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至晚方散,汤氏、大小萧氏等人最后一批离开,阮云欢一路亲自送出垂花门内,依依道,“不想今日来这许多人,也不曾与舅母、嫂嫂好生说话儿!”拉着汤氏的衣袖舍不得放手。
汤氏笑道,“怎么这长了一岁,倒成了孩子?”回眸向她打量,眸中皆是笑意,柔声道,“你能有今日,舅母也算心安,只是你性子太强,齐王殿下如今宠着你,却怕不能宠你一世,你也该学着柔和些才是!”
永乐公主一事虽告一段落,但身在皇室,又有谁知道往后还发生什么?恐怕不是每一次都如此幸运。
阮云欢嘟唇,轻声道,“他敢不宠,我便回侯府住去!”
“孩子话!”汤氏笑起,在她手掌轻拍,向前一望,低笑道,“说曹操,曹操便来了!”说着扬头,下巴向前一指。
阮云欢抬头望去,果然见两排大红灯笼下,齐王殿下俊挺的身形正踏着夜色而来,不由便浅浅笑起。
汤氏横她一眼,眼底却皆是笑意,将她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指拽开,上前给淳于信见礼,说道,“臣妇见过齐王殿下!”
淳于信忙躬身还礼,说道,“舅母不必多礼!”又向大小萧氏点头,说道,“二位嫂嫂!”
汤氏起身,含笑道,“闻说前院儿里闹酒,不知如今可散了不曾?”这话是代两个儿媳妇问的。
淳于信含笑,说道,“大多已经散去,两位兄长已在府门外等候!”这里说着话,一双乌眸已不住向阮云欢瞟去。
今日她穿了一袭浅碧纱的衣裙,立在这红晕的灯光下,更增娇丽。
汤氏见他神不守舍,不禁好笑,说道,“臣妇那便告辞!”说着向他辞过一礼,便带着大小萧氏穿前院向府门而来。
阮云欢忙道,“云欢送舅母和嫂嫂出去!”随后跟来。
齐王殿下一见,也忙道,“自当相送!”伴在齐王妃身畔,直送出府门来,直到瞧着汤氏一行的马车行远,这才转身回来。
阮云欢笑道,“怎么方才我闻说你们闹酒,将谁给灌醉了?”
淳于信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还不是你那两位兄长,说什么再过几日,宋呆子便是驸马爷,怕不好欺负,今日生生将宋呆子灌到桌子底下,才命人将他送回去。”
阮云欢好笑,说道,“我原以为只有七哥喜欢胡闹,大哥、二哥几时也这般孩子气?”
淳于信低笑一声,说道,“许是他们瞧着本王这妹婿心里欢喜罢!”
阮云欢忍不住笑起,“啧啧”两声,斜目睨着他,说道,“还不知齐王殿下如此自大,我两位兄长身经百战,不知齐王殿下有哪里是令他们心服的?”
齐王殿下“哼”的一声,说道,“论行兵打仗,他们未必不如本王,可是本王却娶了天下一等一的聪慧王妃,他们便不及本王!”
一句话,说的阮云欢笑起,心里更是添了些欢悦,转身向他伸手,说道,“今日是天下一等一的王妃生辰,不知王爷备下什么寿礼?”
淳于信停步,慢慢伸手,将她一双小手握在掌心,含笑道,“今日兵部接到战报,从江、渭南已然攻破,秦胜成已被刑部擒获,不日回京!”
阮云欢大喜,问道,“当真?”
淳于信含笑,轻轻点头。
当初,从江侯府发现秦胜成踪迹,刑部问责,从江侯刘蛟起兵以抗,朝廷命江淮出兵,陈仁率五万铁甲军驰援,助刑部擒拿刘蛟和秦胜成。
便在江淮兵马与刘蛟接战之时,伏在渭南的汪世等人伺机而起,鼓动百姓,激渭南王刘奇出兵相助刘蛟。陈仁见势不对,率兵疾退十余里,据山以守,而刘奇、刘蛟的两路兵马,一在城外,一在城内,向江淮的兵马两方夹击。
江淮兵马腹背受敌,只能苦苦支撑。好在陈仁虽然退兵,却时时下山侵扰,令刘奇、刘蛟不敢倾尽兵力一战,有力牵制了两方兵马。
半个月后,熊亮出兵,十万大军与陈仁五万铁甲军分兵两路,向从江、渭南两路兵马痛击。
同时,伏在从江城内的柴江等人也伺机而起,放火烧了从江城内的粮仓,令从江军心大乱。熊亮大军到时,与被困多日的江淮兵马两相合击,顿时将从江城外的渭南兵马绞成碎片,跟着兵围从江,破城而入。
而从江侯刘蛟,在城破之时,本欲冲杀而出,却被一名青年男子枭首剑下。
从江城破,刘蛟伏诛,刑部官兵冲入从江侯府,生擒秦胜成。熊亮功成,退回渭州,江淮也跟着回兵,陈仁却挥兵攻下渭南,将刘奇斩于刀下,留下部分兵马于两地驻守,这才与刑部众人一道,返程回京。
阮云欢听罢,轻轻点头,说道,“柴江!”诛杀刘蛟的青年男子,必是柴江无疑。
淳于信挑眉,问道,“柴江?”柴江可只是一个文弱书生啊!
阮云欢点头,转身与他慢慢向后宅行去,一边说道,“是柴江!”柴江虽然是文弱书生,但他身边二人,却是跟着阮一鹤返京的项力和入职刑部的辛清。有这二人相助,莫说柴江还是个壮年男子,便是个三岁的幼童,要杀刘蛟,也易如反掌!
淳于信点头,轻叹一声,说道,“王妃之计,当真是算无遗策!”
阮云欢微微抿唇,含笑道,“若无王爷促成熊亮出兵,江夏王、南平郡王兵至渭水,此计怕只会折损江淮兵马。”
淳于信点头,含笑道,“若无熊燕瑶和亲苍辽,怕也没那么容易。”
一计一计,环环设计,齐王殿下与齐王妃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最终促成大功。二人心中欢欣畅快,不禁互视一笑。
隔了片刻,阮云欢才眨眼道,“这便是王爷送给云欢的寿礼?”
齐王殿下也跟着眨眼,含笑道,“不成么?”
阮云欢拧眉,噘嘴向他瞪视。
齐王殿下笑起,望着眼前娇丽容颜,但觉心中满满的,皆是喜悦,张臂拥她入怀,低声道,“小狐狸,本王恨不能将命都给了你呢!”
阮云欢心头一恍,正要偎入他怀里,却闻身侧传来忍笑的声音,这才惊觉白芍等人在旁,不禁心头微窘,轻轻挣出他的怀抱,轻嗔道,“说什么浑话!”当先跨入院门,向屋子里去。
淳于信随后跟来,含笑道,“我分明说的是正经话,偏你就说是浑话!”
阮云欢微微一笑,也不再接口,只是唤丫鬟来服侍二人更衣。
淳于信换了身儿家常软袍,见她还在卸去妆环,便取书坐在一旁等候,含笑道,“那紫荆冠本王顶着一日,便觉难受,你们女子头上戴着许多首饰,可不累么?”
阮云欢向镜子中的他一望,叹道,“累又如何,这等场面,若是不精心装扮,失礼不说,又不知招惹多少闲话。”
齐王殿下失笑,“王妃几时是个怕人闲话的?”
阮云欢抿唇笑起,见一头乌发理的通顺,便向红莲道,“松松挽个髻便是,横竖一会儿就歇下了!”
红莲点头,替她将乌发松松挽起,以一只玉簪绾住。
此时青萍正端着托盘进来,说道,“小姐,药好了!”说着送到阮云欢面前。
阮云欢微微一窒,不禁回头向淳于信一望,但见他似乎也怔了怔,一双乌眸向那托盘一望,便默默的垂眸,去瞧手中的书。
阮云欢心底一疼,欲要说不饮,可又想不妥,只得取碗匆匆饮尽,取水漱了口,向青萍一望,挥手命她退下。
心底不禁暗怨。平日这青萍极是机灵,如今明知这避子汤于济于信是个心结,还当着他的面儿端来,岂不是令他难堪?
如此想时,心中对齐王殿下更是添了层歉意,起身道,“王爷,今日天色不早,早些洗漱安歇罢!”说着将他手中的书取走,挽着他手臂起身。
“嗯!”淳于信低应,顺着她起身,双臂却将她环入怀中,低声道,“王妃服侍本王沐浴如何?”趁着她心里有愧,要讨些好处才行。
哪一次服侍他沐浴能规规矩矩的?
齐王妃瞠目。只是心底存着些愧疚,不忍推拒,只得点头应下,命丫鬟备了香汤退出,亲自服侍他宽衣沐浴。
白芍等人一见,互视一眼,都是不由缩了缩肩膀,吐了吐舌头。
得了,今日又别想早些安歇了!
果然,隔了片刻,浴房内便闻水声“哗啦”连响,伴着男子的低喘,女子的呻吟……
一夜好眠,阮云欢醒来时,身边已空,她翻身坐起,掀帘见青萍正在榻旁的杌子上看书,便问道,“王爷几时去的?怎么也不唤我起身?”
青萍见她醒来,忙将书放下,过来将帐幔打起,含笑道,“是王爷吩咐,说小姐昨夜累着了,要你多睡一会儿,自个儿唤了小厮服侍,早早便上朝去了!”说着眸光向她身上一扫,抿唇悄笑。
阮云欢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但见自己的中衣松散,落出颈下大段雪白的肌肤,肌肤上,却布满暧昧的红痕,不禁心头一窘,忙将衣衫拢住,向青萍一瞪。
青萍忍笑,将备好的衣衫服侍她穿上,问道,“小姐今日要回相府?”
“嗯!”阮云难低应,说道,“前几日便要回去,只是一时不得空!”说着话,想起一事,说道,“日后那避子汤,莫当着王爷的面儿端来,他知道归知道,亲眼瞧着,心里怕还是过不去。”
青萍应了一声,却道,“小姐怕王爷过不去,又何必再饮?”
阮云欢动作一顿,想了一瞬,叹道,“再过两个月,想来秦义、秦胜成便能回京,待了了大事再说罢!”衣衫整好,命人传了马车,出门向相府而来。
老夫人闻说她来,忙迎了出来,见过礼,一路握着她的手入屋子坐下,才问道,“前些日子,怎么闻说什么公主要嫁王爷,你又惹了王爷生气,惹的他搬去了兵部?”
连老夫人也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