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忽然就剩了两人。≥
微风轻轻拂动东边墙边的玉竹,出“沙沙沙”的轻响,石桌上热腾腾的粥不停氤氲着热气。刘洢璕站着没动,透过那如烟的热气,瞧着那烟雾后俊美的脸庞正专注于手中盛粥的银勺,心里莫名的“咯噔”一下。
楚曜忽然笑了,将她的粥放在她的面前,眼睛抬也没抬,“你看我那么久,在想什么?”说完抬眼瞧她,解释道:“这天虽然转暖,但石凳上依旧冰冷。”
正说着,翠真已匆匆返来,她瞧着那一坐一站的两人,麻利的将软垫放在刘洢璕面前的石凳上,又瞥了一眼桌上已经安置好的粥菜,暗自抹汗,什么时候见过主子伺候别人啊?还是女人?平时他身周方圆一丈都是看不见女人的,这今儿昨儿都是这般反常,主子究竟在想什么?正想着,身后一个影子一闪,她忽觉手臂一紧,已经被拉出了院子。
明渠憋着笑,瞧着恼怒抽手的翠真,“不是提醒过你,少去揣度圣意吗?”
翠真翻了个白眼,“咱们仨一同长大,你可曾见过主子那个样子?我只是觉得不正常罢了。”
“你本是他难得的肯接近的唯一女人,我知道你难免心里有些许期盼,他又确实是人中之龙,名副其实,现如今,你见他待别人与众不同了,心里是否有疙瘩了?”明渠环抱这胳膊,背上背着的长剑被阳光照得闪闪亮。
翠真瞪大了眼睛,“你瞎说什么呢?”甩手欲走,又被明渠拉住,“听我一句,他如若对你有意,为何至今不曾许你什么?后宫不适合你。我与你,只要尽力辅佐他,就好。”
翠真眼里微微湿润,精亮的眸子看着面前线条硬朗的男人,低头掩去一抹怒色,“我明白,无需你提醒。”说罢决然离去。
留下明渠,落寞的站在廊下,他深深的目光一直追随那青绿色的窈窕背影,直到她转进了回廊,再也瞧不见,他才收回目光,唇角撇出一抹无奈的笑。
刘洢璕用完早粥,在不大的院子里慢慢踱步。楚曜已经在刚刚吃下半碗粥时,在听了一个人黑衣人的耳语传话后便匆匆离去了。她行至那边一小片玉竹前,细细瞧着竹叶上的花纹,唇边露出丝丝笑意。这玉竹,叶片上有花纹,似乎是禹国西边戈壁以外的一个国家才有的稀有品种,其叶可入药,能做止痛疗伤之用。没想到这看似简陋朴素的院落里,竟有如此珍贵之品种。看样子,这位少主有些意思,他的地方,无论屋舍还是院落,都是外表简朴至纯,内里却包含万象。
不知那个人自己是否也是如此?单看他衣着不显华贵,却有通身放散的贵气,外表看来什么都不甚在意,事实上是大罗乾坤已定在其心?如果是这样的人,那可麻烦了,我要如何逃出去呢?不如,今日先四处走走,探探这院子再说?
刘洢璕转动头左顾右盼,没见着一个人影,索性走过门廊向外门走去。她没出过房门,院落里竟是真真不熟,但思忖着大门一般开在南边,北边一定有后门,逃跑当然是走后门啦!希望那个臭少主被那些麻烦事绊住手脚,最好那个翠真也去私会情郎,哈哈哈!这样就没人有空管我啦!本来我就是个可有可无又毫无威胁的存在好不?什么麒麟宫?没听过!不在乎!
可就是这么的天神眷顾,刘洢璕高兴得手脚都在轻颤,一路过来竟真没见一人,现在后门就近在眼前!她挺直了胸膛,告诉自己不要松懈,行成于思毁于随,业精于勤荒于嬉,就算被捉也要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是在散步。四下环顾确定无人后,她拔腿就冲出了院门。出了门,她也没敢停,兜兜转转穿过了几个小巷子就站在胥颉城的大街上了。
她被自己这轻而易举又突如其来的成功出逃惊呆了,站在街上楞了半晌。不可能啊!那个人怎么看也不像蠢蛋啊!她敲了敲自己的头,承认可能是自己有些蠢。
还有更蠢的在等着她,没带钱啊!怎么跑路?本就只是试试,啥都没带啊!没钱?没钱把桌上的馒头顺两个也好啊!这叫我怎么去找虚名前辈?
轰!她脑子一僵,还有更更更蠢的事,虚名还活着吗?她从爷爷的时代穿到了孙子的时代,这虚名还会活着?
唉!某个做了一年公主被父皇捧在手心的现代人,突然被一种名叫挫败感的情绪笼罩了整个古代天空。她定了定神,依旧决定无论前路如何,都不会再回到那个奇怪的小院子,自己有手有脚绝不会饿死,虚名若是挂了,父皇留的东西也应还在。
刘洢璕微微拢了拢裙裾,抬头看了看日头正好,便朝着不甚远的城门大步走去。
城楼上一人一身白衣,衣袂带风,恍若仙人。正居高临下含笑注视着一身墨绿长裙在街道上行走的女子,身后一个戴着面具、身着盔甲的将领正低头听命。
“四侠,你抓到的那批人先关进牢里,一个都不许死。今晚看好城门。”
“是。”
“朕在这里的事,不许透露。”
“是,属下听命。”四侠微微垂头。
“主子,”明渠自城楼阶梯爬上,快步走到楚曜身后,“洢璕姑娘似乎什么也没带,屋子里的一应用具无一缺少,阁子里头的银两也未动一分。”
楚曜挑了挑好看的剑眉,嘴角不自觉上翘了一分,“该说你蠢吗?给你留了东西也不知道带?这样的人会是敌人?”
明渠也憋着笑,低着头和旁边的四侠对视了一眼,互相交换了相同的心思,主子这次栽了,从未失算过的人物这回阴沟里翻船了!
“明渠。”
“是,主子。”
“派几个人,暗中跟着她,若是她走投无路,就帮一帮吧。”楚曜背着手道。
明渠应声火离去去安排人手了。
刘洢璕悠闲自在的晃悠着手臂,自如的像在家一样悠哉悠哉走出了城。一年的皇城生活也没把这个现代人的某些在这个世界看来不太雅观的行为扭改过来。
真是有意思啊?他们没追来。看样子是真的不在乎我了,也许是故意放走我的,嫌弃我吃得太多了?不带这样的!做做样子也该留一留吧。
某个身无分文的女子走了大半天才终于走到了城外的小月林,累得半死的人已经饿晕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一棵大树下。
她在心里合计:刚才在街上已经打听过了,长吉洞离这里并不远,想来父皇应该是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把我送来了最近的地方。这里是饶鱼山西边山脚,长吉洞就在小月林北边三十里,果然是不远啊,不过北边是哪一边呢?
傻不拉几的某人坐在树下傻想,以至于树上蹲了三个黑衣人也没现。
“明渠大人不是说这女子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吗?为何感觉这般愚钝?总是傻笑傻说傻走路。”暻三先话,语声轻微却足以让另两个有武功的听到。
暻一是三人中的头儿,连忙瞪了他一眼,“主子的事哪里是你我可以揣度的?做好你的事!”
暻二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别出声,有动静。”
几个人在树上说话,树下的人浑然不觉。
“三十里得走几天呢?没吃的能撑几天呢?父皇教过我这世界有一种好吃的野菜,不知道这里有没?”
夺!
一只箭临空而至,直直擦着刘洢璕的肩膀射入她依靠着的大树。
她这下才从自己傻楞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她抬起头。迎面有十几个男人,有的背着好几个包袱,有的提着长枪,有的背上背着不知名兵器,还有的腰间别挂着仍在流血的兔子。
领头的是个壮实汉子,一出声连空气都在抖动,“我说哥几个,这咱们乌龙寨迁寨,没个压寨夫人,似乎说不过去吧?”
“哈哈哈!大哥说得极是!您看那树下的姑娘虽傻里傻气,样貌确是不错,就算做不成压寨夫人,做个压寨小妾给大哥玩玩儿,还是可以的!”那个别着兔子的人一脸的猥琐样。
“哈哈哈!”其余人一阵哄笑。
说着,已经行至刘洢璕面前。
刘洢璕早在箭尖入树时,就打定主意,跑,是不行的,得智取,智取行不通,再看老天!唉!看样子今天的好运气用完了。她抬着脸哀叹自己的命运一万遍。
“我说丫头,你身上可有什么值钱的宝贝?若是拿出来,我们哥几个还可以放你回家。若是没有。咱们可就只能带你回寨子了。咱们乌龙寨还是讲道义的,任君选择啊!哈哈!”
刘洢璕站起身,盯着那说话的猥琐男,偏偏头,“奴家身无分文,逃难至此。若哥哥们不嫌弃,奴家多谢收留。”
“哇哈哈哈!就说嘛!咱大哥英俊神武,人家姑娘还巴不得的贴上来呢!哈哈哈!”
“咳咳!”刘洢璕走过去,对着为的男人作可怜状,“大哥,奴家饿了,可否给口饭吃?”
猥琐男立马冲出来推开她,“大哥也是你叫的?你个破落户!也不知是哪个二流窑子里逃出来的,哪里配得上咱们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