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的意识还处于飘荡浮游之中,似乎体腔内的气体都被压榨得干瘪一空,窒息感不协调地卡在咽喉,苏栗打算通过呼吸来攫取氧气,可一张嘴就呛进了大口深荧幽蓝的水液,舌尖和齿根都充斥着令人作呕的浓郁腥咸。
她茫然四下环顾,滞涩的五官迟钝感知到所在的世界正在不断崩裂下沉。
近在咫尺的眼前罩着某种像头盔一样的东西,只不过已经自脑后被彻底地破坏损毁,里面灌满了沁凉海水,将她的整张脸浸泡湮埋。
不断有破碎的气泡在耳边翻涌,苏栗浑浑噩噩地努力撑开重逾千斤的眼皮,瞥见上空零星有设备短路造成的电火花高频激闪而过。
出乎意料地,水里的她并没有受到电击的刺痛。这就说明……
说明那里有干燥空气阻隔了电流!
求生本能让她胡乱挥动手臂意图向上游去,但身上像是覆盖着某种坚不可摧的壳体阻碍了她的行动,被支架结构牢牢约束强制固定在原地。
随着时间毫无意义地流逝,就连最后一丝残存的微弱生命力也即将消耗殆尽。
在苏栗终于无力自抑、眼帘沉重合拢到一半的时候,有什么从上方猝然撕裂了绝望阒黑的天幕——
那是一只由钢铁炼合铸就而成的巨手,无机质的金属灰色隐约泛起削利锐光,每一根线条都直接地描绘着强悍与冷硬,骇人的威慑力自每一寸链接关节崩放爆发。
机械钢筋的低吼与轰鸣持续不断地摩擦撞击着鼓膜,那只钢铁巨手在顶端破出豁口后缓缓垂放下去,一个穿着黯银色战甲的男人抓着缺漏的边缘爬下来猛地一头扎入水中,他头戴的面罩完好无缺,有效地阻隔了环绕周遭的水压。
他伸展修长匀称的四肢手脚并用游到她身边,抬起手臂穿过她肩上触摸到了什么按钮,束缚她行动的稳定减震装置即刻自动解除,失去平衡的她随着海水波纹形成的冲击力向后仰去,被对方一把扶住托出了水面。
吐出几口淤积压抑在胸腔的水,直到这时,苏栗才看清了背光而立的那名年轻人的模样——
他踩着一地熹微晨雾略微昂头,张扬而桀骜的面孔棱角分明,眼神锋利如刀裁,下颌线条精练紧绷,散发出的气味像是头猎食的野兽,尽管手上还拦腰环抱着她站立不稳的躯体,腰杆仍旧习惯性笔直地挺成冷锐标枪。
“这次可是被揍得落花流水嘛,凯瑟琳……但我想这并不是你的错,谁叫‘粉碎者’的速度只有‘突袭者’的一半儿呢。”
嘴角朝斜上方挑起,对方眼神扫视过来,稍稍渗出了些微柔软的光,又转而带上了点颇具嘲笑的意味,十足骄傲又自负地一扬眉,“要不是我及时赶过来干掉了那头袭击你们的怪兽,你现在已经跟可怜的爱丽丝一样淹死在水里了——瞧瞧‘粉碎者’现在这副样子,恐怕我们的较量也要以我的胜利而告终了,真遗憾。但依我看,这个结局从一开始就没什么悬念。”
他操着音调抑扬顿挫的地道澳洲口音,一气呵成地说完,才注意到她压根没在听他讲的话。
苏栗从他的侧脸向上仰视,凝望他背后的庞然大物,内心正面临着急遽的波澜起伏。
这个……这个由冰冷钢铁熔炼堆砌的人形,模样很像她曾经在科幻频道上看到过的……
机甲?
对,没错,就是机甲。
转头看向救了她的这个人把她挖出来的方位,那里同样沉着一架机甲,不过较之银灰色机甲不同的是,那一台的机身仿佛历经了极其惨烈的搏斗厮杀,外壳不规则地遍布着深刻划痕,整个机体核心被某种尖锐的利器所捣毁、又被不知名的酸液进一步浇洒溶解出了缺口,失去动能大半都没入了水位线。
再往远处眺望,海面上漂着一只怪兽巨硕的尸体,就在遮天蔽日的阴翳下,如同裹着冰屑的冷蓝色血液不断涌出,随着水波浮浮沉沉。
这次到底是穿来了什么鬼地方……捏了捏被海水泡得死白发涨的指节,她的神色无比复杂。
显然对她不给面子的神游天外相当不满,在等待救援直升机的漫长时间里,他劲健的手臂发力把她挟到面前,一手撩起头盔面罩,一手捏住她削尖的下巴。
单手抱着脱下的头盔,他高高地挑起眉,“喂,接吻的时候总该给我专心一点。”
苏栗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回退半步弯腰俯身,然后嘴唇上就是一凉。
男性荷尔蒙的味道密不透风地包围过来,他居高临下地压下来的眸光极富侵略性,咸湿海水成串地被他的舌尖顶进口中,继而简单粗暴地舔过牙床,硬逼着她敏感的味蕾持续分泌津液。
“……”
条件反射地,苏栗飞起一脚准确踹到了他的胯.下。
略一晃神的光景,脑中突然炸开猛烈的疼痛,割裂脊髓般轰爆深搅,她不由得死死抱住头,一瞬间身体紧绷。
耳中满是令人烦躁不安的异动嗡鸣,脑内痛意加剧,带动着几乎全部感官共振失衡,视线蒙上喑哑躁点。
重要部位遭受重击让对方龇牙咧嘴地跳到一边,怒视在中途转折为惊急,他三两步冲过来按住她的肩头,力道之大甚至快要箍裂她身上坚硬的战甲,“凯瑟琳!……凯瑟琳?!”
“凯瑟琳”……?意识尚存的最后一刻,苏栗记住了这个名字。
之后,她被姗姗来迟的救援直升机送往附近的医院,待遇优厚地住进了特殊病房。
有关于这次突然来袭的头疼欲裂,她的主治医生给出了专业解释——
“因为头盔破损再加上头部受伤,怪兽的□混着血流进大脑,游离在她脑内与神经团相结合并使它们硬化,引起了一系列并发症……先是现在的头痛,之后或许会恶化为脑死亡。老实说,我真不敢相信她居然还活着。”
鉴于这个危重的判断,苏栗被扔进医院一住就是半个月,就在被半强迫地锁在病床上的这期间,她摸清了有关这个新世界的一些基本事实。
现在是2024年末,不时有巨兽从太平洋地底的裂缝钻出来在沿海地区肆虐,为了对抗这些以寻常武器无法抵挡的怪物,人们着手创造起属于自己的怪物——“贼鸥*”机甲应运而生。
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就是一名出色的机甲驾驶员——被称作“猎人”的优秀战士,她名叫凯瑟琳·洛佩兹,是个亚裔澳大利亚人。
思绪至此,她不由自主地又往屋角的穿衣镜上看了看。
光洁明亮的镜面映出半坐在病床上的凯瑟琳·洛佩兹。润泽的黑色卷发长蓬松搭在颊边,属于东方人的五官轮廓不深因而显得疏淡,她嘴唇微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尽管这十余天里已经见过了很多次,但每次撞上镜中的自己还是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惊肉跳。
是的……这具名叫凯瑟琳·洛佩兹的身体,长得和苏栗本人几乎一模一样*。
要不是据她观察,凯瑟琳的各项身体机能都比她本人训练有素得多,还有这一身经历过多次实战后留下的深浅伤疤,她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亲身穿了过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镜子里那个容貌相同的女人也摸了摸自己的脸。
正当此时,有人不声不响地推门进来。来人穿着剪裁得当的便服,修身卡其裤利落地扎进长筒军靴里,鞋底磕地发出的声响刺耳。
是那天从海里将她救起来的年轻人——查克·汉森,受过专业训练的“猎人”之一,澳大利亚机甲“尤里卡突袭者”的驾驶员。
他一副不怎么爱搭理她的厌烦表情,扫了她一眼就别过了脸。
——自从她被诊断出“因为通感状态时同伴死亡而产生的应激性记忆障碍”后,他发觉她像对着个陌生人一样看待自己,就不太跟她说话了,以至于每次来医院见她都是副一直在赌气的神情。
对于这个现象她表示理解,因为她从查克·汉森的父亲赫克·汉森那里听说,在新西兰机甲“怪兽粉碎者”发生不测——也就是她占据凯瑟琳的身体之前,查克他一直都是凯瑟琳的……
是凯瑟琳的男友。
没什么恋爱经验的苏栗很不擅长应付这种情况,于是每每见到查克跨进病房大门就闭上眼睛装死,对方也懒得拆穿她,次次都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待一会儿,然后卡着半个小时的时间点起身离开。
后来时间久了她也觉得这样不太正常,所以就不再做这种蠢事尽量摆出正常表情迎接来探病的他,然而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先出声说话,情况就从之前查克来探病时独自沉默看着她假寐,演变成两人大眼瞪小眼对视半个小时相对无言。
……好像变得更尴尬了。
可是这次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
“他们取消了‘贼鸥’计划,”有史以来第一次,他面色不豫地看着她开口,仍是独特的嗓音和腔调,“今晚我们要转移去香港最后的基地。”
作者有话要说: *怪兽粉碎者:新西兰机甲,参见上章例图。
*尤里卡突袭者:澳大利亚机甲……个人认为是最帅的一个w。图示见下方↓
*贼鸥:正确的翻译应该是猎人,但天朝官方翻译是这个所以就用这个吧XD
*查克·汉森:贴张接受访谈时候的动图www我超爱他的小酒窝XD。
*这具身体面貌跟女主一模一样是有原因的,在环太下一卷会解明XD
第三遍扫雷:本卷苏,嫖,隐性NTR,兴致来了没准儿会写啪啪啪。尽力不崩,不黑原著任何人物但还请菊地凛子(Mako)厨慎入。
会有小说情节穿插……但可能不是很多,英文看起来略吃力OTZ。如发现翻译错误还请指出XD
这是今天第二更……写出来了就开心的双更好啦www酷爱留言奖励我!【打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