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帘帐,门口坐着一个虬髯大汉。
他额头的青筋凸起,臂如粗木,坐在椅子上假寐。
玉器店不同于铜器店,每一件商品的价格都极其高昂。店铺通常会请来一个打手坐镇,以震慑一些宵小。
至于店门口挂帘帐,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兴起的,据说有避免财气外泄的寓意。那些商品价格比较高的商铺,均是如此。久而久之,成了朝都城一种风气。
柜台前站着一瘦削男人,看那绣满元宝的花哨衣服,很可能是玉器店的掌柜。他瞥了进门的陈潇一眼,仅扫了一眼衣着,心里就有了个大概。
穿这种布衣的平民,消费能力一般不怎么高,都是攒许久的钱才能买上一两件玉器。
一旁的伙计见掌柜没有动作,笑着迎了上来。
“客官,你想买点什么?我们最近刚到了一批玉镯子,包你满意。”
见伙计如此热情,陈潇笑了笑,解释道:“我不是来买的,是来卖的。”
“卖,呵。”
掌柜的冷哼一声,伸出右手食指,顺着嘴角的胡须慢慢锊,直到滑到须尖才意犹未尽地放下。
他在这里当了好几年掌柜了,什么玉器没见过?
就一个平民打扮的人,还能拿出什么好东西不成?
“这个。”
陈潇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绣檀木锦盒,这已经是成华坊能买到最好的锦盒。
掌柜的眼角抽动了一下,身子微微朝陈潇的方向倾泻了几度。
包装得还算凑合,我倒要瞧瞧,这盒子里是什么稀罕货。
人靠衣裳马靠鞍,适当的包装非常重要,陈潇深谙此道,才刻意买了锦盒。
这要是从兜里把玻璃珠拿出来,得多掉价啊。
伙计走上前去,作势要接。掌柜的站在一旁轻蔑一笑,可他笑意还没有消失,就见那盒子被伙计打开,露出了其中的物品。
“这是……”
别说伙计,就连掌柜的也是大吃一惊。
“这是琉璃珠,掌柜出个价?”陈潇指着玻璃珠,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嘶。”
听闻是琉璃,掌柜的面色一变,快步上前接过了伙计手中的锦盒。
“琉璃?”伙计估计没见过,语气有些困惑。
玻璃珠内有些许气泡,外观和琉璃并无明显差异,掌柜却看得眼睛都绿了!
伙计不识货,他怎么可能不识货?
这琉璃可是皇室用品,在民间极少见到的。
掌柜迅速把锦盒扣住,双手摁在盒上,态度也是有了极大的转变:“请问这位客官,您这东西,从哪儿来的?”
“问这个,不太适合吧。”陈潇盯着掌柜的三角眼,知道他想打听来源的意图。
“来路不明的东西,本店不能收!绝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坏了本店的声誉!”
见掌柜慷慨激昂义正言辞,陈潇伸手想要抽回锦盒:“得,你不要,我卖别家去。”
抓住锦盒的一端,陈潇一抽,却发现掌柜死死握住锦盒,没有松手的意思。他那双三角眼瞪得很大,好像在说:“你敢拿走,我跟你急!”
嘿。
这举动倒是把陈潇逗乐了。
这掌柜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挺诚实的嘛。
“谁在外面!”
门口站岗的护卫像是发现了什么,呵斥一声,抽出短刀撩开帘子一角,却什么都没看到。
掌柜担忧地望了帘子那边一眼,手还是握着锦盒没有放开,另一只手比了个手势。
“里面请。”
陈潇点点头,松开了手,掌柜的立马把锦盒抱在了怀中。
掌柜的反应有点出乎陈潇的意料,他没想到琉璃在市面上如此贵重。身为五大玉器之首,琉璃可比什么金银啊,玉啊,翡翠之类的不知珍贵到哪儿去了。
“小胜,上茶,上壶好茶!”
“好咧。”
掌柜一手拿着锦盒,一手锊着胡须。
这琉璃要是收了,等过些时日朝都城城主于万钧六十大寿,一定把八宝斋那几个玉器店比下去,给东家赚足脸面!
里屋,是个不大的房间,约有十平米左右。除了一副桌椅,就是两个展架,上面摆放着大小不一的锦盒。
陈潇捏着下巴,在里屋踱步,逐一打量起来。
“要不打开看看?本店的金银首饰,在锦绣坊可是这个。”掌柜竖起大拇指,露出得意的神色。
“哦,不用那么麻烦。我就想挑个锦盒,你这儿卖么?”
“……”掌柜神色一滞,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伙计这时已经冲好了茶,正好端进里屋。
“客官,您的茶,小心烫。”
伙计把一盏瓷碗摆在桌上,揭开茶盖搁在一边,退了出去。
沸水刚冲泡的茶叶还在瓷碗里打着旋儿,散发出幽幽的清香。饶是陈潇不懂茶,也觉得闻起来很舒服。
“开个价,三颗琉璃珠,一共多少?”
“客官,不如您给开个价?”掌柜在此行浸淫多年,不会率先给出报价。
“不了,你开价吧,合适就卖,不合适我就换一家。”陈潇根本不吃这套,在他批量生产出玻璃珠前,这东西可是有价无市。
见陈潇如此强势,掌柜面露难色,沉默半晌,凭空比划了下。
“八百两。”
“嗯。”陈潇点了点头,“成交。”
既然成华坊都能找到石英砂,其他坊市肯定还有。根据陈潇的预估,以后批量生产的玻璃珠大概会稳定在一百两一颗。
现在三颗只要超过五百两,就卖。
这样爽快地答应,反倒是让掌柜有些不自在起来。他打开盒子,又仔仔细细琢磨了一番,生怕漏了什么细节。
良久,掌柜检查完毕,取了银票放在桌上。
从头到尾,陈潇坐在椅子上品着香茗,等掌柜一个人忙活。
“您数一数,正好八百两。”
见银票放在桌上,陈潇突然故作神秘的用手掩住嘴巴,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穿成这样吗?”
“我懂,我懂。”掌柜点着头,暗骂自己眼拙。如果藏有琉璃,的确穿布衣要低调点。
“不,你不懂。”
陈潇单手压住银票,就在掌柜困惑的注视下,把银票收入了物品栏。
“银……银票呢?”
掌柜有些发愣,他弯腰瞧了瞧桌底,又看了看陈潇,不知道银票怎么会突然变没了。
说实话,陈潇很想学习其他小说里穿越者一样装个逼,冒充一下仙人。但直接说出来逼格就没有,只好略抬头向天看,轻叹一声。
紧接着用手一挥,随意取了些银两放在桌上。又用手一挥,把银两收走。
按照常规剧情,主角因为财富外露,会被一些家族和大势力盯上,造成很多麻烦。
陈潇刻意在掌柜面前露一手,就是警告他不要乱来。
果然,掌柜的三角眼眯了起来,那面色变了又变,竟自行脑补出仙人偷了琉璃,下凡贱卖的故事。
“这神仙,过得也挺惨的啊。“想到此处,掌柜的胸口挺直了些。
“不要做多余的小动作,明白吗?”
“明白明白。”掌柜深鞠一躬,差点都要跪下来了。
“很好。”
陈潇背负双手,离开了玉器店,深藏功与名。
一个月后,“琉璃真人”这个称号开始在玉器圈内传播,圈内人对其是又爱又恨。个中细则,暂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