郁仲骁,老太太焦急地询问了郁苡薇的情况,这是大儿子唯一的骨血,要是再出点什么事,郁老太太觉得,自己去了下面都没法跟大儿子交代。
郁景希被郁苡薇那血淋淋的样子吓得不轻,可能也感觉到沉重的气氛,不再如平日那么好动,挨到白筱身边,往她怀里靠,小声地叫了她,又问:“堂姐在里面吗?她刚才流了那么多血,会不会——”
小家伙虽然经常跟郁苡薇抬杠,但也没想过让他出什么事。这种心理,白筱也是有的。尽管郁苡薇做了很多任性的事,直接或间接都伤害过自己,但她也非大奸大恶之徒,况且,想到郁政东,白筱也希望郁苡薇这次能好好的。
白筱握着郁景希的小手,对上小家伙担忧的眼睛,稍稍加重手上的力度:“她不会有事的。”
没一会儿,护士从手术室出来:“病人准备做引产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苏蔓榕眼前一暗。
裴母也好不到哪儿去,再怎么说,郁苡薇肚子里,那都是他们裴家的孩子!
至于引产,又跟做人/流不一样,郁苡薇已经怀孕差不多四个月,胎盘已经形成了,娩出时需要充分扩张子宫颈,就跟真正的生产情况差不多,这对孕妇来说,是活生生的受罪。
还有一点,引产手术时极容易损伤子宫壁,并发症较多,有的人甚至引产后丧失了做母亲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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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差不多八点,引产手术结束,郁苡薇被推出手术室,人已经昏迷过去。
苏蔓榕跟郁老太太都去了病房,询问医生,郁苡薇的具体情况,至于蒋英美,想看郁苡薇,却被苏蔓榕拦在病房外,最后,蒋英美也做不到死皮赖脸,想要女儿跟儿子回去。
裴祁佑盯着病房位置,可能长时间没说话,他的嗓眼有点沙痒:“你们先回去。”
……
病房里,听到医生讲述郁苡薇的情况,作为一名孕妇,白筱不忍再听下去,转身出了病房。
郁苡薇子宫壁本来就比较薄,再一引产一刮宫,以后再怀孕的几率小至甚小。
白筱深吸了口气,在走廊上走了几步,看到了还没离开的裴祁佑。
曾经,她也因为他跟郁苡薇在一起而怨恨过他,但现如今,看到他们如此,再也没有太多感想。
白筱觉得口干,想去自动贩卖机买水,经过裴祁佑的身边时,听到他低哑的声音:“她怎么样了?”
“你刚才不是都听到看到了吗?”
裴祁佑抬眼,深深地看着白筱,听出了她说话口吻的冷淡,喉头一动,却没作声。
“如果你不再爱她,为什么不断得干脆点?她现在,以后也许都不能再做妈妈了。”白筱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无法苟同他的做法,既然当初打算留下这个孩子,为什么不好好对待?
医生说,孩子已经成型,是个男孩,她不敢相信,当那个小小的孩子闭着眼从孕妇体内出来的画面。
裴祁佑盯着白筱略显激动的样子,说:“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不用操心。”
“……”</p白筱听出他的潜台词,嫌她多管闲事,她没再去看他一眼,直接从他身侧一越而过,拐了个弯离开。
裴祁佑怔怔地站着,片刻后,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两手抄在裤兜里、神色淡淡的郁绍庭。
他扯了下嘴角,不知道在哪儿看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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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筱买了一罐咖啡,打开拉环时又想到自己怀了孕,不敢乱喝这类饮品。
再回去病房,裴祁佑已经走了,病房里,郁绍庭跟景希都在,郁老太太跟郁仲骁先回家去了。
“妈她吃不消熬夜,今晚我守着,你们也回家吧。”苏蔓榕望着憔悴得没了人样的小女儿,百感交集。
……
郁绍庭没有直接带母子俩回家,而是去了一家餐厅吃饭,晚上那么一折腾,都没有进食。
但可能因为郁苡薇的事,不管是白筱还是郁景希,胃口都不是很好。
“小白,晚上我可以跟你一起睡吗?”回去的路上,郁景希仰着头巴巴地问。
今天,他也吓得不轻,白筱摸着他的脑袋,把他搂进怀里:“当然可以,刚才是不是没有吃饱?”
“可以回家吃宵夜吗?”
白筱点头,终于露出轻松的笑:“那你想吃什么?”
“皮蛋瘦肉粥,皮蛋要多点!”小家伙一提到吃,立刻兴奋地举高手,小嗓子也响亮了。说完,他看了眼前头开车的郁绍庭:“还有爸爸,今天也累坏了,你顺便给他也做点。”
白筱也跟着抬头,看到后视镜里男人线条坚毅的下颌,莞尔,对郁景希的提议轻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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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郁苡薇躺在手术台上,听到医生说孩子保不住时,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到后来居然想笑,但最后眼泪还是掉了下来,当孩子一点点从她身体里剥落,她除了疼痛,只剩下莫名的痛快跟解脱。
“哪怕……我不爱你,过去不爱,现在不爱,将来也不爱吗?”
“你确定要生下我这种人的孩子吗?在单亲家庭下长大的孩子,你确定会幸福吗?”
他是不爱她,真的一点都不爱,可是她,哪怕是夹杂着恨,也依旧爱他,宁愿跟他互相折磨一辈子。
……
郁苡薇醒过来时,已经是半夜,黑漆漆的房间,点了一盏台灯,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平平的,没有一丁点的凸起,原来那一切,都不是一场噩梦。
房间里没有一个人,她捂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身体的痛楚,失声哭了起来。
病房的门开了,她抬起头来,看到了进来的裴祁佑,她的神情变得狰狞,拿起床边的东西砸过去。
裴祁佑没有躲闪,硬生生地受了那么一下。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不想见到你!”郁苡薇把一样一样的东西砸在地上。
裴祁佑站在床尾,目不转睛地,看着床上精神失控的女人,良久,才语气平静地开口:“发泄够了吗?”
“孩子没了,我的孩子没了!”郁苡薇的声音扯得很高。
“这样不是很好?”裴祁佑没有流露出一点伤心,看着她:“以后,你的生活不会再被它拖累。”
郁苡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睁大眼回望着他冷血的模样,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眉目清冷,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听到他开口:“我说过,留着这个孩子,它这一生注定不会幸福。”
“我不会原谅你的!”郁苡薇的泪水滑过脸颊。
裴祁佑:“那就恨着吧,至于你威胁我的,想说你说吧,说出来,也许还会给我一个扳回她的机会。”
他说这句话,算是以毒攻毒,果然,郁苡薇听了,咬着牙道:“你放心,我死也不会说的,你想要跟她重新在一起,我偏偏不会如你的意,我要看你后悔终生的样子!”
裴祁佑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病房,走出医院,他仰头望着夜空,觉得双眼酸涩难挡。
他抬起左手,看到自己手掌心那条婚姻线,硬生生地从中间断成了两截,以前他当做笑话听听,现在他才知道,有些事,真的是命,他拥有了白筱十年,最后,她嫁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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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白筱晚上有点失眠,所以起得有些晚,醒过来时摸了摸床边位置,空了。
她拿过床柜上的时钟,上午九点半多一点,郁绍庭上班去了,但他起床时自己居然没有发现,睡得真死。
她睁眼盯着天花板,等整个人清醒过来,准备起身时,被子下的脚踢到软软热热的一团。
白筱刚撑起身,薄被突然一阵蠕动,一颗小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眯着眼,打着秀气的哈欠,乱蓬蓬的卷发,像一头小胖猪到处拱了拱,最后拱进白筱的怀里,抱着她再也不动了。
“郁景希,你又逃学了!”白筱拍了一下他的小屁屁,小家伙好像又重了,趴在她腿上,她的腿酸了。
……
李婶今天回了儿子家,早餐是白筱自己做的,刚上桌,座机电话响了,她过去接。
郁景希坐在椅子上,一边用小手指捻着南瓜饼吃,一边不时扭头,竖着小耳朵,听听白筱在说什么。
“谁的电话呀?”白筱刚放下座机,小家伙就问她。
是郁老太太打来的电话,告诉她,郁苡薇已经醒了,但一大早就吵着要回爱尔兰,精神状况不是很好。
医生建议苏蔓榕给郁苡薇请一个心理医生开导。
白筱若有所思地在桌边坐下,其实上一次在御福楼时,她就隐隐感觉到,郁苡薇的不正常。
吃了饭,白筱打算送小家伙去上学,郁景希小嘴撅得高高的,不太乐意去学校,卖萌装傻都没能让白筱心软。
……
白筱没再去医院看望郁苡薇,她觉得,自己一去,恐怕还会刺激到郁苡薇,只是从郁老太太那里得知一些她的情况,因为引产相当于坐月子,苏蔓榕出国的日子被推迟到一个月后。
一波未过一波又起,白筱怎么也没想到,过了几天,新发行的壹周周刊上,她再次成为了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