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堇哪里不知道瞳毓的性子,只是现在想一个人静一静罢了。
“喂!你听说没有!传闻中十几年前的那位姑娘又来了!”悦己满园的院子里,乔沭提着裙子匆匆从外面跑进来,兴奋地大声对院子里的姑娘们喊道。
姑娘们一听,纷纷放下手中的女红和毛笔凑了过去。
绵堇她们几个也是面面相觑,诗话拉着绵堇也凑了过去。就听旁边的姐妹问着,乔沭被围在中间,有些吃惊地说:“你们难道不知道吗?”
姑娘们都摇摇头,“不知道啊,谁啊?”
乔沭笑嘻嘻地,眼睛打了个转儿,仰着脸就是不说,“想知道啊,呵呵,”她伸出手,“是不是也意思意思一下?我跑来告诉你们也很辛苦的!”
瞳毓有些不耐烦了,就知道她会来这一套,什么都跟银子能扯上关系,“不说算了,反正上街区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那可不是哦!”乔沭得意地笑道,“当年的当事人其中之一我可是认识,别人可都不知道呢!”
瞳毓哼一声,诗话拉了拉她的袖子,甜甜地说:“乔沭姐姐,你最好了,消息最灵通了,最神通广大了,咱们都是好姐妹,你就告诉我们嘛。”
“哼哼,”乔沭更得意了,她就喜欢听别人说她了不起,“还是诗话最甜,不过我就告诉你一个人,别人啊,”她看了一眼瞳毓,扬高声音,“想知道我都不告诉呢!”
“你!”
“你告诉她你也没好处,你告诉我们说有人,说不定我们听了高兴,以后有什么好事也是先告诉你的。这样的帐你不吃亏。”纱涓挽着诗话,说得淡淡。
乔沭想了想,怎么都不懂纱涓在说什么,“你别骗我了纱涓,你那复杂的话我不懂,我就懂银子,呵呵。”
“好了好了!”绵堇拦住瞳毓,走到乔沭面前,从头上拿下只金簪,“意思意思,可以说了吧。”
乔沭接过簪子,“还是绵堇最懂事!不像有些人啊,就知道听现成的,什么都付出怎么行呢。”
“乔沭,你不要太过分!”
乔沭退后一步,忙说:“你可别过来啊瞳毓,你打我一下我要躺半个月的!”
瞳毓知道她怕了,抬起手,“还不快说?”
“好好,告诉你们就是了,”乔沭收好簪子,又换上刚刚一副兴奋的样子,“就是十几年前啊,秦淮河边突然出现一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外族女子。女子穿着我们从没见过的衣裳,手上拿着一根骨头,身后跟着几个随从,就坐在秦淮河边的亭子中为人算命。”
“算命?那有什么好稀奇的?”
“算命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不过呢,她只给女子算命,而且只给她愿意算的人算。”
“就算这样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啊。”
诗话不解,道:“只给她愿意算的人算是什么意思?”
乔沭又说:“不知道从哪里听来,那位女子算命十分了得,算得没有分毫误差。而且能知道你的从前和将来,能知道你上一世与下一世,还能助你破解这一世的灾难。”
姑娘们一听都纷纷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胡说,怎么可能这么神奇,又不是神仙。”瞳毓不屑。
纱涓问道:“你怎么知道就很准了?”
“当然啦,我刚刚才看见王夫人带着千金的礼去谢了那位姑娘!就是因为当时那位姑娘给王夫人算了一命,她才能当上太傅的正妻的!”
“真这么神奇的话,不如我们也去算算?”
“诗话啊,”乔沭摇着头,做出有些抱歉的样子对她说,“那位姑娘不是随随便便就给别人算的。你去看看秦淮河边围了多少人了,我回来之前她可只为一位姑娘算了,还是皇后的小妹妹呢。”
瞳毓听了有些生气,“不是只为那些有钱的,位高权重的姑娘算吧。”
“当然不是!别忘了,王夫人以前家里也很一般,而且听说那年算的人当中还有位乞丐呢。”
瞳毓微愣,诗话倒是挺有兴趣的,“咱们也去试试吧!绵堇,咱们一起去吧。”
“我没什么兴趣,也不太想提前知道我以后的命运。”
“纱涓呢?”
“陪你。”
“瞳毓……”
瞳毓一把拉住绵堇,“你没兴趣是吧,不过我挺有兴趣的,特别是对你以后的命运特别!感兴趣!”
秦淮河边已经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绵堇她们四个到的时候只得站在远远的人群外面。
诗话踮着脚往亭子的方向努力地看却什么都看不见,伸手拉了拉瞳毓,“瞳毓你能看得见吗?”
瞳毓环着手将头侧在一边,“不是长得高就什么都能看见的。”
“哦,”诗话失望地说,“本想试试能不能来算一算的,结果连看都看不见啊。”
“也不是啊,”绵堇指着前面空出来的位置,“面前的姑娘若是不用算的话,应该就会离开了吧。”
纱涓已经往前站了站,“排队。”
“不过还是会有不少姑娘就算不被算命也是不愿意走的吧。”
“绵堇也想算算看嘛?”
绵堇理所当然地说:“这可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也是。”
围观过来的姑娘从前面逐渐减少,却从后面越来越多,亭子周围围着的姑娘被亭中的女子扫过一眼,女子摇摇头。亭口的两位随从便请那些姑娘离开,让后面的姑娘可以过来一些。
半日下来,听着旁边的姑娘议论,不过只给两位姑娘算了命。
绵堇她们走到最前面的时候已经快过午时了,那女子并没有抬头,只抬着手在往有人的方向划过,手指停在绵堇她们面前。身边的随从点点头,走了过去,“请这四位姑娘分别入亭。”
诗话两眼兴奋地看着她们几个,“太好了!”
亭中女子摇摇头,随从又说:“请四位姑娘一同入亭吧。”
她们不解,瞳毓却反笑道:“这样不是更好,哼哼,绵堇,这下我可要听听你将来的命运了哦。”
“随便你,反正大家都能知道。”绵堇摆摆手,走进亭中。
坐在女子面前,女子低着头,烧一根香从左到右,分别放在她们四人面前停顿一会儿,又将香放在骨头上。将四人目前的人生一一述说出来,就连来自哪里,何年出生都说得妈妈爸爸,让她们不经惊叹不已。
女子指着瞳毓,说:“前世债,今世还,不必争,不必抢,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终究抢不过来。姑娘,想问些什么?”
瞳毓愣了愣,有些不情愿地说:“我该何去何从?”
女子算了算,道:“等。”
“等?多久?”
“等一位来自更南方的公子,这一世,你要还他的债。”
“我怎么知道他是不是我要等的人。”
“他会带着一只老鹰。”
瞳毓一时无语,正还想问什么,女子却对诗话说:“你的人生你需要时刻珍惜。”
诗话没太听懂她的话,略略想了想,笑道:“我不知道,我不敢多想。”
瞳毓轻笑,纱涓没有表情,绵堇沉默。
女子想也不想地说:“想不想都无妨,珍惜已经拥有的,方能长命百岁。”
诗话喃喃自语,“珍惜已拥有?”
“你想问些什么?”
诗话又说:“当然,我想问我以后会嫁给哪位公子,以后会有几个子女,以后要怎么做才能与夫君长相厮守,以后会在哪里,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以后会不会很早就死掉,以后还会不会见到我的好姐妹们,以后……”
“诗话。”绵堇打断她。
纱涓低声说:“问得太多了。”
诗话突然抱歉地笑了笑,“呵呵,小女失礼。”
女子并没有在意,只说:“这些,也许有,也许没有,你只需珍惜已用拥有,不可强求。”
“我自然……”
女子抬手阻止,“你想心里有数就好。”
诗话点点头,虽然不是很懂。
女子又指着纱涓,说:“越是低调的人就越是抢眼,这本不是你应该待得地方,你本与这里无缘,但你所想并非你所要,你将会有两个最艰难的选择。”
“去哪?我没有地方可去。”
“不,你有,只是你不愿。”
纱涓沉默一阵,“就这样,不好吗?”
女子将骨头拿过来看了看,说:“若你非要如此,我也无法。只是去了,也许并不是最好。”
“该如何?”
“你本与这里无缘,”女子抬了抬头,脖上一圈银子的链子有些反光,“但回去的地方却又给你带来伤痛,孰轻孰重只有你自己知道。是你自己,还是在遥远的地方你的家人。”
纱涓心脏慢了一拍,不在说什么,“多谢高人指点,纱涓谨记。”
最后,女子指了指绵堇,绵堇突然有些紧张。女子拿过骨头在自己手上敲了敲,微微低头,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这让绵堇更紧张了。
诗话小心地看了看大家,很是担心。
“怎么可能?”
“说不定,真的是天命,”垂着耳朵的小黑猫目光飘渺地再天空中飘动,没有力气地载着熙炎,没有目的地在空中飘来飘去。
刚刚去鬼界看见源旻听见落姬不见的消息后失魂落魄的样子,熙炎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那个男人可能还爱着落姬,但自己却觉得可笑,想在想来那一丝丝的不信任在他心中是多么的讽刺,自己着急得竟然会去那里。
“又又!”
“啊?”
“往北边走,知道北是那边吗??”
又又极度伤心地转头看着熙炎,两眼都是泪,北边,什么北边啊,她不要知道哪边是北边,“我我我,我不知道啦!小九……”
“别哭,我们能找到她的。”
又又低头喃喃,“小九最怕一个人了,最怕黑了,最怕别人不理她了。”
“恩,所以我要赶快找到她。”
又又点点头,甩干眼泪,“恩,又又不能让小九一个人,她会很孤单。”
熙炎抓紧又又,不仅是她会害怕,他也会。
“小十七……”
“恩?”
“也许是天命也说不定。”
“天命?”
又又垂着耳朵,说:“不是说,小九命中必有一劫吗?那一劫是什么时候呢?会不会是现在?也许,也许说不定小九正在受苦。”
熙炎沉默一阵,不会的,就算是命中劫数,也不会无缘无故消失,神仙不同于别人,在那之前是会知道的,应该从云河下去才对。虽然这么想了,但是,他怕万一,万一,“回天宫。”
三万年前,金陵城深灰色的披风下是橘色异国的风韵,手臂上的银色镯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女子沉默一阵,摇了摇头,握紧骨头,侧头,“怎么可能,你,怎么回事?我竟算不出的前世,太复杂了,实在太混乱了。”
绵堇不禁皱眉。
“不过,这一世倒是勉强算得出几分,”女子小声地说了句,又道,“你想得到的东西没有一件能得到,不该拥有的确拥有了,你的爱人会带你离开,你却会失去他。受苦受累都是小事,你会受到前所未有的祸患和侮辱,甚至就连生命也会,不保。”
诗话听得胆战心惊,紧张地看着绵堇,瞳毓大笑两声,“哈哈,你可真是辛苦啊绵堇,哎,可怜的孩子,真是让姐姐我伤心。不过你不是挺坚强的吗,你说说这该怎么办是好呢。”
“瞳毓,你笑得好假。”纱涓拆穿她。
“呵呵,瞳毓关心人的方式就是这个样子的,你不要拆穿她嘛纱涓。”绵堇突然不是很在意别人对她人生的提醒了,人生是自己的,该如何就如何就好。
“哼,不要自恋了,我才没有关心你。”
绵堇微笑,“真的?”
瞳毓瞪着她,“废话。”
绵堇却握了握手,反笑道:“不必这么担心,我本来就喜欢这轰轰烈烈的,还不错,若是平平淡淡我可不愿意。”
那异族的女子一直捻指算着,一边算一边说:“不,你的死会让你心爱的人痛不欲生,甚至,甚至会影响到你的每一世。”
“下一世会怎么样?”
“不知道,只知道会牵连到你的下一世,不过,”女子顿了顿,“若是你不离开,就一切都不会发生,但,你的每一世都会被改变。哦,不,不,这是天命,你难以违抗啊。”
绵堇微愣,真傻,难道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那她连反抗都无法?
女子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来递给绵堇,“我算不出你的未来,也算不出的的前世与后世,以这个锦囊作为谦礼,请姑娘手下。”
绵堇没有接,道:“姑娘为小女子算上一卦小女子已经十分感激了,这个锦囊绵堇不能收。”
“不,借姑娘给了卦钱,我就该为你解命理,既然我解不了姑娘的命理,自当要人事,听天命。”
绵堇犹豫一下,伸手接过,“绵堇谢过高人。”
“我本不是什么高人,”女子起身,扫一眼四周,对门口的随从说,“今日不早了,我累了,就回去吧。”
“是,夫人。”
绵堇她们拜谢后,女子走到绵堇身边,小声说:“若你真要离开,才能将其打开。”
回到悦己满园,在之后的两天,那个橘衣的女子再也没有出现过,但她说的话却在绵堇心里一直出现。
不要离开这里吗?是叫她好好当这里的花魁吗?真是可笑。
“绵堇。”
“啊!”绵堇惊呼地回头,顺了顺胸口,“纱,纱涓,你吓死我了。”
纱涓打着哈欠,眼睛眯成一条线,说:“还在想之前在秦淮河边那位女子说的事情吗?”
绵堇微愣,干笑两声,“哈哈,才没有呢。只是再想大家都会天各一方,真是想不到。”
“嘘,”纱涓小声提醒,“这可不能说的。”
绵堇的思绪又开始乱七八糟地想着什么,纱涓看她心不在焉地,看了看她身边的房间,眼睛又眯了起来,说:“最近,你怎么都住在诗话的房里?”
“没什么,只是突然变成一个人有点不太习惯而已。”
“哦,不过,”可是纱涓想起刚刚才看见诗话从绵堇的房间里面走出来,不过,“没什么,只是有点奇怪而已。”
“奇怪?”绵堇不解。
纱涓摇摇头说:“没什么。”
“哦,纱涓这是要去哪里吗?”
纱涓将双手合拢放于胸前轻轻低头,绵堇马上明白了。拜佛,是纱涓每月这一天都要做的事情。
端着一盆热水回到房里,绵堇坐到床边。床上的男子依旧闭着眼睛,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血色,就连身上,也是凉的。若不是因为他的脉搏还在跳动,绵堇真的以为他已经死了。
水温微热,她熟练地将男子的上衣脱下。也不是第一次脱他的衣裳了,所以不知道为什么对于扒人衣裳这件事她现在做起来可是超级顺手,就算看光了他的身子,她现在也脸不红心不跳了。
慢慢给男人擦完身上,换好衣裳,绵堇吃力地坐在男人身边,一点点给他擦着脸。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这脸蛋长得也太,太美了吧。她一时失神,不自觉地去摸他的脸。
像是触碰到水滴一般,滑了下来。
嗯?绵堇被自己吓到了,自己一个女孩子家的现在正在对一个男人做什么啊!端起盆子,绵堇迅速离开。
华灯初上,橘得发红的烛光点的满屋都是,打湿的方巾为红木床上的少年擦去淡淡的汗渍,她平时没怎么看他,但映着烛光,她不觉地盯着这个少年,竟有些失神了。
若不是生活在这个美女如云的院子里,绵堇看着这张男人的脸都觉得有些自卑,本想静静待在这里,无奈门口的人一阵一阵地催促!
诗话面带着微笑地拦在门前,又是赔笑又是劝说,“绵堇今个真的不舒服,花粉过敏的厉害,不能喝酒,要静养才能好得快。各位爷都是文人雅士,不如今个让诗话陪你们谈谈诗词可好?”
文人一:“诗话姑娘诗词实在超群,我们都甘拜下风啊!”
文人三:“我们今天不想对诗对词,就像看看绵堇妹妹在不在。”
文人四:“绵堇姑娘病了?严不严重?要不要紧?”
文人一:“这个季节容易伤风,莫不是伤风了?”
诗话一个人实在对不上这么多人的话,她觉得这是上天再给她惩罚,惩罚她帮绵堇藏了个男人在屋里。
“各位爷,绵堇她真的没事,只是有些病了,大家不要这么激动,会吵着她的。”
文人三:“那你就让我们见见她啊!”
文人一:“见一下而已,我们也好安心啊!”
文人二:“若不行,便让我们隔着屏障听听她的声音也好啊。”
“是哪位爷这么着急地想见人家?”绵堇自己都被这句话吓了一跳,门口一群文人雅士都纷纷朝屋里望去,急不可耐地期待绵堇会从屋里出来。
不过一会儿,房门被打开,“绵,绵堇!”
绵堇伸手关上门,咧嘴一笑,门口的文人雅士们一个个都看呆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个反映是极好的,绵堇一袭银色内衫,外面披一件明黄色长裙,脸色有些微白,羞涩地半低下头,用袖子遮住半张脸,斜眼看向另一边,“你们这样色眯眯地看着我,我可要生气了。”
文人一二两四五六七:“哇——”
“讨厌!”绵堇故作生气地侧身,嘟起嘴来,“一群死不要脸的臭男人,人家病了啦,不要看了,统统给我回去,不然,不然传染给你们了,我可不负责。”
文人二:“没,没事!我们就想被你传染!”
文人一:“传给我传给我!”
文人四:“你们别闹,呵呵,绵堇妹妹呀,瞧你面色苍白,站都站不稳了,不如让我扶着你吧?”
绵堇冷冷一笑,她的胃在沸腾,好想吐,“你们好烦啊!都说人家病了啦!你们还这么吵,真是不让人好好休息!”
文人六:“绵堇妹妹,我们就是想见你一面,没,没别的意思,你病了就好好休息吧。”
文人五:“我过几日再来探你,听说你喜欢玉露紫雪膏,下次我从京城回来给你带。”
文人四:“我听说绵堇姑娘喜欢绣球花,我家正好种好了,等你好了,不如到府上一同赏花如何?”
文人三:“说什么呢,绵堇姑娘现在不舒服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妹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咳咳,谢谢各位关心,”绵堇轻轻咳嗽两声,两夹立显微红,“今个失礼了,还请各位姐妹帮绵堇陪各位爷吧。醉荫,跟我进去。”
“是,姑娘。”
醉荫拦在门口,努力陪着笑脸,“各位爷请下楼去吧,今个各位爷的单子就记在咱们姑娘头上了,还请各位爷尽兴而归。”
“呼——累死我了!为什么偏偏非要看我一眼?我要是真的病了看我一眼我就能好了吗?”绵堇一边揉着脖子抱怨一边朝诗话走过去,“喂,诗话姐姐,你听见我说话吗?害得我有杀人的冲动了都!”
“绵堇……”
“怎么了?我刚刚对他们说的太过火了?还好……”
诗话一把拉过绵堇,眼睛瞪得大大的,紧张地说:“他醒了。”
绵堇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绕过诗话朝床边望去。男子靠在床上,雪白的手上包扎着纱布随意地放在身侧,眼睛微微闭着,苍白的脸上就连嘴唇都是泛着白色的,零碎的头发有些凌乱,但这样反而显得更加有美感。
男人突然抓住绵堇想凑近他额前的手,微微睁开眼睛,一抹红光再次进入绵堇的视线。绵堇紧张地问:“你,你醒了?”
想抽回手,但男人眯着眼睛盯着她,就是不放开。绵堇有些恼了,狠狠推开他的手,他闷哼一声,落姬急忙说:“对,对不起,我忘了你手上还有伤。”
男人没做声,扫她一眼又把目光移到一边,“你是妓女?”
绵堇突然觉得自己的青筋有些颤抖,“一般人这个时候应该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说‘谢谢’。”
“就算你不救,我也不会死。”
“等你死了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活该你被人砍得满身都是伤!”
“这里空气不好。”
“啊?”绵堇一手搭在他的肩上,挑眉,道,“不舒服你可以走,如果你能下床的话。”
男人抬了抬手,还真是勉强啊,“这点伤不过一日便能好。”
“说什么疯话,你当自己是神仙?”
“嗯。”男人抬眼与绵堇对视,他火红的眸子没有任何神色,“离我远些。”
“你当我喜欢离你近啊!”哪个男人不是千方百计地想接近她,哪怕是多看她一眼也好,她长这么大还真被谁这么嫌弃过!但她偏偏就不起身,硬是盯着男人,“是我救了你,你家在哪里,让你家人来接你回去。”
“没有,”男人侧头不再看她,“你离远些。”
“啊?为什么?”
男人平淡地说:“妓女,很脏。”
“啪!”
“啊!”诗话惊呆了,第一次看见绵堇打人。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绵,绵堇?”诗话惊得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看着床上被打得嘴角出血的男人和失手打人的绵堇,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绵堇呆呆地看着自己手指上染上的一丝血迹,不再看男人也不再说话,绕过还在吃惊的诗话推门出去。
男人保持着被打的姿势不动,诗话尴尬地合上惊吓过度的嘴,笑道:“呵呵,不,不好意思啊。绵堇她平时不是这样的,就算再怎么生气也绝对不会动手打人的。我都被她吓到了呢,你,你没事吧?”
男人没有擦掉嘴边的血,只是无力地靠在一边,闭上眼睛。
三天之后,绵堇再次进到诗话的房里,男人已经能坐起来了。听见绵堇进来才稍稍抬了抬头。
“这几天他一句话都没说,”诗话悄悄在绵堇耳边说道,“问他什么都没反应。”
“知道了,楼下叫你呢,这儿我看着吧。”
“恩。”
绵堇走到男人旁边坐下,果然不能与他离得太近,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能下床了吗?”
稍稍抬头,男人红色的眸子望着她,苍白的唇已经稍有血色了。绵堇见他不说话,又道:“为什么不吃东西?”
男人依旧没说话,绵堇有些生气,别过微红的脸,“上次打了你,我道歉。”
“妓女都是像你这样随便坐在男人床上的?”
如果可以,绵堇真想再给他一巴掌,不过她忍了,“我的的确是妓女,所以呢?”男人只看着她没有任何话,绵堇却笑道,“妓女又怎么样,妓女还不是人,况且我卖艺不卖身。你这么唾弃妓女的话我告诉你,你睡得这张床是诗话姐姐的,上面的被单是我的,你有什么感觉?”
男人垂下脸,“脏。”
“所以你现在跟我一样。”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呵。”
绵堇以为自己听错了,呆呆地看着他,又问,“你不饿吗?”
男人摇摇头说,“熙炎。”
“恩?”
“熙炎。”
绵堇愣了愣没想到他却很轻地拉着绵堇的手,一边在她手上写着自己的名字。看着男人的侧脸,绵堇忽然觉得脖子一阵发热,不解地看着男人,这一看反而觉得脸上更热了。
“你还会脸红?”
“啊?”绵堇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可认字?”
绵堇不由地生气,“废话!”侧过脸不在看他,“绵堇,绵连的绵,三色堇的堇。”
“写给我看。”
“我脏的很,不想碰你。”
“给我换个房间。”
绵堇白他一眼,他还真的是讨人厌,“你没有资格选择。”
“除了你,我不想与旁人说话。”
“为什么?”
“我要安心恢复伤势,除了你,我不要见到其他人。”
“你能站起来了吗?”
熙炎伸出手朝着绵堇,绵堇冷笑这说:“这双手是什么意思?”
“扶我去你房里。”
“你不是觉得我很脏吗?”
熙炎慢慢收回手,“嗯。”
绵堇真的不想动手,但是她真的没遇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明明是他自己说妓女很脏的,结果还要自己扶他去自己的房间!
熙炎捂着被绵堇揍了一拳的脸,情绪低落地低着头,虽然他的情绪一直都很低落。
“啊,你们这是怎么了?”诗话怎么觉得自己转个头回来这两个人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一边是不削地仰着头生闷气的绵堇,一边是揉着脸颊感觉格外可怜的美男子。诗话推了推绵堇,“你怎么又动手了?”
“大概是他有惹我生气的天赋,”绵堇凑近诗话,悄声说了句什么,诗话先是有些惊讶,又点头笑着出去了,“拜托了诗话。”
绵堇双手环在胸前走到床前,别过脸不想与熙炎直视,顿了好半天,她才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喂,起来了,你,不是要去我的房间吗?”
阳光从床的侧面投射进来,他一手依旧捂着脸,垂着眼睛的样子在绵堇看来格外可怜,不过一眼,绵堇立马又侧过头不想去看他那没有表情的脸,“快起来,诗话只能暂时帮我看着不让人发现你。”
“嗯,扶我。”
绵堇狠狠瞪他一眼却还是抓住了他伸向她的手。靠在绵堇的肩上,绵堇一手抓住他的手腕一手拉住他腰间的衣衫,意外的轻,不费任何力气就将一个大男人拖进了自己的房里。
将他放在床上,绵堇急忙退开,被熙炎抓住的手却没有放开。绵堇还没开口说什么,熙炎就先说道:“我没有嫌你脏。”
“什么?”
“不然也不会让你帮我换药换衣裳,更不会让你帮我擦身体……”
“啊!真是够了!”绵堇甩开他的手,猛地将他推开,什么换要换衣裳,擦血擦身体!原来,他一直就在装睡!
熙炎被她推得靠在床头,垂着头一直没有动静,“喂!别给我装死!喂!”
绵堇也不知道是担心还是什么,他身上的伤一直没好,刚才那么用力地推还撞在了床头,伤口会不会又裂开了?不会晕了吧?
“喂你……”
“好疼。”
绵堇急忙附身下去,“哪里疼?”
熙炎抬头,“这里。”
四目对视,熙炎的眸子里平静如水,绵堇漆黑的眼眸却波澜起伏,不由地抬手将熙炎的脸扒到一边,低头随意拉开他的衣衫。
心里猛地一惊,包扎的纱布早就染红了!
“你怎么搞的!流了这么多血也不出个声!一般人早就疼死了!”绵堇很生气,气的忙去取来药和纱布,看着那么多血和一声不吭的这个男人有种委屈的感觉。
“嗯。”
“嗯什么啊!至少也对我说你疼啊,若不是我伤到了你,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就这样让你的血流干为止?”
熙炎的样子依旧没有变化,若不是自己被人封住了仙力,这些伤这些血,根本就没有意义,“我不会死。”
“是是,你是神仙,不吃不喝流这么多血还不会死。”
“嗯。”
绵堇停下扒下熙炎衣衫的手,“光说嗯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如果想让别人知道你想说什么就好好表达出来,”绵堇一把捧住熙炎的脸,强制让他看着自己的脸,虽然自己很不好意思,但是,“听见没有,要好好告诉我你想说的话。”
熙炎点了点头,“恩,知道了。”
放开手,绵堇继续扒开熙炎的衣衫,重新将药给他敷上,“会很疼,忍着点。”
“恩。”
整个换药的过程因为绵堇无理由的生气而下手很重,但熙炎却没有喊一句疼,但却满头发汗。绵堇扯出袖中的方巾给他擦汗,“疼吗?”
熙炎没有回答,只说:“你的房间比较让人喘得过气来。”
“你现在是在夸奖我吗?”
“男人的味道,没有。”
“那是当然!我不会让那些男人进我的房间,永远都不会!”
熙炎指了指自己,绵堇转身将染红了的纱布扔掉,“等你伤好了,马上给我走。”
“恩,我会的。”
是,他会的,一定会走的。她在失落什么?因为这个男人跟别人不一样还是因为这个男人是自己千辛万苦救回来的,连句谢谢都还没说就走了,所以失落,所以生气?
绵堇想着想着,不知觉手上多了个托盘,两个小菜和一碗饭,她放在熙炎的床边,“不想饿死的话就……睡着了?”
“没有。”
“吃点东西。”
“不用。”
“你真想成神仙?”
“我本就是仙。”不用想也知道,多么可笑的一句话?本是一句玩笑话,但为何,要用这么认真的表情来说这句话?
绵堇不削地说:“哈,你还会开玩笑?”
熙炎拿起筷子,“啪。”
又拿起另一只,“啪。”
不拿了,坐在床边,眼睛就这么一直盯着绵堇,面无表情,眼睛却是像会说话。绵堇发寒地说:“你想都不要想!”
“喂我。”
“哼,你做梦。”
“饿死在你床上这样好吗?”
绵堇拿起筷子,低声骂道:“混蛋。”
吃完饭,熙炎一直靠在床边盯着没有焦距的地方发呆,绵堇坐在他旁边,过了好久,他突然转头对绵堇说:“你竟然是妓女。”
山如墨绢,水于留白,多一分勾勒不多,少一分渲染不少,彩盘调匀,笔锋沾染,在空中稍稍挥动,山水之间再多几分勾勒,添上一些绿意,山间便多了几分墨绿。许久不曾修饰,一旦画上一笔了,怎么都想把所有的都添上新的颜色。
墨白活动活动脖子和手腕,甩甩手一滴墨不小心进入了山岚之间,墨白不动声色地继续低头调色,抬手在山岚之间够了几笔便是一切正常了。
将彩盘毛笔整理完善,他一边思考该怎么对付门口站着的那位大人。律染上君,您可是留下了个麻烦的工作。
依山伴水,再美的风景也是烟云,墨白无奈地从殿内出来,双手作揖,恭敬地行礼,道:“小仙有礼,不只熙炎上神到此有失远迎,还请赎罪。不知熙炎上神到此有何吩咐?”
“律染上君可在?”
“我家上君不在家已多日,还请上神不要见怪。”
熙炎眼睑下垂,“律染上君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小仙不知。”
“你怎么不知道呢!”又又急忙从熙炎肩上跳下来化成个小姑娘,上前几步急急问道,“他要是不回来了,我们要怎么找到小九?”
墨白后退几步与又又拉开些距离,“这位姑娘……”
“又又,”熙炎将又又抓了过来,仿佛有不祥的乌云在他脸上徘徊,但声音却平静到了极致,“可否将落落的命理簿给在下一阅?”
“就算是熙炎上神您的请求,没有律染上君的允许,小仙无法将落姬上神的命理簿给您。”
熙炎直接绕过墨白,“我会自己找。”
墨白无奈地跟在他身后进去。又又兴奋地跳进人生命理的藏书楼,拉住熙炎的衣袖,本是兴奋的心情突然变得又委屈又难过,“小十七……”
熙炎愣在原地,将手放在又又头上,又又委屈地流眼泪。面前的书楼就像是个宫殿,楼梯错综复杂地向上蔓延,抬头,只看见有一股光线从上投射下来,却看不见光线的尽头。
“这里有人、魔、仙、鬼,妖五界八荒,各个族类的命理,落姬上神是五界特殊的存在,她的命理在妖界还是仙界就算是我都不清楚,”墨白慢慢走上一排书架,指了指几个方向,“不过小仙可告诉上神您,这边是妖界而边是仙界,除了落姬上神以外的命理簿,请上神不要翻阅。”
“小十七,”又又憋着嘴,熙炎走上阶梯,“这么多,怎么办……”
熙炎随手拿起一本命理簿,“只要能找到的话,就能找到小九了吧。”
“恩?”
“又又可识字?”
又又抹掉眼泪,“只是小九的名字的话,又又也是认识的。”
“嗯。”
嘴巴上答应着,熙炎已经开始翻阅堆积如山的书卷了。又又走到他旁边,本忍住的泪水又滑落下来,落寞的背影,长发遮住了熙炎大半张的脸,靠在熙炎身边猫腻地给他安慰,“小十七,又又会陪着你的,所以,所以不要露出这么悲伤的样子,又又好伤心。”
三万年前,金陵城红妆浓,笑意浅,容颜妖娆宛如灵蛇下凡,曼陀罗点缀花纹胭脂渲染金丝镶边裙摆摆动,水袖蝶儿双宿双飞停留于枝头,一步一摇,浑然天成宛若生命倒回翩翩起舞。月眉勾人,桃花铺面,天然勾勒出来的轮廓雪白无暇,指尖叉腰,腰带垂地,出现在这座万丈光辉彩缎铺迷的楼层最大的中央舞台。
绵堇不削地看着对面那群向她投来炽热目光的男人们,台下和一楼的已经是人山人海了,就连二楼和三楼也是人潮涌动。虽然整个悦己满园闹得不可开交,但那些自称文人雅士的人吵吵闹闹说的话,绵堇一句都不想听见。
百般无奈,终于还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当上头牌花魁的这一天。
文人一:“绵堇姑娘!绵堇姑娘!”
文人四:“今天可是将全部财产都带来了,不知道能不能与绵堇姑娘喝上一杯呢?”
文人七:“哼哼,别发傻了,要就要她的全部,喝一杯酒算什么?”
文人五:“你们的思想太肮脏了!绵堇姑娘岂会理会你们这样的人!”
文人四:“你怀里那些银票是做什么?你没有资格说我们!”
老鸨仿佛已经有很久没有展开过这样的活动了,四位花魁一直在位的时候,每天都是这般热闹,银子的话从来不曾愁过。如今四位花魁都离开了,还不趁此机会好好赚一笔,她就不是悦己满园的老板了!
“各位公子,各位少爷,各位老板官爷们大家百忙之中来到咱们悦己满园的院子,妈妈我在这儿不胜感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鸨一边笑着脸上的胭脂一边往下掉,她突然将绵堇拉上前来,台下一阵喧哗,“好了好了,各位爷可别吓着咱们姑娘了,咱们绵堇姑娘怕羞,你们这么多人喊她,让她可怎么回答的好?”
文人三:“啊!绵堇姑娘,看着边看这边。”
文人七:“这里这里啊!绵堇妹妹!你今天可真美!”
文人四:“哟哟,真不愧是花魁娘娘!”
绵堇咬了一下下嘴唇,抬起本插在腰上的手放在唇边,微微张口,面颊微红地闪烁双眼,“你们这么色地看着人家,人家会害羞的,统统给我闭上眼睛!”
“哇——”
四下一阵喧哗,绵堇心里却觉得好笑,不过是装模作样出来的样子,为什么这群人没有一个觉得自己恶心?
“看见没有。”
“恩,”古青色云纹长衫裹上白边水波,一方百合花手绢遮住红唇,葱指抵住太阳穴边,从四楼的一边朝下看去正好可以看见二楼的舞台,“你想表达什么?”
瞳毓皱着眉头盯着二楼的舞台,一手握拳放在墙上额头靠着拳头,略带生气地说:“你这不是说废话吗?看看她那个样子,在那些男人面前装得比什么都好,看了就让人恶心!”
“没有人要你去看。”
“纱涓!你是想让我发火?”
“已经发了。”
“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才让我最生气!你看她那个样子你真的没有任何反应?”
纱涓侧头看了一眼站在中央舞台上的绵堇,平淡地说:“没有什么感觉。”
“呵,你才是咱们悦己满园最漂亮最有才的姑娘,她为什么能当上花魁难道你不知道?”
纱涓眼睑微颤一下,“瞳毓。”
“什么啊?”瞳毓不耐烦地问道。
纱涓侧脸过来盯着她,无神的下垂眼半眯着,“你站上去,能来少多人?”
“不知道,反正……”
“能有她这么多吗?”
“那是当然……”
纱涓依旧半掩着红唇,眼睛眯得更小了,“你先看看这些人。”
瞳毓愣了一愣,不削地闷哼,“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没有说我要当花魁,是说的你啊!”
“我不擅长强颜欢笑,更不擅长掩饰不悦。”
“呵呵,你有高兴过吗?”
“嗯,现在。”
真是个意外的回答,瞳毓松开拳头,“这是在瞧不起我?”
纱涓的眼神悠远,不是在看舞台,也没有看绵堇,单单是一放手绢放在唇边,眯着眼睛发呆而已。
悦己满园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老鸨开心得已经合不拢嘴了,一边招呼着那些公子们,一边看着绵堇的脸色。但绵堇早无心待在这里,她的目光看向四楼,那边有一排的姑娘在看她,或是看热闹,或是羡慕绵堇能当上花魁,或是嫉妒和怨恨,但只有一个人是在为她悲伤,但那个人不在。
诗话,有好好把晚膳拿给自己房里的那个男人吗?不,她该担心的不是这,而是熙炎他有好好地吃饭吗?还是依旧靠在床边,不吃不喝?
“绵堇,绵堇!”
“啊?嗯。”绵堇回过神来,虽然不愿意,但还是娇滴滴地朝着台下笑了笑,立刻又引来一阵欢呼。
老鸨笑得皱纹都出来了还继续笑个不停,“呵呵呵,那么时辰也不早了,今个是咱们绵堇姑娘成年的日子,也是当上花魁的第一天!要知道,咱们花魁可不是便宜货,各位爷们随意叫价,可是这价钱出得太不合理的话,妈妈我可不是愿意我们绵堇吃亏的!”
“一千两!”
文人四:“你,你听清楚没有?”
文人三:“是吗?刚刚说什么?”
文人一:“不,不会吧,一开始就……”
文人二:“天呐!你真的太不公平了,让我们死也应该死的慢一些啊!”
“什,什么!”老鸨的话刚刚落音就听见从三楼的雅座后排传来一个声音,“呵呵,刚才是哪位爷喊得价?妈妈耳朵不太好使,能再喊一遍吗?”
沉默一刻,从刚刚发出声音的二楼雅座中走出来一位男子,双手环于胸前,手持一把长剑,很短的头发将额头整个都露了出来,额前一条深蓝色的发带束在一旁,表情虽然严肃眼睛却没有看向舞台,语气不太情愿地说:“听清楚了,一千两。”
老鸨兴奋地要跳起来了,不过她得沉住气,这个时候一定要沉的住气才行,“哈哈哈,楼上那官爷出一千两!一开始就出了一千两的高价!爷你太抬举咱们绵堇了,哈哈!但是喜欢绵堇姑娘的爷一定不止您一位,还请稍安勿躁,等待下一位爷叫价。”
“哼,老鸨就是老鸨,反正是要等人叫叫还不如直接一点,”楼下的贵宾厅里,有些苍老的声音说道,“老夫出两千两!”
绵堇心里一沉,虽然只是卖艺,但她实在不想对着个快进棺材的人卖笑,“两千两!陈老爷出价两千两!”
“切。”长剑放下,男子走进雅座,不情愿地对雅座里面一脸笑意的人说,“这种事情,自己去。”
雅座中的男人喝着茶露出微笑,歪着头将扇子打开,身后还站了一排手持武器的部下,“别总是这么没劲嘛阿木,好不容易逃出来找点乐子,银子无所谓,再去开一次价,恩?”
云木斜着眼睛,他想回家睡觉,“跟银子没有关系吧。”
“呐,阿木,你要是再不去的话可要被别人叫下了,咱们可没那么多银子。”
“这么想让人家陪你就直接去叫,我没兴趣。”
“啊?”摆着扇子的男子名叫云司,是富甲南方的云家独子,不过云家不但是富甲一方,更是将门。不过这个云家独子却是个从小体弱多病,而他旁边的云木则是云家老爷当做继承人来养的养子,但没想到五年前,这些云家少爷的病突然好了,虽从小没有习武,但短短五年边突飞猛进。本以为这两个如同兄弟一般的人会大大翻脸,却没想到他们的感情依旧如一。
云司瘪瘪嘴,有些撒娇似地说:“阿木,可是我有兴趣啊,而且兴趣很大啊。再说了,咳咳,你真的我身体不好的,没办法喊出来嘛。”
虽然知道他在撒谎,但云木实在不想拆穿他,也不想多说话,只得转身有出去。
“好吵。”绵堇的房间里,熙炎闭眼调和着气息,手腕转动一圈放在腿上,这样一来就恢复了三成了。该死,果然封印没有解除的话回复得也太慢了点。这一个月才恢复三层,要等完全恢复还得一阵子的时间,不知道赶不赶得上。
诗话一边观望着外面一边回头队熙炎说:“那是当然的,今天是特殊的日子。特殊的。”
熙炎看她一眼,虽说是特别的日子但怎么看她的样子都不觉得是个什么好日子。不过,不关他的事。
“绵堇呢?”
“在楼下,她是今天的主角,虽然她说过你不想见到除了她之外的人,不过还是拜托我来照顾你。”
“恩,”熙炎盯着她一会儿将目光收起来,说,“无所谓。”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难以相处的人,诗话稍稍放下了一丝戒备心,一放下戒备心就不由地想起今天这样的日子,不由地说:“绵堇啊,现在一定又在勉强自己了,明明最讨厌男人了,一点儿都不想当什么花魁,但是是夏姐制造的机会,只要当上花魁,就算一开始很委屈,之后,之后就能活得高贵一些了吧。”
诗话见他不说话便继续说:“不过只要是花魁的话,就不会被妈妈逼着卖身了。”
熙炎不解,还有妓女不卖身的?
“绵堇是绝对不会卖身的,她也想能保护我们,即使那么勉强自己。”
“是吗。”熙炎重新靠在床榻边,不知道为何会想起,今晚她会陪谁喝酒,又会是谁在她的身边。
云木百般不愿地再一次站在众人面前,终于正眼看了一眼台上的绵堇,轻声叹气,“五千两。”
四下一阵惊慌,文人雅士拿着自己所有的银票开始惨叫。
老鸨扬手,“五千两!五千两啊!还有没有加价的?大家可要抓紧了!”
想也知道这个价钱已经几乎是最高价了,再加的人估计是神经病了……
“一万两!”
“一一一,一万两?”老鸨快晕了。
云木斜眼朝一楼望去,还真有这种神经病。
“本少爷出一万两,还不让那位姑娘过来给本公子倒酒?”
绵堇垂下眼睛看了看,哼,没见过的少爷,英俊的脸上多了几分放荡不羁和狂野的气息,只是他趾高气扬的感觉真让绵堇不爽,不过,“妈妈,原来绵堇在悦己满园里也不过如此,想用那么点银子来买绵堇一晚上,这叫绵堇好生无奈。”
“绵,绵堇……”老鸨目瞪口呆。
“哈哈哈!”楼下的少爷站起来大笑道,“姑娘嫌本公子的银子给少了?”
绵堇一艘叉腰往前站了几步,莞尔笑道:“是。”
“哈哈哈!好!本公子就给你,”起身跃上二楼,此人轻功不错。他从怀里取出厚厚一叠银票从二楼的舞台上扬手甩了出去。得意地站到绵堇身边,顽劣地笑道,“一张五百两,这些够了吗?”
绵堇有些惊讶,只是一瞬间而已。她抬头看着男人,放荡不羁的样子,笑起来回露出两颗虎牙,看上去不是他们这里的人,而且,金色的眼睛也从未见过。不过,与其陪着那个快进棺材的老爷爷和二楼一点都没有兴趣却还一直叫价,想也知道是为了坐在雅座中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男人的好吧。
“呵呵,银票是给妈妈的,绵堇的目的只是为了整个院子的姐妹,谢谢这位爷的银票。”
“昂,本公子叫昂,你呢?”
绵堇欠身,“绵堇。既然公子出了这么多银子,那么今晚就与您促膝长谈,还请爷去房中稍等。”
绵堇谢礼,提群将走,不知道熙炎怎么样了。
“嗯?”
手腕被人抓住,昂得不羁地笑道:“还需要等什么吗?”
“等……啊!啊?”这个人竟然一手将绵堇凌空抱了起来,翻身到三楼,接着便是五楼,不费吹灰之力。绵堇不悦地喊道,“你做什么!”
“做什么?”昂走过一排姑娘,随口问道,“绵堇姑娘的房间在哪?”
姑娘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回头指了指,昂头也不回地推开了那扇门。
“绵堇?你是谁?”诗话惊恐地站了起来。
绵堇摊在昂的肩头,十分不悦却还是娇羞地说:“你弄疼人家了,还不放我下来?”
“绵堇,怎么回事……啊!”
昂一把将诗话推了出去,关上门之前坏笑着说:“这里不需要两个女人。”
诗话傻了,这是什么意思?她匆匆跑下楼去,只见其他姑娘和妈妈都忙着招呼客人了,她急忙跑下楼,“妈妈!绵堇,绵堇好像不太好了!”
老鸨满手都是银票根本无暇管别的事情,“什么不好了?她有什么不好的?”
“那个男人闯进了她的房里!”
“那有什么奇怪的?咱们这里是妓院,哪个公子愿意进哪个姑娘的房间就进呗,有银子想怎么进就怎么进啊。”
诗话瞪大了眼睛,“什么!您说什么妈妈?绵堇她不卖身啊!”
老鸨推开她,“这么多银票,他就是把绵堇带走了我也不会说什么的!少来烦我!”
“怎么会这样……”
诗话的手臂被人抓住,纱涓对她摇了摇头,瞳毓一脸不悦地说:“妈妈,咱们这里的规矩您都忘记了吗?花魁是不卖身的,这花魁卖了身,您以后还赚钱不赚钱了?”
老鸨拿着手上一叠银票,晃了晃,“看见没有?这一晚就赚了这么多!就算她卖了身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会有一大票的公子哥来找她,你们三个少给我出头,不然把你们都关起来!”
“妈妈这一会儿可是赚饱了。”纱涓说得无心,脸上却是不悦。
“哼!”
瞳毓转过身去,“钱都拿到手了,我要做什么的话,妈妈也不会阻止了吧?”
老鸨一听,马上就慌了,“给我把她们几个抓住!”话刚落,她们几个就被围了起来。
纱涓将诗话护住,瞳毓单手叉腰,“切,什么时候竟然雇了这些打手。”
“带下去关进柴房,明天一早才准放出来!”
“绵堇!妈妈你不能这样!”诗话泪流满面。
任她这么挣扎最后还是被扔进了房里。她能做的只有为她悲伤吗?她还能做什么,什么都不能,什么都有……
悦己满园目前处于一片混乱的状态,从三楼的雅座看着下面,云司摇着头叹着气,“阿木啊,你真是啊。”
“什么?”
云司懊恼地嘟着嘴,像个孩子一般地说:“为什么不多带点银票?”
“怎么多带?”谁也不知道你竟然走在大街上会想到来窑子玩玩吧?
“我不管,反正都是你的错,阿木!”
“恩,现在能回去了吧?”云木无奈地说。
云司别过头扇着扇子,“哼!”
绵堇被狠狠摔到床上,本以为会撞上熙炎的绵堇却发现自己的床上整整齐齐完全没有人睡过的痕迹。失落。
昂大大方方地坐在了绵堇的床上,拿起桌上的酒来喝,一手很不客气地搭在了绵堇的肩上,“嗯,你的房间好香。让本公子想想,咱们先来谈谈人生怎么样?不要害怕,本公子可是个温柔的好人,不会弄疼你的,哈哈!”
绵堇把昂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移开,低着头说:“我的人生就是无数次地陪着像你这样有钱的公子哥喝酒聊天,卖唱跳舞罢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不是不是,本公子才不想知道这么无聊的事情,”昂捏住绵堇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本公子说,不要做什么艺妓了,嫁给我当少奶奶怎么样?”
“呵呵,公子可真会说笑,”绵堇别开头,为昂倒上一杯酒,“至今还只有对绵堇说让绵堇当小妾的,还不曾听过什么少奶奶,可真是稀奇,居然有人愿意让我这个艺妓做少奶奶。”
昂摆摆手,“这有何不可?只要本公子高兴。”
绵堇稍作高兴又羞涩的样子,双眼流露些闪光,“公子在这么说绵堇可是要当真了。”
“砰!”
“啊?”
酒杯摔在地上,绵堇毫无防备地被推倒在床上,昂放荡不羁的笑容变得严肃起来,“我说真的,”他笑得猖狂,“马上就是我的人了,不如直接嫁给我,怎么样呢?”
“公子说笑了,绵堇卖艺不卖身,请公子自重。”
昂按住绵堇欲起来的身子,凑近她,“卖艺不卖身?你以为我出了那么多的银子就为了买你的艺?”
绵堇不由地紧张起来,“妈妈不会同意的,绵堇绝不卖身。”
昂不以为然地接着说:“那个老鸨现在捡钱都来不及捡了,怎么会来管你?就算我要了你,她能说什么?”
绵堇微微皱眉,她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就算她现在卖了身,最高兴的就是那个老鸨了。是她太天真,是做得太过了吗?
“喂,我现在可是压着你,女孩子第一次的时候不是应该更害羞一些吗?”昂有些好笑地说。
绵堇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的衣裙竟然被他给脱了!青筋暴起,绵堇皱着眉头,声音变得有些颤抖却极力掩饰着,“不想死的就给我起来,我没那个闲工夫陪你在床上谈情说爱。”
昂愣了一愣,反笑道:“原来你是这种性格的女人?”
“哼,知道的话就快点起来,我不是你自以为的好女人,我讨厌所有男人,包括你。”
昂的手慢慢抓住绵堇的肩,轻笑出声,“呵呵,不过本公子用了不少钱,怎么输都要使用一下买回来的东西。”
“放开我!”
“放开?这么贵的东西,本公子怎么能不好好享受享受?”
绵堇震惊,她早就该有这种觉悟的,早就应该!但是她不想认命,为什么要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
昂停下手中解扣子的手,“不挣扎了?”
绵堇深吸一口气,拉掉腰间内衣的带子,稍稍往上坐了一点,头靠在床头上,一手撑着身子一手抵住昂的胸口,面色红晕地说:“不要这么着急,人家可是第一次,再怎么说都得让人家做好心理准备,”说着,绵堇开始解昂的衣裳,昂得意地笑着,绵堇将他稍稍拉近一些,“这种事情还是人家来,公子,人家的衣裳,”绵堇故作害羞地低头说,“你来给人家脱嘛。”
昂顺着绵堇的话慢慢陇上绵堇的内衣,绵堇稍往前一些,一手搭在昂的肩上另一手摸向自己的枕头下面冰冷的东西。
绵堇的内衣褪下,一件红得刺眼的肚兜出现在昂的眼中,他咽下一口口水,迫不及待地凑近绵堇,“本公子会很温柔的,不要害怕。”
“呵呵,”绵堇微笑,拿出枕下的东西,“你可一定要温柔一些,人家怕疼……”
“到此为止。”
绵堇的笑让人无法抗拒,绵堇的声音句句勾人。冰冷的空气侵袭绵堇雪白如瓷般的皮肤,手腕的炙热快要将她的皮肤烧掉,昂呆在原地,面前的男人没有等他说话就直接将手打开放在他的眼前,似笑非笑地说:“好好享受接下来的梦吧。”
“唔……”
绵堇紧张地瞪着还扯着他手腕的人,“你对他做了什么!”
熙炎沉默着不回答她的话,默默抓起昂的衣领,顺手就将他将从五楼扔到了外面。
“喂!我问你都对他做了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为什么,”绵堇很生气,比刚才生气的多,声音低了一截,“为什么,为什么不出来救我……”
她想喊他的名字,那一刻就差点儿喊出口来,若是没有藏一把匕首,她真的想叫他的名字,就算是他,那个时候真的希望他还在床上,就算不能动也好,但是没有。
“妨碍到你了?”
“什么?”
“我不叫喂。”
绵堇微愣,简直牛头不对马嘴,慌张地问,“他死了吗?”
熙炎放开手坐到床上,“你很担心?”
绵堇忍无可忍了,“我是担心,不过我是担心你啊!你若是杀了人怎么办?若是那些官差来抓你怎么办?你怎么都不为自己想想?为什么要杀人!”
“他没死,”熙炎沉遮脸问,“你是不是很高兴?”
绵堇吁一口气,“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