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许半青每天只在院子里练一回剑,便躲在屋子里不肯出来。偏又整日喊着无聊,叫白炎锡陪她下棋。听说刘汉阳死的蹊跷,许半青便想起自己那次药浴的经历。那些细长的虫子黏在自己身上、衣上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便不由打了个寒颤,问道:“炎锡,你说刘汉阳是不是和我那时情况差不多?”
言罢,想到若是没有白炎锡,自己恐怕也和刘汉阳一样的死法,便有些物伤其类,叹口气道:“当日多亏了有你,不然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不过皇上吩咐罢了。”白炎锡并不居功,落了一子,淡淡道。
许半青听他嘴上说的淡淡的,然那一子却落错了地方,微微一笑,顺势吞了他一片棋子,口中连连道谢:“多谢多谢。”却是一语双关。白炎锡对她可算是救命之恩,而且不止一次。若不是白炎锡,她就得跟刘汉阳一样。即使侥幸侯太医按时送来解药,恐怕也会被平凉王府的人抓走。
这些又怎是单单说个谢字就能报答的?心里暗暗盘算着若有机会也要为白炎锡做些什么才好。嘴上却转了话题:“平凉王不像是个没脑子的,怎的在这种时候算计起刘家来了?”难道不应该等到局势稳定了再讨论如何分饼的问题吗?
白炎锡低头沉思一阵,弯了弯嘴角,抬眼看向她:“你棋艺甚佳,怎的看事情却如此浅显?”
不知道是不是她错觉,白炎锡那个眼神中似乎含了些笑意。许半青纳闷的想到,这有什么好笑的?突然若有所悟般一拍脑袋:“你是说,不是平凉王下的手?”不是平凉王,还能是谁呢?刘汉阳与她中的蛊是同一种,这是显而易见的。而此时刘汉阳出事,死因又是中了只有朱兆松才弄得到的蛊,刘朱两家联盟便会瓦解。这种时候,刘朱两家内讧,受益者就只有一个人——怀仁帝。
对了,那种蛊也并不只有朱兆松才有,还有另一个人也懂得施放之法。许半青便一脸震惊的望向白炎锡。
白炎锡接收到她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
他的苗人朋友能够化解那种蛊,自然也晓得如何施放!
许半青双掌相击,叹道:“真是一步好棋!”
二人正说着,陆四海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许侍卫,白侍卫,天大的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陆总管亲临,许白二人哪里还好意思坐着,忙站起身来客客气气的拱手行礼。
陆四海还了一礼,这才掩不住笑意的道:“刚收到消息,朱兆松已被生擒。”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
许半青笑着大叹了口气:“阿弥陀佛,这回能过个好年了。”
“可不是?”陆四海堆起一脸的菊花笑道:“皇上收到消息就命咱家来告诉你呢!”
许半青就有些尴尬,她又不是朝中大臣,更不是皇上的心腹谋士,这么急着告诉她做什么?反正大家总会知道的,到时候她不也知道了?
正纳闷着,就听到陆四海又说道:“皇上吩咐了,叫你陪着去一趟天牢,探望探望咱们大淮的平凉王。”
许半青闻言却怔了,怎的突然叫她陪着去?论功夫,她在宫中根本排不上号,论关系,她充其量有可能是皇上的私生女,而且皇上也知道她是女的,去天牢探望朱兆松,带上她做什么?就算她真的是怀仁帝的女儿,怀仁帝去天牢,也犯不着带着女儿去吧?
心底升起些不好的念头,口中唯唯诺诺的问道:“不知是这次是单捉到平凉王呢,还是还有其他人?”
“这个咱家就不知道了!”陆四海一扬拂尘,摇了摇头,“不过皇上并未下令放松城中戒备,想是还有叛军首领在外吧。”
许半青闻言定了定心,见白炎锡有些担忧的望着自己摇头,便点了点头,随着陆四海去见怀仁帝。
怀仁帝一副心情甚好的样子,见了她也不多说话,直接唤她共乘一车,去了天牢。
天牢里还算干净,也并不潮湿,只是不见天日,虽点了火把,也有些昏暗。所以许半青并未看清还有些别的什么人。朱兆松被单独关在最里面一处,附近的牢房听起来完全没有生息,想是空着的。
许半青正四下打量,就听到怀仁帝轻声道:“想不到你我再次相见,竟然是在这种地方。”
昏暗中传来朱兆松的声音:“成王败寇,我也无话可说,你直接杀了我便是,又何必再见。”
怀仁帝轻笑一声:“你祖上立下累累战功,朕看在他们的份上,又怎会轻易杀你。”说罢,不待朱兆松再开口,又叹了口气,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如何落得今日的田地?”
牢房内传来一阵铁链碰撞的声音,一双手抓住半臂粗的栏杆,朱兆松凑到栏杆前,隔着栏杆瞪向怀仁帝:“你也说是从小一起长大,为何逼我至此?”
“朕逼你?”怀仁帝登时变了脸色:“朕倒不知道,你老子想儿子,朕就准你回京,还许你提前承爵,不惜任凉州府无人坐镇,倒成了朕逼你了?”
朱兆松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那我府中那些龙卫从何而来?你既疑我,我就坐实给你看。”
怀仁帝冷哼一声:“你不说朕倒忘了,你府中数十名龙卫一夕暴死,朕都没追究。你若不心虚,为何怕人监视?”顿了顿,见朱兆松不出声,只用愤怒的眼神望着自己,又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道:“这些朕通不与你计较了……看在几十年的情分上,这回的事朕也会压下去,以后你就安心在这住着吧。至于你家里人,就贬为庶民,你看可好?”
朱兆松闷哼了一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不是你说了算?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朱家从未有一个贪生怕死之辈。”
怀仁帝并不计较他话中的不恭,一指许半青:“说起来,你可还识得她?”
许半青闻言略微踏前了一步。
朱兆松看过来,便一脸震惊的张大了嘴:“是你……你还活着?”
“是我。我还活着!”许半青扬声答道,便有了些微报复的快感。
朱兆松却哈哈大笑起来。“好,很好。难怪刘汉阳死的蹊跷!我朱家果然并未出叛徒!”笑声里掩不住的得意。
昏暗中,那笑声带了些回响,有些让人毛骨悚然。许半青不由搓了搓胳膊,忍不住四下张望,原本只觉得有些暗的天牢就带了些阴森。
怀仁帝却一脸柔和的道:“你可知你一手推出来送死的棋子是谁?”
朱兆松原本依旧狂声大笑,听了这话,渐渐停下笑声,见怀仁帝依旧不动如山,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便有些迟疑的问道:“是谁?”又望了许半青一眼。
“你初次见她时,难道就没觉得有些眼熟吗?”怀仁帝背过双手,冷冷的望着朱兆松凝住笑容的脸。
朱兆松盯着许半青看了半晌,突然一指怀仁帝:“你……是她?”
“没错!”怀仁帝点点头,声音却愈发柔和了。“她原本被收养在许家,我也是在宫中遇到她,见到她的样子才想起来的。”
朱兆松的眼神立即就变了:“你当年把她嫁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害得她惨死还不够,连她的孩子也不放过?何况以大淮的国力,根本不需要和亲!你明知我与她……”
怀仁帝却淡淡的打断他,“便是因为你对她生了爱意,我才要将她嫁给别人。”面上就带了点哀恸:“你若娶了长公主,平凉王这三个字就代表了更多的权力,叫我如何坐视不理?”
“说来说去,你不过是疑我有心谋反!”朱兆松怒不可赦的吼道:“一开始我还祈祷着她能过的幸福,没想到不到一年就传来她惨死的消息!”视线移向许半青,便换了口吻,“想不到,她还有儿子留下来……”他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许半青其实是女孩儿。
许半青在一旁听的莫名其妙,她的娘不是杨氏吗?怎么听着这话,貌似不但许有年不是她亲爹,连杨氏也不是她亲娘?那她娘到底是谁?听起来似乎是与朱兆松颇有关联的一个人,却被怀仁帝指去和亲……
等等,和亲?
和亲一般是公主或者郡主,也就是说,她的亲娘是怀仁帝的姐姐或者妹妹?那么怀仁帝也不是她亲爹了?
朱兆松并未注意到许半青脸上的震惊,反而怔怔的呢喃道:“你是她的女儿,我差点害死了建云的女儿……”紧接着又一脸庆幸的道:“好孩子,幸好你吉人天相没有出什么事,不然叫我日后有何脸面再见她……当年我就没有能力保护她,等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救回她的时候,她却已经死了,死的那么凄凉,连埋骨之地都没有……”
怀仁帝冷哼一声打断他絮絮的语句,“还不都是你的野心害的?你朱家若不是狼子野心,朕为何不允许她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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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世出来了。终于快要进入妹纸门最关系的碎节操环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