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孟青夏出现异状,那些在她身边侍奉的侍女不禁都有些慌了神:“青夏大人,您怎么了?”
孟青夏的脸色微微发白,不怎么好受,但还是摇了摇头,稳住了神形,只是说话时已经明显有些虚弱了:“没什么,出发吧。睍莼璩晓”
尽管对她颇有些担忧,但既然是孟青夏开口了,周身的侍女也不敢不从:“是。”
然而这一路上,孟青夏看起来显然有些心事重重,以至于等到马车停下来了,她竟也未有丝毫察觉,直到白起听闻了侍从的禀报,亲自将她的帘子掀开了,那突然明堂起来的光线让孟青夏惊然回神,这一抬眸间,便对上了白起湛蓝深邃的眸子。
孟青夏愣了愣,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在这马车上坐得太久了,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这本来就很不符合规矩,更何况还要白起亲自来接她,孟青夏顿了顿,立即有些愧疚了起来,就着白起伸出了手,便顺从着被白起抱下了马车。
“怎么了?”白起那般心思缜密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孟青夏今日的反常?
孟青夏怔了怔,她的一只手还落在白起的手里,人已经被白起带下了车,此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看过来,白起是真的关切她的身体状况,但孟青夏看起来却明显有些犹豫,毕竟……她也不确定……更加不确定的是,她不知道这对于白起而言,是不是一个好消息。
顿了顿,孟青夏还是摇了摇头,嘴角向上扬,扯出了一个笑:“白起,我是不是让你们等很久了?”
见孟青夏确实没有大碍的样子,白起也只当她是不舍檀舟即将离去,便也不曾放在心上,只淡淡笑道:“过去吧,檀舟在等你。”
孟青夏点了点头,不等她再多说什么,早已经按捺不住的檀舟却是忽然挣脱了凤眠的看管朝孟青夏跑了过来,一把便用双手抱住了孟青夏的脖子,像个小孩子般撒娇道:“阿夏,我不要跟臭凤眠回去了,我就要留在这里。你快帮我跟父亲大人还有白起大人说情好不好?”
孟青夏是被檀舟给彻底吓了一跳,尤其是在还要顾及檀舟的肚子的情况下,但耳边全部都是檀舟哭闹撒娇的声音,吵得孟青夏也是一头乱麻,无法思考了,只能苦笑不得地安抚道:“檀舟,你这般……可不符合规矩。且你月份大了,葛国第一个皇嗣,怎么能在夏出生。”
檀舟是个率真的性子,尽管青夏的性子一直不算热络,但檀舟也知道青夏是真的心疼她,也是真的待她如知己,且自小檀舟便对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孟青夏有莫名的信服感,如今要回去,最舍不得的竟然既不是她的父亲大人,也不是她自小崇拜的白起大人,反而是孟青夏了。
“阿夏!”檀舟泪眼汪汪,那脾气,哪里像是个要为人母亲的人?
见她二人依依不舍,且不依不饶的檀舟难得地也只肯听孟青夏几分劝,原本还为自己的小娇妻头疼不已的凤眠也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放任她们两个女人说话去,自己则带领着随行的几个部下正儿八经地向白起辞行,无非是要说些客套和场面话的。
檀舟正哭闹得伤心,孟青夏也是一脸头疼,难得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她竟然还能耐心地与檀舟讲道理。
事实上,檀舟自己也很清楚,青夏所言不假,可她还是泪眼汪汪地看着孟青夏,撒娇一般,看上去简直是可怜兮兮:“阿夏,那你随我回去好不好?”
孟青夏被檀舟折腾得简直是哭笑不得,此时此刻,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心事重重的孟青夏,也不由得轻笑出声,无奈道:“檀舟,我自然是愿意与你再多相处的,可是……”
“可是?”因为孟青夏眼底里闪烁着的那神秘的华光,檀舟一时间都忘记了哭闹,只茫然又好气地凝视着孟青夏,只觉得,她那双眼睛漆黑却又温柔,神秘得让人的心都一下子跟着悬了起来,好想就这么坠入进去,一探究竟。
孟青夏迟疑了下,抿着嘴,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凑到了檀舟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檀舟还氤氲着水汽泪花的眼珠子明显像是刚刚听到了什么吃惊不已的消息,惊颤地睁得大大的,只剩下了满满的意外和惊喜,等到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想起该做何反应的时候,檀舟只余满脸的惊奇,反复地强调:“阿夏,你可得说话算话……”
孟青夏微笑着点了点头,看起来,她虽然要比檀舟还要小上几岁,但天真烂漫的檀舟在她眼里,从来就如同一个需要安哄的小孩子一般……
檀舟和凤眠一行人最终还是顺利地启程了,大概就连白起与凤眠这般在政治上聪明绝顶手腕莫测的人物,也不能想通孟青夏究竟是如何将檀舟那般刁蛮不讲理的丫头给哄住的。
……
回王城的时候,天色还尚早,但令孟青夏意外的是,一向勤勉政务的白起,竟然亲自陪同孟青夏回了寝殿,青夏感到意外,只等侍奉的下人退下了,她方才一脸古怪地看着白起:“白起?”
这个时候,通常是白起要召见大臣商议政事的时间,尤其是,最近白起似乎格外的忙碌,孟青夏很清楚,这似乎是与白起和礼容他们都在暗自寻找的那个人有关,但白起一贯不怎么希望孟青夏为这些与她无关的政事操心,孟青夏近来也“自顾不暇”,便也不曾多问……
白起嘴角微扬,将这个一脸困惑的小女人带向了自己,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只抬起了另一只手,动作不经意却极其细致地将她垂落的碎发轻轻地别向了耳后:“我听下人说,你这些日子,似乎胃口不佳,进食少得可怜,今天上午,且还吐了一回。”
白起的口吻的确是在关心她,但今日的白起……即便他对她仍是一贯的宠让和温柔,但孟青夏总觉得,白起的蓝眸太过深邃,也太过莫测了,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能够逃脱那神秘的湛蓝似的,孟青夏忽然感到,自己在白起的目光下,竟是有些无处遁形。
果然,孟青夏早该知道的,发生在她身边的事,又有什么是能瞒得过白起的眼睛的呢?更何况……白起通常在日理万机的情况下,也总不免要过问她身边的下人关于她的身子状况的事的。
那么……想必白起该是也已经知道了,她的葵水,也曾有两个月未曾来袭……
孟青夏的身形忽然一顿,整个人也莫名地有些慌乱了起来,她的眸光闪烁,几乎想要躲避白起那太过深邃,就那样幽深地凝视着她,孟青夏眼底闪过的那一瞬的慌乱,几乎也没能逃过白起的眼睛,即便此刻的她,已经别过了脸,像是要掩饰:“没,没什么……也许,只是因为天气热了,我不怎么好食了……”
白起的眸光仍是深邃,深邃得有些复杂,尽管他也一度认为,这样的事情不可能发生……终于,白起还是轻叹了口气,揉了揉孟青夏的脑袋,他的动作极其温柔,就连说话的口吻,也温和耐心得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既是不舒服,就更不应该瞒着我,青夏。”
“我没事……”孟青夏仍是嘴硬。
像这般固执地闹脾气的模样,说实话,白起也有许久不曾见过了,他不由得无奈苦笑,继续耐心温柔地哄道:“我已经让人请了巫医来了,让巫医为你看看,总是好的。”
“白起……”孟青夏的脸色忽然一白,听说白起请了巫医来,她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但紧接着,那股这些日子她已经越发难以压抑的恶心感便又袭了上来,她的面色一变,便不住地干呕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都好像为此更消瘦了一圈……
见她如此这般难受,白起的眉宇蓦然一皱,一把将她给抱了起来,阔步往床榻而去,孟青夏浑身虚弱,难受得紧,便也只能任由白起抱着,温顺地靠在他的怀里,低喘着气。
这小女人本就娇弱,如今又是这般的难受……任谁看了都要心疼,更何况是一向疼爱她的白起。
白起命人请来的巫医不多时便到了,尽管大多数时候,白起都对孟青夏极致的纵容和让步,但像现在这种情况,孟青夏心中也很是清楚,白起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纵容她不许巫医来瞧的要求。
孟青夏几乎是全城白着脸的,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因为身体实在是难受,还是因为在担心巫医诊断的结果,还有白起知道这个消息以后的……反应和态度。
前来的巫医向他二人行了礼,便在白起的示意下为孟青夏把脉,巫医和白起说了些什么,孟青夏便不得而知了,等白起再次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孟青夏仍是心事重重,目光有些闪烁和不安地凝视着白起,似乎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捕捉白起脸上的每一瞬神情变化……
“白起……”
见她如此不安,白起却也只是弯起嘴角笑了,上前将坐在床榻上等她的孟青夏揽在了怀里,就如同得知妻子为自己孕育了子嗣的这天底下最平凡的丈夫一般,低下头,温柔无比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淡笑着安慰道:“为何这般不安的模样,这分明是一个好消息。”
见白起嘴角温柔带笑,确实看起来不像是有半分不悦的意思,孟青夏不禁有些茫然了:“白起,你……高兴?”
白起不由得好笑:“身为你的丈夫,这样的消息,难道不值得我高兴吗?只是……”顿了顿,白起的神情还是略微有些严肃了下来:“我唯一担心的,便是你,你本就身子娇弱,如今这孩子……分明将你折磨得更加虚弱了……”
孟青夏……是真的有些糊涂了,她几乎分辨不出,白起说高兴的话,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