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英六十大寿那天早上,进了医院急救室。
那天的林家上上下下都仿佛没有从那场大雨里走出来,每个人脸上都混杂着难堪与阴霾。
萧洛的丑闻被曝光,虽然林清杭不是主角,但依旧吸引了大量关注,很多人都想起来几年前林清杭与萧洛传出的绯闻,又想起那一场轰动全城的同性婚姻,前后一揣摩,很多人竟将事件摸索的与事实相差无几。
林清杭作为时代集团的一把手,出现在大众目光中时永远都是西装革履光鲜亮丽,而且因为出色的外表和能力在众多声名狼藉的富家子弟中着实是一股清流,在网络上一直很有话题度,并且多为正面,横空出来这么一个新闻,很多不关心娱乐圈的路人也大跌眼镜,一时间,a城本地关于林家的舆论甚至高过了萧洛。
林家这样的大家,面子大过一切,何况这样的舆论带来的效应便是股票下跌,林家池子深,表面上循规蹈矩风平浪静,背地里一篓子各自怨怼的小心思,林清杭这一出事几个小辈恨不得立刻把他拉下马,哪怕林清杭他爹已经进了医院,还是不得安生,时时听到那几个小子在面前阴阳怪气地讽刺。
林清杭的日子很不好过。
他是个罪人,虽然一直知道是,但是完全披露出来,好像这罪名又深了几分,深到他夜夜无眠,公司不去,也不敢见老爷子,二十四小时蹉跎在病房门口。
萧洛被警察带走调查,关了一阵子又放出来。他是绝对不能用了,只能再找合适的演员,资金跟时间都白白浪费了,片方跟导演愁的啊,说电影还没拍完就遇上这么个事儿,真是前途未卜,而应与电影利害最相关的苏凛却半点没受影响,换句话说,他还是那副阴郁却淡然的样子,该拍戏拍戏,该玩乐玩乐。
乐意偷偷回了一趟a城,为了省钱坐的红眼航班,凌晨到机场,下飞机的时候两条腿跟废了一样,乐意心想,这样是为了什么呀,真不知道了。
但是,来都来了。
他暗地里联系了林清杭的秘书,知道林清杭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回家,便先回了一趟家看林与朦,然后由秘书带他进医院,找到林老爷子的病房。
林清杭就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乐意没走近,几步的距离,刚刚好够他仔细观察。林清杭仰着头,闭着眼睛,也不知道醒着还是睡着,只是眉头皱的很紧。
看起来真的疲惫,真的不好。
这是乐意在搬出林家后再见到林清杭时一种很常见的状态,但这次显然更甚。
是那种,置身于泥泞,并且知道无法解脱的不好。
乐意嘴里轻声骂他活该,但心里却很难过。他不敢细想这种难过的缘由,所以硬生生扼断,逼着自己把所有动荡的情绪都收敛住,来维持表面上事不关己的冷漠。
他没多逗留,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乐意刚离开,林清杭睁开眼睛,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目光好像变成了叹息,悠远的绵延。
苏凛不知道乐意偷偷回去了一趟,但他心里有数,乐意不会无动于衷,他对于乐意这么个人,真的是心情复杂,怒其不争,但又庆幸他十万分善良。说白了,自己愿意开开心心的钻在复仇这个牛角尖里,但没必要也强迫乐意跟他一起,更没有立场让他对林清杭彻底没有念想,毕竟感情嘛。
感情唉。
萧洛的状况,比起林清杭只有更差。
他所有工作都丢了,先前签好的代言跟电视剧现在都成泡影,因为是他自身形象受损的原因所以违约的是他,而违约金数目庞大到让他心惊,他这些年存了点钱,但根本不够付,公司也不打算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
萧洛很无所谓地关了手机,他没上网,不用看也能想象到他现在微博下面的评论都是些什么话。
朝夕之间,从云端跌落到谷底,萧洛家门口围了一堆记者,他出不了门,就天天缩在家里看电视,他的那些所谓朋友在接受采访时都极力跟他撇清关系,私下除了莫臻还来安慰他几句,其他人完全没有声响。
而他的经纪人,冯西小姐,在他出事后就人间失踪了,他再听到她的消息,便是签了苏凛那边的公司,带一个正处于上升期的人气小鲜肉。
看到这则消息时,萧洛只是冷笑。现在的他就是一坨烂泥,谁都知道他脏,知道他不可能东山再起,谁都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萧洛并不意外,甚至冥冥中有一种,这一天终于来了的满足感。
他倒了一杯红酒,打开手机,他的微博下面全部都是对他的讨伐。
同性恋,*,吸毒。
萧洛抿了一口酒。
好可怕啊,可是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啊。
其实何止这些呢,其实他还害死过一个人。
他的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个人来,那是初见时,陈乐逸的面容。
清淡的面容,像是夏日最后一束阳光一般的浓烈,却没有杀伤力的男孩儿。
忘了是谁先走近谁,忘了是谁先说要做朋友,细枝末节,统统不记得了。
只记得,也曾是他最好的兄弟过。
可是他的人生,烂到骨子里的人生,教会他的从来不是善良。
为什么只有我要过这样的生活?为什么不能幸福?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可以改变吗?
可以改变的。
所以我变成了现在这样。
萧洛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脸色惨白,身体某个部位一阵又一阵的绞痛。
他扬起嘴角,笑的很好看,“已经有报应了啊。”
林与朦每晚都哭哭啼啼地给乐意打电话,说林清杭老是不回家,他一个人在家害怕,乐意结结巴巴地安慰他,对于小家伙跟口头禅一样的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来看我已经形成了免疫,一开始还斟酌,后来就变成了应付。
电影拍到后期,越来越忙,而且因为萧洛那件事备受关注,乐意虽然只是个助理,但也不好像之前那样想走便走,所以不得不应付林与朦,只想着等电影结束了好好补偿他。
好在林与朦也读不懂应付,还八着手指等乐意的过几天,几天几天的过去了,还是那一套说辞,小家伙也不觉得被骗,每次打电话还是痴痴迷迷地说想他。
那天乐意洗完澡,准时躺倒在床上,等林与朦的电话,迷迷糊糊都快等睡着了也没等到。
他觉得小家伙可能是出去玩了,也没多想,但还是下意识地回了个电话过去,但是林与朦的手机却关机了,他觉得不大对劲,打回家,也没人接。
他咬咬嘴唇,拨了林清杭的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