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澡之后自然不可能再穿那身衣服,张彻之前就买好了全新的衣物,只是没有仔细挑选。﹤待她洗完出来,二人才再次上街。
先自然是带她去吃好吃的东西,回到熟悉的民生街,面对街边琳琅各式的小吃,美嘉拉着他的手,显得十分眼馋。张彻原本是真的想让她大吃一顿,却在方才洗澡之后,改变了主意。小丫头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乍然吃太多油腻多料的东西,肠胃不一定受得了,所以他还是决定先慢慢来,只带着她去吃了碗过桥米线,那些好吃的又不会跑,等养好了身体慢慢吃。
尽管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但王美嘉还是显得很听话,乖乖地吃完了弯塘盆子最负盛名的过桥米线,喝完了汤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张彻给她点的是二两,按这个年龄段来说,已经完全足够了,考虑到少食多餐的原则,他并没有再叫一碗,而是带着丫头去买衣服。
洗澡之前挑的两件,都是随便找了个店面,大致看着她的身材随便选的,现在穿出来才现,小美嘉清减许多,这些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太大了,有些松垮垮的。
女孩子总是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王美嘉听说到了商场,显得很高兴,隔一会儿就拿着衣服进去换了,然后出来在他身前转个圈儿,她身子骨毕竟还是太瘦弱了,张彻微笑的同时,内心也一阵阵心疼。
都试过之后,小丫头却是把所有的衣服都推回给了服务员,后者显得有些懵,张彻走上去,把衣服都接了下来,转身拉拉她的小手:“怎么了?是都不喜欢?”
“我问了服务员价格了,这些东西……都很贵吧?美嘉不要的,身上这件,就很好很好了。”她摇摇脑袋,脸上尽是满足纯净的笑容。
“没关系,彻哥哥有钱,不是爸妈给的哦,是彻哥哥自己赚的,你喜欢的话,都拿上好了。”张彻摸摸她的小脑袋道。
“那也花了彻哥哥的钱啊……真的不要了,反正现在我自己是什么样子,穿的什么样的衣服,我都看不见的,漂不漂亮没关系……”小丫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张彻作出生气的样子,把她拉了过来:“刚刚洗澡的时候不还说是夫妻呢,我的钱不就是你的么……你穿着要给我看啊,小美嘉漂漂亮亮开开心心的,我才会高兴。”
王美嘉又被他把衣服塞进手里,那些面料的质感真的很好,比她这两年穿的便宜货舒服多了,但小丫头想了想,还是只拿了一件出来,多余的坚决不肯要了。饶他怎么说,也不肯接受,最后终于把他悄悄拉到一边,轻轻说道:“我爸爸要是看见买了这么多衣服,肯定会以为你很有钱,想方设法地来借钱的,或者让我跟你要……以前外公外婆来看过我几次,都被他这样拿去不少钱……我……我不想这样……”
张彻这才彻底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沉默地拉着小丫头的手,给那件衣服结了账,走了出来。到买内衣裤的时候,他却是一口气买了五套,并借口说这些便宜多了,终于还是让她收了下来。
一切了了,天色已经渐晚,张彻不知道他父亲现在是个什么状况,如果待会儿回来没见她在家又会有什么表现,稳妥起见,还是又跟她吃了点东西,把她送了回去。
再次回到脏乱的家里,王父还没有回来,他看着四周脏乱简陋的环境,绷子床上垫着报纸,报纸上一层毛毯,就是小丫头简单的起居地点了,房间里灰暗没有灯光,对丫头来说她也看不见,没什么所谓。张彻沉默了会儿,才缓缓道:“你爸爸还不回来吗?”
王美嘉摇了摇头:“一般都很晚的,我听广播到九点打钟了,就自己上床睡觉了。”
“叔叔有打过你么?对你好么?”
小丫头黑暗之中停顿了会儿,轻轻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回答前一个问题,还是后一个问题。
“今后就跟彻哥哥在一起,不要爸爸了,好么?”
她脸上露出极复杂的挣扎之情来,良久,才轻轻张开小嘴:“不要……我会拖累彻哥哥的,大家都说我是害人精,谁带着谁拖累……爸爸也这么说,还说只有他才肯要我……”
黑暗中,张彻面色铁青,紧紧攥着拳头,平复了会儿才尽量用平淡的语气道:“那好,我得回去了,嘉嘉你早点睡,明天早上我过来接你,咱们去医院体检……”
小丫头闻言又要花钱,刚想摇摇头说什么,却被张彻轻轻用手指点在嘴唇,他拥抱了小美嘉一下,安静地将地面上影响通行、容易导致摔倒的东西都捡起来放到两边搁好,才关好门出去。
……
滨河路的夜景一向不错,初夏之际,许多散步的行人也最爱往这边漫步。张彻倚靠在栏杆上,望着湛江来回翻滚的黑色浪花,河对岸未开的地区,一片森色在夜色中有些冷,他手里拿着电话,面色怔怔,显然已是呆了许久。
“找我什么事?”
灯火迷蒙的江边沿道上,缓缓行来黑色劲装的青年,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黑色紧身牛仔裤,上身外套交杂着皮质面料和金属挂饰,内里也是通黑的背心和强健的肌骨,干脆利落的简短型,眉宇间略有伤痕,走过来后就站在了他旁边,也倚靠在栏杆上,仰头望天,点燃了一根香烟,显得颓废又惫懒。
“最近过得怎么样,混出名堂了吗?”
张彻侧过脑袋,面色平静扫了他一眼,又转过去,继续将视线投向无限翻滚的浪潮中。
“勉强还行,白阳天死了,说是自杀,赵小言跟王虎怎么可能相信?他们那么乖,底下又有些人,我当然不会太惨。”
王凯深吸了一口,鼻子里喷出烟圈儿,嘴巴却不停嚼巴着滤嘴,咧嘴朝他笑了一下,把烟杆子吐了出去。
“银月湾那边,有个地下赌场,去搪过水没?”
“怎么,你对这个有兴趣?那老板虽然没白阳天厉害,也不是省油的灯。”
“不,我就单纯问问,你有没有去过那天搪水?”
张彻转过头来,眸子黑白分明,对着他的眼睛看了一眼,轻轻说道。
王凯没说话,又点了根烟,同时点了点头。
“赌徒见过吗?倾家荡产的,怎么治?”
“黄赌毒,这三样儿入魔了的,我都打过交道。赌瘾比赌瘾轻,但也轻不到哪儿去,有的人砍手指可以治,有的人砍手可以治,大多数人,烂到心眼儿去了,没法儿治。”
他烟叼在嘴里,也不吸,就这么看着它们静静地燃烧,视线集中在火星上,一点一点移动。
“后来呢?”
“后来?哪儿有什么后来……有逼着自己老婆出去接客的,有写个板子带儿女白天出去乞讨的,最后身边就啥人都没了,要么跑了要么死了,他自个儿也就没后来了……运气好的能多活几年,犯事儿进监牢的还好点儿,能活得更久些。”
“……”张彻沉默了会儿,没说话。
“怎么,身边有人陷进去了?”王凯看他的样子,联系这些问题大概也能猜到什么事儿,耸了耸肩轻佻笑道,“没倾家荡产的,家里没因此死人的,都还好说,指不定就幡然醒悟了。但如果这两样儿都生了,还跑去赌,想方设法弄钱的,你还是离这种人远点儿,他缠上你就是滩烂泥,这种人,越凶恶越无情才越能让他害怕,不然比老赖更可怕,生老病死,你都甩不脱的。”
张彻瞟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湛江,没说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