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剑光隐藏在暗处,斑驳的杀意堕落般暗沉。
那名少女正伫立在黑影中,透彻又明亮的翡翠色眼眸在此刻显出一种如同野狼般令人寒毛直竖的危险色泽,坚定而执着、或者应该说是冷硬而决绝,她的脚步向前迈开,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在猛然间让周遭的空气都像是遭受挤压一般紧绷了起来,一股肃然的,让人觉得无处不在的威严覆盖在了整个空间。
“真让人意外呀,Saber。”
面对这样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的凌厉威压却不折损一丝一毫的气质,就在少女的正对面,刚刚被对方袭击的吉尔伽美什露出状似欢快的表情,弯起的眉梢都带着一种少年特有的甜美气息,倒显得有些不知世事的纯真——这样的神色让阿尔托莉雅忍不住微微蹙起眉尖。
离得更近了,纤细的身躯顿时暴露在整个视野之中。与肃穆而凛冽的强势气质所截然相反的,在并不强烈的光线之下,少女显出一种极为矛盾的虚弱感,影影绰绰、无法捕捉、下一刻就仿佛要随风而去般虚无缈缥。
大概是难以设想吧,不,不对,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出乎意料、但又在情理之中,这是让人长久期待的、怦然心动般的诡色。
吉尔伽美什的嘴角翘得更深,喜上眉梢远远不足以形容他此时的表情,甚至于,这样的欢喜更接近于某种张狂般的嚣张。
——这样的瑰丽。
柔软轻盈的金色发丝并没有如同以往般端庄的盘在头上,披散开来,只是随意的扎成马尾,配合着这样的发型,身着及膝的白色轻便礼裙,并没有附带上银色的护甲,远远不如之前战斗时严阵以待的全副武装。
而正是这样足以匹配深闺千金的仪容装扮淡化了阿尔托莉雅浑身散发的冷硬气息,甚至比起一名骑士、一位王者来说,更像是一位单纯的少女。
不过,撤去对于铠甲的魔力供给,让原本的护胸、护腕到护腿,一片都没有剩下,会有这样的姿态并不是这位骑士王终于回想起自己的少女身份,只是采取“释放魔力”来维持此时的行动。
而所谓“释放魔力”,原本是指将魔力大量聚集在手中的武器和四肢里,可以根据需要随时将魔力爆发出,来,瞬间提高运动能力的技能。
然而,这样的实用技能对于此时魔力欠缺的阿尔托莉雅来说实在是有些勉强,所以,更恰当的说法,这样的行动完完全全是孤注一掷的最终决定。
吉尔伽美什自然也是看出了这一点,轻轻的歪头,跃然纸上的青葱稚气,每一丝表情都像是被精雕细琢的完美无瑕,高贵的容貌上袒露出一股满足般的享受——没有错,他在享受强敌的屈服过程,毫无疑问。
“难道你自己不觉得这应该是多么令人意外的事情吗?”吉尔伽美什脸上的笑容仍旧是天真无邪,远比起恶意来说,开口的话语就仿佛只是单纯的疑问,“贤名在外的骑士王,公正耿直的亚瑟王,竟然也是会如此暗中偷袭之人,Saber,你真是太让人惊喜了!”
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熠熠生辉,真挚的赞叹中浑然找不到任何的讥讽腔调,但是远比直白陈述的嘲讽更加让人觉得难堪。
“……这样都能愉悦到你,与其说把它比作惊喜,倒不如不幸更恰当吧,英雄王。”阿尔托莉雅忍不住掀了掀唇,面无表情,似乎全然没有被对方的话语所击垮,实际上,即使是在身前,在盛名远播的时候,她曾经也遭受过类似的非议——
石中剑的断裂。
“就算是王,违反了骑士道,你也再不能使用象征王权的石中剑。”
在与帕里诺国王一战中,亚瑟王正是从背后袭击黑骑士帕里诺国王,而正是她这样出于意料的非凡一击才会近乎赢得胜利,然而,在即将胜利的时候,石中剑却自动断成两截。
骑士的宣言响彻在耳畔:永不暴怒和谋杀。永不背叛。永不残忍,给予求降者以宽恕。总是给予女士以援助。永不胁迫女士。永不因争吵而卷入战斗。
所以,没有任何错误,针对于骑士的誓言,从这样的角度上来说,亚瑟王并没有违背骑士道。
那为什么石中剑还是断裂了?
“……亲爱的亚瑟,你可真是单纯的可爱啊……梅林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哈哈哈哈……石中剑这东西,本来就是梅林那家伙的东西……而本身就属于梅林的石中剑,那不就是他想要谁拿到石中剑谁就可以拿到吗?……”王姐、摩根。
“……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啊,亚瑟,都是他们在算计你,这些人都在算计着你的王位,所以,要恨的,也是这些意图干扰你王位的人,要恨的,也是这个约束你的国家……”湖上女王、维安。
“骑士道蒙蔽了您的双眼,所以,那已经不是王该履行的骑士道。”恩师、梅林。
为了胜利而不择手段并不是正道。
为了不列颠而牺牲一切绝没有错误。
所以,为了不列颠的荣光,亚瑟王不能输,亚瑟王也必须舍弃少女阿尔托莉雅秉持的正道,王绝无可能为了所谓的正道而舍弃故土和她的子民,所以针对于不列颠这个整体来说,成为王的阿尔托莉雅的某些自我和个性都是不必要的,她必须首先舍弃这些坚持。
——她所行之事是绝对正确的。
所以,是少女阿尔托莉雅成为了王,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然而,无论是梅林、摩根还是维安都不会理解这一点,能够理解这一点的人,却是此刻,在圣杯战场上,阿尔托莉雅所认定的最终对手——吉尔伽美什。
对于吉尔伽美什来送,类似于圣杯这样固有存在的死物只能算是难得一见的凡品,而不属于绝无仅有的珍宝,像是眼前这个女人这样,生为人类,但是却胸怀远大到以人类之力无法达到的理想,她妄图以“人”之躯涉及“人”不可能抵达的领域,为了成“王”,甚至不惜舍弃作为“人”的部分——这样的家伙才算是堪称绝无仅有的珍宝吧?
“Saber,这样的你为什么还要追求圣杯呢?你的存在本身就是远超于圣杯的奇迹!”
泛滥到近乎颤栗的愉悦感让吉尔伽美什觉得整个心脏都在怦然心动,一皱一缩,萦绕在四肢百骸,血液都在逆流的兴奋感,无法遏制的恶意从胸口蔓延在眼眸深处,让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眸发出妖异般的光泽,他一眨不眨的盯着阿尔托莉雅,用近乎呢喃的余音说道:“只有我知道你的价值,这样可贵的、稀少的……”
……愚蠢。
但是这样绝无仅有、甚至可以堪称独一无二的愚蠢,无论多少次都会让人百看不厌,她的悲哀与绝望,只是稍稍想象就甘甜的让人无法自拔。
“你的存在无时无刻都让人无法不愉悦啊!Saber!”
吉尔伽美什脸上的笑容已经倾泻出恶意,这样的恶意却没有让那张华贵的脸庞因此而显得狰狞,反而头里到外透着一股张狂的邪性,这种恶意的狂妄,阿尔托莉雅并不陌生,或许应该说,流露出这样让人浑身上下都感到不舒服的微笑的吉尔伽美什,才是她记忆中说认知的那个巴比伦尼亚之王、英雄王——吉尔伽美什。
阿尔托莉雅翠色的眼眸中有冷光在隐约乍现,她并没有回应吉尔伽美什的话语,几乎是毫不犹豫,在对方话语落下的瞬间,她微微下压躯干,整个人就像是射出的子弹一样朝着吉尔伽美什攻击而去!
“面对敌人,这样性急可不行呀。”面对这样的攻击,吉尔伽美什却没有丝毫的紧张,应该说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击败对方,更何况,在此刻,比起外放的强烈气势,对方的这一击完全是有形无神,想到这里,他的嘴角越发上扬,“怎么了?Saber,动作这样慢……”
直面的剑锋猛地转变,浅弱的光线折射随着与地面平行的剑身折射而起,乍亮的光芒恰到好处的投射在吉尔伽美什之上,这让吉尔伽美什下意识的眯起眼眸,卷动的气流形成弧度,让外袍仿佛波浪般一层层起伏迭起,眨眼之间,剑锋捋过他脖颈上的皮肤,冰冷的金属气息刺激的发丝微扬,明明是如此危急的情况,吉尔伽美什却仍旧是不闪不避,就在剑锋逼上动脉的时刻,稳稳的抓住阿尔托莉雅执着宝剑的手腕。
“太慢了,不,是太弱了。”吉尔伽美什望着阿尔托莉雅,平视的视线就像是在居高临下的俯视,眼角都透着一股高傲的轻蔑,开口的声线张狂的就像是鄙夷此刻的对手:“Saber,现在的你就算是拼尽全力也只是逞强,完全没有与我一战的资格,实话说,虽然你胆敢与我宣战的愚蠢勇气让我非常愉快,不过,你也只能到此为止了,想想都让人感到遗憾,没有能够看到……”
吉尔伽美什的话语还未说完,他像是意外一样垂下头,额头的金色发丝掩盖了那双猩红燃烧的眼眸。
阿尔托莉雅抬起眼眸,冰冻般的翡翠色双眸没有起到一丝一毫的波澜,她语气平淡的说道:“我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存放在你的身体中。”
她的右手腕被吉尔伽美什抓住,手上的契约胜利之剑正抵对方的颈项上,而在她的左手上,远比契约胜利之剑更为精美细致的银白宝剑从吉尔伽美什的正面刺入,似乎触碰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脆耳至极的金属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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