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皇太后那出来,许半青吐了口浊气,感觉有些无所适从。白炎锡表面上带着人守在六王爷府保护未来的皇后,实际上却是下了江南。不出意外的话,尤宝应该就在那里。
许半青与尤宝的婚期定在一年后,也算是为怀仁帝守了孝。
一年,尤宝应该已经被找到了吧。不过许半青其实私心里又希望是找不到的,她并不能娶尤宝,到时候就安排替身进了宫,也没什么不好。朝中一时平静下来,暗地里有谁在做着些什么小动作,却是不得而知。
顾一群直到此时才得知许半青竟继承了皇位,不由吃了一惊,想想还好自己并未曾得罪过许半青。原本想送顾艳秋进宫的打算,倒也不算是落空。反正新皇继位,依旧是要充实后/宫的,虽然后位已定,以顾艳秋的才貌,在京中也算是数得上的。加上自己又新晋为凉州府的都统,凉州可是平凉王发际之地,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到时顾艳秋做个妃子也是手到擒来。便继续命人在宫中活动。
只是见到沈茂群没事人的样子,难免就幸灾乐祸起来。他可没忘了当日就是沈茂群下令将新皇一行人困在客栈中,手底下人也颇有些出言不逊。即便是沈茂群后来为了补救派了云飞给许半青打下手,也不过区区三千人。先皇升他为五军营都统,可是新皇会不记前仇吗?
便笑道:“这不是信任五军营都统吗?不知沈都统何时回京呢?”
沈茂群心底之事有了着落处,便不耐烦看顾一群阴阳怪气的脸色:“这些事都是等皇上吩咐的,急什么。倒是顾都统,你手下的兵什么时候还给四川?咱们还要交接一番才是。”以后顾一群管着的就是沈茂群的手下了,而顾一群带来的四川兵马则要还给四川。调将不调兵,这也是大淮没有明文记载的传统。为的是防止边关守将拥兵自重。
若是搁在从前,沈茂群也是对这规矩嗤之以鼻的。守将上任。只能带自己亲信的几个副将并亲卫军,区区数千人,哪里管制得住原来那些老油条!若是新将才到敌军就发起战事,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不过现下他已知新皇对乞颜部有了良策,根本不担心凉州的战事了。反倒是看到顾一群吃瘪,有些暗暗的痛快,死道友不死贫道。
顾一群就变了脸色,他的职位不过才上升了那么一点,手下的兵马却不若从前强壮。因着朱逆谋反一事,凉州府的守军才进行过大换血。多是些新兵蛋子,还有得梳理呢,他算是接手了沈茂群的烂摊子。
不过二人在这唇枪舌战也没有用。不管是四川兵。还是凉州兵,甚至是五军营的兵,名义上虽各有驻地,实际上要呆在哪,还不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反倒是范泰吉自得了消息以后。便深居简出起来。他戎马一生,如今年纪大了,怀仁帝临终前并未给他一个去处,表面上是不升不降,可是原本资历官职都不如他的沈茂群却成了他的顶头上司,这叫范泰吉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说起来。新皇毕竟是在西北呆过一段时日,新皇登基,咱们也要送些庆贺之礼才是。”沈茂群一转话题。提起这茬。这回可是真心实意与顾一群讨教了,他为这事儿已经想了好几天了。
顾一群才不担心这个,他早就安排好了,开了春宫里就会有消息,到时候宫中必然要放出一批老人。然后就要选秀了,妃嫔。宫女,都是需要的。顾艳秋正当龄,他又打点过,只要能见到新皇,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何况有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外表才情,并不是最主要的,即便是顾艳秋面目可憎,作为凉州府都统的女儿,世人便不敢小觑了她。
凉州既是平凉王发际之地,又是与乞颜部接壤之地,另外还是新皇第一次在世人面前露了脸的地方。新皇必然要给自己一些荣宠的。这便是君臣之道。自己管着一个军事要地,又是手握兵权,新皇初登皇位,为了稳定局势,必然要抬举自己这样的戍边武将。他又不要钱,又不要官位,求的只是女儿能一生尊贵而已。
想了想,顾一群笑眯眯的对沈茂群说:“在下倒是早有准备,只不知沈都统匆忙中,心里可有了谱了?”沈茂群家中只有两个儿子,老二是去年秋天才出生的。即便是想在族中选一个,也来不及调教了。
沈茂群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反正他就认准一个死理儿,他觉得自己应该算是新皇的心腹,到时候找件礼物送过去,叫新皇知道自己费过心思就行了!见顾一群不肯多说,也不追问,别了顾一群回自己的营帐中与心腹商量去了。
许半青哪想到自己才登基就有人算计起自己的后/宫来了,此刻正为了那一摞摞的奏章焦头烂额。想来想去,没办法,只得请了陆四海来,挨个给她解释每个奏折的意思,并把每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大概介绍一遍。怀仁帝病中的时候精神头不好,也多少这样处理政务的。陆四海做起来很熟稔。只是到底年纪有些大了,给许半青解释这些又比给怀仁帝读奏折费许多心神,不过一个多时辰就疲倦了。
最后还是许半青先提议:“你那个徒弟,叫林菜的,可识字?”这话不过是多问一句而已,陆四海把林菜派到自己身边来,想来自然是精心调教过的。
林菜一张团团脸白白净净的,十分讨喜。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因早早就入了宫,也未曾变声,说话只比童音略尖一些。只可惜是个小太监,许半青有时候难免有些唏嘘,那样机灵讨喜的一个人,若是生在好人家,想必会有另一番际遇吧?
不过林菜好似从来没想过这些,整日都是喜滋滋的。
有人说世上最悲伤的事,就是你明明见到一个人的命运很悲苦,可是他自己却不知道。
许半青对太监这一身份感觉总有些别扭,她自然是觉得这种事残害一个人的身心健康,是不对的。可是她又没有那个能力去改变世俗的观念。便想着日后宫里少进些太监,循序渐进的废除这已制度。
听到许半青提起林菜,陆四海立即明白了许半青的意思。犹豫了一阵,才道:“林菜自然是识字的。只是……”他自己是大小跟在怀仁帝的父皇身边,得过礼部精心教养过学问的,免得主子有了雅兴时,身边的奴才听不懂话。后来又随着怀仁帝一起进学。而林菜却只是得陆四海闲暇时指点一二。宫中的副总管,实质上的理事人,哪里有那么多闲暇时间?而且太监参政,本就于理不合。
只是见到许半青一脸兴冲冲的样子,那拒绝的话就咽了回去。罢了,她一个女孩子,也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就要背起这副重担。陆四海有时候看着她,心里就有些不落忍。甚至他还会想,若是当年自己没有入宫,现在孙女大概也就是许半青这么大吧。旁人家的闺女十六七岁都是在家里绣嫁妆,她却要穿上龙袍做皇帝了,而且之前连个准备都没有。
就算是太子登基,早前也有皇上带在身边学习一段时间的。怀仁帝虽不甚喜欢原来的太子,也会放手叫他熟悉政务。若不是太子被猪油蒙了心,现在大概早就稳稳当当的登上龙椅了吧?
陆四海甩甩头,将脑中的胡思乱想压了下去,唤了林菜进来。
许半青想了又想,决定由陆四海在一边盯着,林菜给自己读奏折,陆四海来解释,再由林菜把自己的批注加上去。
林菜一来,就在许半青的示意下给陆四海搬了椅子。陆四海惶恐了一番,才顺势坐下。
熟悉了几日,陆四海就渐渐撒开手去。倒是许半青有些别扭。整日整日这样坐着,实在是有些累。看来做皇帝也是个辛苦活。
转眼到了三月初,京里下了一场大雪。却是太阳一冒头就被晒得化开了,到处都是泥泞。太皇太后却突然派人来请许半青。许半青正为着怎么开始与大齐那边履行约定的事有些烦恼。若是直接提出来,难免有心人拿这些事来做文章。毕竟很多人觉得,战争过后,率先提出议和的那一方就算是示了弱。她才一提,许延年就一顿反驳。
因此听到太皇太后请,便推了许延年:“许尚书今日先回去休息吧,好好想想朕的提议。”对大淮来说,既免了战争,又增加了许多劳动力。她想与许延年商量的是怎么能更好的将这件事落实下去,而不是听他的反驳的。
到了慈宁宫,就听到太皇太后难得的大笑声。许半青就有些纳闷,太皇太后自重身份,平日里虽不是一直正襟危坐,却也是时时刻刻端端正正的,甚少笑得这样大声,难道是有什么喜事不成?不过怀仁帝刚下葬没多久,能有什么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