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乱纷纷行过礼,才向亭子里行来。亭子里众人瞧见,纷纷迎了出来,先不论汤氏本就是定国公嫡女、侯爷夫人,贵不可言,如今再加上一个视她如母的齐王妃,立时便如众星捧月一般,将她迎了进去。
刚在亭子里坐定,但见阮云乐带着阮云舒一众小姐妹,叽叽咯咯的说笑着自湖边行来,众人一见,又忙起身给她见礼。
三爷阮一士次女阮云琼年纪最幼,一见阮云欢,忙奔了过来,拉着她的衣袖问道,“大姐姐!大姐姐!我们听说你和二姐姐上错了花轿。为何会上错花轿?方才问二姐姐,她怎么都不肯说,大姐姐说说罢!”
姐妹易嫁,最后却受懿旨赐封,此事极为怪异。众夫人心中也早已嘀咕,只是关系到皇家,谁人敢问?如今一听这阮家的七小姐问了出来,都不禁竖起了耳朵倾听。
阮云乐见这许多夫人给自己见礼,正在得意,一闻此言,脸色顿时一沉,喝道,“云琼,皇家的事,你瞎问什么?”
云琼一噤,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便现出些委屈,却也不敢再问,噘着小嘴垂下头去。
阮云欢微微一笑,牵着她的小手在一旁坐下,含笑道,“那****也瞧见,大姐姐和二姐姐的衣裳一样,是不是?”
云琼眸子一亮,连连点头,大眼睛里皆是好奇。
阮云欢点头,说道,“外头花轿你可曾瞧见?”
阮云琼摇头,嘟嘴道,“吃了别亲宴,娘便拘着我们,不许前头去瞧姐姐们上轿!那两乘轿子可是也一模一样?”
阮云欢抿唇笑道,“姐姐们头上盖着盖头,又如何瞧得见?可姐姐瞧不见轿子,旁人也瞧不见姐姐容貌,如此不小心,便上错了花轿!”
阮云琼想了想,便连连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待云琼长大,断不和姐姐同一日出嫁!”
一句话,将众人说的笑了出来,吕氏赶着上前,笑斥道,“小孩儿家,乱说什么?”牵着她的手向一侧去,说道,“别缠着王妃!”
云琼却不依,扭着身子道,“娘,大姐姐好不容易回来,琼儿要和大姐姐说话儿!”
吕氏心头一动,抬头向阮云欢赔笑道,“不想这孩子倒和王妃亲近!”
云琼也回头瞧着阮云欢,娇娇软软的声音唤道,“大姐姐……”
阮云欢垂眸瞧着那张满是期待的小脸,心底骤然一疼。一瞬间,上一世女儿敏儿的小脸迅速与眼前的面孔重合,不禁心底皆是柔软,轻声道,“是啊,大姐姐也喜欢和琼儿说话,只是今日我们是主人家,要照应客人,琼儿日后去王府,姐姐再和琼儿好好说话儿可好?”
阮云琼大喜,眸中全是惊喜,大声道,“大姐姐,你是说琼儿可以去王府?”
“当然!”阮云欢含笑点头。
“大姐姐,我也要去!”
“我也要去!”
“大姐姐,还有婉儿!”
“大姐姐……”
一时间,从阮云舒到阮云筝,将阮云欢团团围在中间,纷纷叫嚷。一团纷乱中,但见阮云筝和阮云欣之间挤进一个小小的脑袋,细声细气的道,“大姐姐,翔儿也要吃糖!”却是阮一士的小儿子阮云翔。
众人一怔,顿时轰的笑了出来。云婉抬手戳了戳云翔的小脑袋,笑道,“你就知道吃糖!”
一旁众夫人见状,笑的打跌,小萧氏上前将他抱起,说道,“这孩子倒乖巧,这点年纪,知道寻正主儿,知道大姐姐才成亲呢!”
大萧氏一见,唬的忙道,“你仔细些,快将他给我!”上前忙将云翔接过,向小萧氏横去一眼,嗔道,“自个儿的身子,总要旁人操心!”
小萧氏眼瞧着阮云翔,心里不舍,不满道,“这么小的娃儿,只是抱一抱,又能如何?”
阮云欢忙问,“二嫂身子不妥?怎么抱恙还撑着过来?”
小萧氏脸上一红,抿唇不语。大萧氏却笑了出来,说道,“她是身子不妥,却不是抱恙!”
阮云欢扬眉,狐疑的向小萧氏望去,但见一向洒落的小萧氏脸上现出些扭捏的神情,顿时恍然,含笑道,“恭喜二嫂!”
众夫人均是过来人,一闻此言,顿时明白,立时一片恭贺之声。一个道,“这可当真是大喜,但愿二少夫人早得麟儿!”
另一个也道,“看来靖安侯府又要添一员虎将!”
再一个赶着道,“但愿二公子一举得男!”
众人连声附和,又赶着向汤氏道喜。汤氏微微一笑,摇头道,“我倒是盼她生个女孩儿,免得成日打打杀杀的!”众夫人一听,这才想起公孙一门最宠的不是什么长子嫡男,反而是女孩儿,便都跟着改口。
阮云乐见本是自己回门的大日子,风头却被公孙一门占了去,不禁微微皱眉,大为不悦。目光向小萧氏纤细的腰身一瞟,蓦然想起沈子涵已高隆的肚子,一时间,心中更是烦乱。
正这时,但闻园门那里小厮回道,“秦二夫人到!”
众夫人闻报,均打住话头,起身相迎。阮云欢见阮云乐仍端端正正坐着,不由挑了挑眉,也不理会。
远远的,但见秦二夫人入了园门,在她身侧,还有一个容长脸儿,生的极美的妇人,妇人身后,是一个年约十来岁的小姐。
秦璐!
阮云欢眉心一跳,唇角笑容,浅浅漾开。
平邯府都督,秦胜成之女,秦璐!
上一世,淳于信登基,执意不立阮云乐为后,秦家非但不反对,还将秦璐送进宫去。
这一世……这一枚棋子,秦家又要放在何处?
片刻功夫,秦二夫人等人已被人迎入亭内,见阮云欢、阮云乐二人在上首端坐,微一迟疑,虽万万不愿,却也只能施下礼去,说道,“臣妇见过齐王妃,见过五皇子妃!”
“二舅母不必多礼!”阮云欢微微一笑,微欠了欠身,一手虚抬,目光却转向她身侧的妇人,挑眉问道,“这一位……”
那妇人俯首,说道,“回王妃,臣妇是平邯府都督,秦胜成之妻,熊氏!”
“原来是秦三夫人!”阮云欢点头,含向望向秦璐,说道,“这位妹妹眼生,可是秦都督的千金?”
“正是!”熊氏恭应,向身后秦璐道,“还不快给王妃磕头!”
秦璐闻言,忙上前拜倒,说道,“臣女秦璐,拜见王妃!”
“妹妹不必多礼!”阮云欢点头命起,笑道,“你一向随着秦都督在平邯府,这次回来,便和小姐妹们亲热亲热罢!”侧头寻到阮云筝,说道,“筝儿,你二人应是旧识罢,回头带秦家姐姐园子里好好转转!”
阮云筝点头,说道,“妹妹理该尽地主之谊!”说话间,将“地主”二字咬的极重,虽然唇角带笑,眸底却现出一抹冷意。
阮云欢垂眸。看来,这二人在平邯府,已经结怨。
老夫人见众人见过礼落座,便道,“王妃,要紧的客人大多来齐,不如吩咐开锣罢!”说着指了指对面的戏台子。
阮云欢点头,含笑道,“祖母做主便是!”
老夫人闻言,当即传下话去,片刻间,锣鼓声响起,满堂华彩,自然是喜庆的戏文。
那里秦二夫人凑到阮云乐身后,低声问道,“云乐,前阵子闻说你娘病重,不知如今如何?”
阮云乐闻她直呼其名,心中便有些不悦,扬了扬眉,说道,“方才我去瞧过,已无大碍,只是还要静养罢了!”
秦二夫人点头,皱眉道,“你娘才是当家主母,如今这相府中馈由老夫人掌管,总不是个事儿,还是你娘早些病好是正经,若不然,我央你二舅舅另寻个太医瞧瞧?”
阮云乐微觉不耐,说道,“娘亲自有爹爹照应,舅母不必担心。”
秦二夫人听她话说的冷淡,不由狠狠咬唇,低声道,“舅母也是为了你,你也不想想,如今这园子里住着六位姨娘,你娘病着,你又嫁了出去,若是哪位姨娘生出一男半女,这相府诺大家业还不是落在旁人手里?”
阮云乐眉心一跳,暗思这话也说的有理,便点头道,“那也不必劳烦舅母,回头我求五殿下寻个太医便是!”
秦二夫人本是想借诊病探查秦氏情形,闻这话竟是阮云乐对自己存着戒心,心底恨的咬牙,却无可奈何。
相府宴罢,已是申牌时分,前边小厮来回,说回宫的时辰到了,五殿下请五皇子妃回宫。
阮云乐一听,忙起身向老夫人辞行。阮云欢也随着起身,向老夫人行礼,说道,“想来前边酒宴已散,云欢也一并回去,改日再来探望祖母!”
老夫人连连点头,说道,“快去罢,莫让两位殿下久等!”起身与众夫人一路送出园子,这才留步。
阮云欢、阮云乐带着各自的丫鬟出垂花门,径向府门而来。前引的小厮一路行的飞快,喝命旁人回避,一路出府,由着丫鬟服侍二人上车。
阮云欢刚刚坐好,府门内便一片喧闹,淳于信、淳于昌被阮一鸣送出府来。阮云欢挑帘外望,但见淳于信脚步虚浮,似有些不稳,身形却仍挺拔如松,回身向阮一鸣辞了一礼,转身向马车而来。
阮云欢微微一默,向外唤道,“路宁!”
路宁正给淳于信带马,闻唤忙停住,问道,“王妃有何吩咐?”
阮云欢道,“王爷想是喝多了,骑马不妥,请他车上歇歇罢!”
路宁躬身领命,忙向淳于信迎去。两人低语几句,果然见淳于信向这里行来,还不等丫鬟放下踏脚,一纵身便跃入车子,身子一转,坐在阮云欢身侧,张臂拥她入怀,叹道,“难怪旁人急着娶妻,果然有些妙处!”
阮云欢回头,但见一双乌眸正满含着笑意,向她凝注,这才惊觉上当,咬牙道,“若被旁人知道齐王殿下如此无赖,岂不将人笑死?”
淳于信闷笑一声,却身子微斜,倚着她调了一个舒服的姿式半仰,轻声道,“齐王妃,此话说出去,可有人信?”
阮云欢哑然,瞠目向他瞪视。
身边这一个,当真是冷峻刚毅,威风八面的齐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