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阳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话这么多,按照道理来说他应该直接把江慈办了,结束这个有些无聊的游戏。
可是他却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盯在江慈身上,浓眉拧起,似笑非笑。
江慈咬牙,脸色也越来越差。
原本他根本不在乎何阳的小把戏,可这家伙居然把谢丽丝也拉进来了,这让他内心的不舒服逐渐放大,就像一个气球一样,越鼓越大,马上就要到临界点。
谢丽丝软了身子,想起那束玫瑰的异香,顿时想要杀了怀恩。
她不喜欢那个男人,但也不讨厌他,在谢丽丝眼中,那不过是个喜欢缠着人的小孩,他也许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爱,只喜欢将自己的深情如同作秀般表现出来。
但是现在,真相让谢丽丝有些意想不到。
“他居然是你的人?!”怀恩和他们在国外相遇,谢丽丝不相信何阳这么早之前就把手伸到了他们身边。
何阳依旧是淡淡一笑,那样子直让谢丽丝眼里冒火。
“你是江慈的姐姐,虽然不是同父同母。”何阳也算下了些功夫,连江慈的这点私事都挖出来了。
“这么说我们俩也算是有缘分了。”
谢丽丝垂眼不说话,何阳继续,“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那么当然邀请你为我俩做个见证了。”
江慈一直竖着耳朵,这时候突然插进来一句话,“何阳,你这是要鱼死网破了吗?”
他咬牙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想不到你既然是这样的一个懦夫!”
何阳把杯子砸到江慈眼前,“砰”的一声玻璃渣子四散而去,他一直表现得很淡然,至少表面上看来是这样,现在突然间的爆发,房间里瞬间有了一瞬间的安静,鸦雀无声。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江慈,你仗着我信任你把我的老底都兜了,不就是想把我送到里面去么?现在居然还能舔着脸说我‘懦夫’?”
何阳面容扭曲,一把将江慈的领子拽起,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
江慈硬着头皮道:“你那不是信任我,是看不起我,既然你觉得我对你构不成威胁,发生这种事又何必假惺惺往自己脸上贴金呢?说到底不过是你掉以轻心,居然说是信任,搞得好像我十恶不赦背叛了你似的,我什么时候和你是一条路上的人了?”
这话似乎彻底激怒了何阳,何阳撕扯着江慈的衣服,骂道:“那你和谁是一条路上的?徐映么?!”
江慈脸也扭曲了,他脖子上的血筋都要爆出来了,扯着嗓子喊,“不是!不是!”
谢丽丝眼见情况不对,急得满头大汗,想要动却动不了,只能干看着。
何阳失去了理智,江慈也双眼冒火,何阳扒了江慈的上衣,凑过去却被江慈狠狠咬了一口。
“呸——”江慈吐出一口血,眼里布满血丝。
“恶心的东西!”何阳也急了,“你都不知道被徐映弄过多少次了,还装什么纯,今天看我不弄死你这婊/子!”
房间里温度陡然上深,谢丽丝眼看情况越来越不对,何阳几乎要把江慈的裤子也扯烂,她心里着急,可是身子瘫软,只能干瞪着眼。
那药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江慈到现在都提不起劲来,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何阳,或者对方凑过来得时候狠狠地咬住他身上的肉,恨不得撕下来一大块解恨。
江慈不是什么多在乎身体的人,只是他恶心何阳,他喜欢公平交易,却不喜欢被占便宜,这种处于被动地位的身份让他无法接受。
何阳只感觉一股热流冲脑袋里涌去,他赤红了眼睛,心里一片混乱,什么冷静,什么游戏,什么慢慢玩都抛到了脑后。
他只想处理了江慈,然后同归于尽。
当他的手死死地掐住江慈脖子的时候,额头上却传来一阵温热之感,何阳甩甩头,他眼睛一花,却依旧看到了碎裂在地上的瓷瓶。
“什么人?”何阳恶狠狠地转过头,花瓶被徐映砸碎了,他来不及找其他东西,直接冲着何阳的眼睛就是一拳头。何阳鼻青脸肿,啐了口带血的痰,歪着嘴冲徐映狞笑。
“好啊,我就知道你要来。”
他嘴角越烈越大,眼神里充满狂热之情,江慈趁这机会喘了口气,回头一看,何阳和徐映已经扭打到了一起。
你一拳我一拳,毫无章法,房间里充满了汗味血味。
江慈有些晃神,这俩人都疯了吗?谢丽丝挪动着身子艰难地往江慈身边凑,江慈一惊,谢丽丝费力地开口,“你没事吧。”
江慈脖子上有一道红痕,身上有几处破了口子,其余到没有大碍。
“还好徐映来了。”江慈叹了口气,想不到最后还要欠他一个人情。
说着江慈转头看向扭打着的两人,徐映体力不如何阳,但何阳被砸得满头是血,也有些头晕目眩,两人居然扯在一起,还没分出胜负来。
谢丽丝身上防身的东西早就被何阳处理掉了,她摸了摸地上,拿起花瓶碎片,艰难地往前爬动。
只要把这碎片往何阳脚里一插……
谢丽丝目光晦暗,这么想着,抬头一看,瞳孔却蓦然增大。
“小心!”她扯着嗓子喊道。
江慈也顺着谢丽丝的目光看去,此时窗户打开,皎洁的月光顺着窗户找到了地板上,徐映和何阳缠着一团,何阳眼睛赤红,伸出拳头往徐映脸上狠狠砸了一拳。
两个人都没有发现自己目前的处境。
……
江慈愣愣地看着窗口,此时那里只剩下孤独的月光,屋子里还存留着汗水血水的味道,似乎提醒着他这里曾有一次大战。
江慈张着嘴,眼里突然蓄满了泪水,他心里空落落的,一会儿松了口气,一会儿却又像被铅水灌满了一样难受。
“我终于解脱了吗……”他说道。
谢丽丝依旧维持着睁大眼睛的姿势,她手抖了抖,回过头去看着愣神的江慈。
江慈被送进去了医院,虽然他身上的伤并不严重,但是医生还是建议他在医院里休息几天,公司那两个小演员也过来探望了他。
江慈衣一副蔫吧的样子,懒懒地应了几声,又嘱咐两个孩子多多努力,接着便侧过身闭上眼睛躺着了。
许久没有出现的王铭也拎着一袋水果来了。他坐下来给江慈削苹果,“工作室的事挺忙的,最近都没时间和你讲讲话,想不到现在来看你就成了探望了。”
他叹了口气,把切好的水果放到了盘子里。
江慈问,“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王铭说,“唉,事儿闹得不大,就上了个报纸,也没上电视,何阳的产业都被处理了,他的那些生意不明不白的,怎么的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只是——人都变成那样儿了,也不好说什么了。”
王铭抖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江慈却突然开口,“你说人从酒店顶楼掉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儿啊?”
王铭咽了口口水,“你问这个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吃点苹果补充体力。”
说完便塞了一个苹果到江慈嘴里。
江慈嚼着苹果,却越来越感觉不是滋味。按道理说前世给自己带来痛苦的两个人都没了,他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江慈就是莫名觉得这一切不太真实。
病房的门又响了,江慈说了声“请进”。
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此时她鼻头眼睛都红红的,好像刚哭过。
“徐蕊?”江慈认出了对方,这不是徐映的妹妹吗。顿时江慈没话了,他实在不知道该对这姑娘说些什么。
徐蕊吸吸鼻子,把带来的水果放在地上。
“这个给你。”徐蕊递过去了一个袋子。
江慈接过来,眼里满是疑惑,“这是什么?”
徐蕊摇头,“哥哥房间里发现的,说是给你的,我没打开来看。”
江慈默然了好久,还是开了口,“你还是……”
他没办法让人家姑娘不伤心,又不知道自己该以怎样的立场说安慰的话,最后还是闭了嘴。
徐蕊说:“我以后不会来看你了,这个东西你看看吧,我还有爸妈办完哥哥的事儿后就要出国了。”
江慈垂下脑袋,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蕊走了好久后,江慈才拆开袋子,里面掉出几张纸,江慈目光落在黑色的字上。
清清楚楚的,都是娱乐公司和部分个人财产的转让合同。
受益人是江慈。
江慈看了眼时间,这份合同拧定在半年前。他什么都没说,把纸塞进袋子里,放到了一边。
徐映的葬礼江慈也去了,他穿着黑色西装站在那儿,徐蕊和她妈妈哭得快晕过去了,徐映爸爸则是冷着张脸,眼里却有泪花。
徐映本人都摔成那样儿了,很多人看了一眼就别过眼去,人心都是肉做的,此时不管是谁心里都有些不忍。
江慈抬头,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又不短。
江慈的工作室变成了公司,王铭成为了炙手可热的金牌经纪人,公司那两个新人现在也成了娱乐圈的老油条,人气高作品多资源好。
江慈成功退居幕后,成了人人艳羡的人生赢家。
江慈回到家,躺倒沙发上,如今他功成名就,却始终没有当初的狂热了。
那袋东西还被他封在抽屉里,从来没拿出来过。
谢丽丝一个人返回了德国,走的时候只是让江慈好好照顾自己,却始终没再提要一起去国外的事儿了。
安柯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偶尔也会发癫,大多数时候却都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有人不小心提到徐映,他总是会一脸呆傻地问,“徐映是谁?”然后就咧着嘴留着口水傻笑。
江慈习惯了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喝酒看电视,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
梦里居然看到了徐映,徐映脸上带笑,歪着头看着怀里揽着的人,江慈睁大眼睛想看看那人是谁,那人的脸却一片模糊。
然后江慈就醒了,惊出一身冷汗。
他赶紧去洗了把脸,这三年他虽然不说睡眠充足,但却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突然梦到徐映,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徐映在他心里不过是个影子。
他往肚子里塞了点东西,虽然知道了当年的一切都是安柯做的,但江慈依然觉得是徐映抛弃了他才有了接下来的事,如果他没有不顾一切地离开自己,也不会让安柯钻了空子。
但是江慈没办法继续恨了,他欠了徐映很大的人情。
自己想要的东西都得到了,想要报的仇——虽然和当初设想的不一样,却也勉强算是了。
江慈把自己的脸埋在被子里。
生活还要继续,他要好好的过,过往的一切都如同云烟一般消散。
荷兰的天空万里无云,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带着帽子,手上拎着鞋子踩在草地上,他深吸了一口气,哈哈大笑:“真舒服。”
旁边跟着的男人问,“你怎么突然想到出国玩了?”
那小伙子笑嘻嘻地揽着男人的手,“我想定居在这里,好吗?”
男人有些为难,小伙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眉眼笑弯弯的,“虽然我很想住在这里啦,不过要是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啦。”
那人看了眼笑眯眯的小孩,摸摸他的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突然沉了下来。
“那好吧,就留在这里吧。”
“哇塞,你真好!”小伙子跳起来,手舞足蹈。
男人看着那青年越跑越远,嘴角扯出一个笑来,阳光照到他脸上,印出他那如同刀削般坚毅的脸。
小伙子不知道从哪里摘了一朵花,又乐颠颠地跑了回来,他拉着男人的手,把花放到他耳朵上,“徐映,你好帅呀!”
徐映笑了笑,看着星星眼的小伙子,小伙子咧嘴,“我是谁呀——”
尾音拖得长长的,徐映摸摸他的头,“你不就是江慈吗?”
小伙子歪头,“你以前总说我不是,还说我不可能这么活泼,奇怪了,我看上去应该苦着脸天天不给你好脸色吗?”
徐映一愣,然后无奈一笑,“可能那时候我昏迷太久了,醒来的时候脑子不清楚,一时间把梦和现实搞混了吧?”
江慈拍了拍他的裤裆,“哼哼,那次事故怎么没把你这里的东西也削掉啊?”
徐映笑了,“你舍得吗?”
江慈红了脸,“呸——不要脸的老东西。”
徐映仰天大笑。
江慈开始摸他的脸,从眼睛摸到鼻子,从鼻子摸到嘴,边摸边说,“哎呀,你给我探班居然被架子砸到了,可吓死我了,居然还砸成了植物人,我那时候就想,哎呀我太不乖了太任性了,要不是我听了别人的话,觉得你在外面有人任性你也不会特意到剧组找我,也不会遇到那事儿了,都怪我任性,我那时候就想呀,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咱俩好好过呢。我也要做什么明星了,反正我也红不了,还不如好好享受生活,到处玩呢?”
徐映摸摸他的鼻子,“就你嘴甜。”
江慈嘻嘻一笑,“你醒来后还说自己怎么没死,还一直不相信是真的,总说这是一场梦,还问我何阳是不是也活着?”
江慈笑得前仰后倒,“要是让我姐姐知道了还不得气死,你居然问她家才两岁的孩子活没活着,她肯定要打死你这个脑袋不清楚的!”
徐映低头轻笑,是啊,那个梦太真实了,一时间让他都有些分不清。
他亲了口眼前的青年,对方立刻嘿嘿直笑,徐映感觉得到对方的体温,这才是现实,那曾经真实无比的二十几年如今越来越缥缈,一碰就碎。
江慈又撒着脚丫子跑了,却不料跑得太快,磕在了地上。
他吐了口嘴里的泥,刚要爬起来,面前却出现了一只洁白的手,江慈抬头,眼前的人面无表情的脸突然龟裂,只剩下一片茫然错愕。
江慈眨眨眼,又揉了揉眼,奇怪,这要拉他的人怎么和自己长得这么像?
远处的徐映也正在往这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