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被软禁时,他没有在她身上用软筋散,白天,她养足了精神,晚上,她把罗成和清风叫来,带上明月和清袖,乔装改扮成侍卫,想偷偷离开。睍莼璩晓
出得重华门时,秦逍寂寂站在风里,比海还要沉寂的目光,幽深的落到了她身上,一脸的失望。
他身后是三千银甲侍卫,密密麻麻的围着这一座金璧辉煌的皇宫。
“如果你觉得凭你四个人能走出去,你大可以试试……”
他孤独的站在风里,一身的狠决栎。
第一次,他将他威慑的一面对准了她。
冷风中,她抚着被风吹乱的发,静静的幽幽的送来一句:
“秦逍,就不能好聚好散么?附”
秦逍什么也不说,转过了身,手一扬,身后侍卫蜂拥而过,将他们困在其中,将他们拿下。
之后,一碗掺着软筋散的茶水,散去了她的武功。
然后,他将她的人,悉数拿下投入大牢,割断了她与外界的联系。
最后,他还丢下一句话:
“如果你不在意罗成他们的生死,你可以想法子,逃出去。如果你在意,那就给我乖乖的留在宫里。比心狠手辣,你总归比不过我。”
为了将她留下,他真的下得了狠心。
而她的确狠不下心,一个个都是陪着她历尽风风雨雨的人,她如何舍得丢下他们,不顾他们的死活。
除了他们,还有云中阁,还有龙隽之,秦逍手上捏着她太多的软肋,她似乎只有屈服。
好吧,那她就只能任由他软禁,慢慢的再想法子离开。
她的离意,越来越重,再也没办法在这里待下去了,走是迟早的事。
云沁闭着眼,沉思,四周好安静,这座宫殿,再没有欢声笑语,有的只有一片牢狱似的冷寂。耳边似乎还在回响囡囡美好的童笑,以及秦逍的柔情蜜语,一眨眼,一切皆成空,成痛,成恨……
她思念囡囡,太思念太思念。
同时,又一遍遍的在心头想,她那可怜的被人换走的儿子,是生是死,生得又是怎么一个模样。
她真是一个失败的母亲,孩子被换了都不知道。
她恨自己悢的要紧,也恨秦逍恨的入了骨。
“陛下,秦夫人求见……”
一个新来的宫婢低着头来禀。
云沁不曾动了一下,哪能不知那位夫人这是所为何来,自是为她儿子说情来了,可现在,她根本不愿瞅那个男人一眼。
觉得痛心。
“我乏的很,请夫人改日再来……”
她满口回绝。
这有点没有礼貌,那毕竟是自小看自己长大的长辈,总应该给点面子的,可是她真没有多少耐心来去应付秦逍的家人,也不想听到任何有关劝他们复合的话,在发生了这种种事件之后,她的心已经凉透。曾经的情份,都已被蒸发。
“是!”
宫婢退下。
她侧耳倾听,外殿悄无声息,是走了吗?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往里面移了进来,不是刚刚宫婢的走动声。
她在心头叹了一口气:秦夫人岂是那种轻易肯吃闭门羹的人,为了她儿子的江山霸业,她什么都可以接受,唯独不能接受她再次离弃她的儿子。
“沁儿,你这是把秦姨也怨上了吗?”
秦夫人幽幽的声音传了进来。
云沁睁眼,只好从床上坐起,看到一身命妇装,显得雍容华贵的秦夫人在一个婢女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其他婢女俱在秦夫人一挥手间,行礼退下。外殿,另传来一阵低低的说话声。
“别起来了,就坐着,这里也没有外人,此来,我不是来拜见主上,只是来看看我家儿媳,我们谁也不要多了礼节,就这样坐着说一会儿话吧!”
秦夫人站在床沿前,捉住了云沁的素手。
云沁收了手,神情疏离:
“秦姨,沁失礼,您想说什么,沁是知道的。在您开口之前,沁只想说一句:覆水难收!”
唇一动,先用一句话将彼此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十万八千里。
秦夫人脸上的微笑,顿时僵住,以前,云沁见到她时,总会含着笑叫她一声“婆婆”的,可这一次,她在称呼上作了很大的调整,又重新叫回了婚前的称呼,借此明确了她的态度。
“沁儿,逍儿和你是一起长大的,他是怎么一个人,又是如何待你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云沁扯扯了唇角,这情份的确很深,可这人心更深,所以,她被伤的也就更彻底。
“有句话说的好,知人知面难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
“秦姨,若换作是您,亲生儿子被人偷偷换走,您还被哄着瞒着和那个人拜了堂成了亲,您心中会有怎么一个感受?
“您能接受得了这样一个男人,还与他毫无芥蒂的生活下去吗?
“不好意思,沁不是圣人,没有那么大的包容心,沁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母亲,爱自己的孩子,没办法当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秦姨,您也是一个母亲,您应当可以体会沁心里这种错信于人的悲痛……”
秦夫人沉默了一下,睇过来的目光极为的复杂,张了张嘴,想要说明什么,嘴一动,又把那话咽了下去,似乎那话很难启齿似的,止不住的搓起手心来,显得有些局促。
她身边的婢女极体贴,往边上搬了一张椅子过,又往那厅椅子上铺了一层软软的貂绒垫子:“夫人,您先坐下,慢慢的说话。”
秦夫人魂不守神,任由婢女扶着往椅子上坐下。
就这时,一记极轻极轻“扑”的凌空疾射,敏感的钻进了云沁的耳内,同一时间,她看到秦夫人哼闷一声,眼神忽就变的迷茫,缓缓合上了眼睑,头往边上歪了下去,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
这一幕,就发生在她的眼皮底下——
云沁心头不觉一凛,目光凌厉的盯住了那婢女。
婢女回过了头,轻轻“嘘”了一声,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而后微微一笑,恭敬行一礼,说道:
“莫惊,有人想见您!奴婢这就去把人请过来!”
说罢,她往内殿门那边走去,撩起那低垂的珠帘,对门外说道:
“快进来吧!”云沁一怔,忙下了床,先去查看了一下秦夫人,只是被似类麻醉剂之类的东西给麻昏了,并无生命危险,心,这才稍稍放下。
于是,她抬头望向门口,就这时,一个身材精瘦高挑的侍卫走了进来,瞅过来的眼神极为的热烈,走近时,手掌往脸孔上一抹,一个极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琉璃,是我!”
脱下人皮面具,露出的是一张显得极为削瘦的俊脸,竟是一直她牵挂着的那个人:龙隽之——
是的,龙隽之奇迹般的出现在了她面前。
云沁看着一呆:
“你……你……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不是被秦逍关起来了吗?我……我……我这不是在作梦吧……”
她差点想掐自己的脸。
龙隽之没有马上作答,他跨步走了过来,先将这个令他思念入了骨髓的小女人拢在怀里深深的熊抱了一下,以自己的肢体感觉一下她的存在,用力的吸一口由她身上散出来的幽幽琼花香,然后才放开她,双手捧住了那被思女之情折磨的日渐削瘦的小脸,轻轻的摩挲着,又小小的捏了捏她那小巧的耳垂,一双眼则仔仔细细的端详着:
“感觉到了吗?这不是梦。绝不是梦。真是我来了!”
嗯,她感觉到了,他手指的粗糙感,他捏她耳朵的痒感,以及他急促的呼息喷在她脸上的触感,都那么的明显。
是他,是他!
她的心,砰砰急跳起来。
“至于我是怎么逃出来的,怎么进的宫的,我们以后再细说,先跟我离开这里好不好?这里太不安全了……来……把你身上的人皮给她敷上……”
他忽转头对身后婢女说。
“是!”
云沁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当机,回不过神来,只看着那婢女往脸上抹了抹,原来,她也套着一层人皮。
这倒是不觉为奇,神奇的是那个人生的竟和她一模一样。
瞅着眼前之人,她会有一个在照镜子的感觉。
“你们这是打算……”
她瞅了一眼,依约明白他们想干什么了。
“偷龙转凤,然后,暗渡陈仓!”
龙隽之回答。
云沁压着砰砰犹如小鹿在顶撞似的心跳,皱起眉:“秦逍不是好唬弄的!”
眼前这个女子虽然生的和她一模一样,可再如何像,都骗不过秦逍那双火眼晶睛。她的脾性,是任何人都没办去模仿的。
“陛下且放心,计划很周详,绝不会有失。您尽管跟着龙公子出去,这里一切皆交给奴婢……”
婢女微一笑,一脸的淡定从容。
云沁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面对任何麻烦,都不会退缩,总能用冷静的思维,处理好看上去极其糟糕的麻烦。
倒是现在的她,被这一连串的惊变打击的有些手忙脚乱,失去了平常时候的办事能力,没了反击能力,有点不像她自己了。
“对,你不必担忧其他,过了今晚,你可以抛下大沧女皇的身份,做回你自己。”
龙隽之轻轻摸摸她的秀发,拉她往化妆台前坐下,耐心的开解起来:
“琉璃,你心里的那些顾忌,过了今晚,都会烟销云散……相信我好不好,我们可以安然的离开这里。”
云沁觉得这几乎有点不可思议,这几天,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该如何走出这个牢笼,让秦逍彻底的放手。
她想过无数个法子,都行不通。
他能有什么法子?
“信我!”
他的手轻轻的牵起她的手,一阵暖暖的感觉传递了过来,让她觉得有点冰冷的心生了一点暖意,但她没有马上答应下去,一再遭到背叛,她快分不清哪些人是该值得信的,哪些人又是不值得信的。她害怕再次伤害。
“信我!”
他又低低的说,神情是坚定的,是温柔的,最深情的。
那种眼光,深深的诱惑着她。
她却咬着牙,不说话,心里有个理智提醒她:他是师父,他有自己深爱的女人,不管他出于怎样一种心情出现在这里救你,都不能改变这样一个现实……
“璃琉,我欠你好多解释,跟我走,你心头的困惑,我会给你解释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瞧,这里实在不是说话好地方。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若不按计划好的时间走,我们谁都别想走……”
听完这句话,她终于点下了头:
“好,我跟你走!”
如今的皇宫戒备是何等的森严,若不是秦夫人与秦逍的关系密切,如何能进得她的寝宫?
错过了这一村,就没了那一店。
她的思想作了一番斗争之后,终于还是先择了再搏一次。
这与信任无关。她只想出去,离开这个牢笼。
“等一下,罗成他们会不会因此而受到牵连?”
对于这个问题,她有很深的担忧。
“不会!”
龙隽之让开,让身后的婢女过来给她易容。
没一会儿功夫,两个人就互换了身份,云沁成为婢女,那婢女成了云沁。
半盏茶后。
云沁扶着被龙隽之催了魂的秦夫人走出来,宫殿中是女皇陛下愤怒的摔东西砸凳子的声音,一声声“滚”,惊天动地,令殿外的宫婢侍卫,一个个噤若寒蝉,谁都猜不出秦夫人这是和女皇说了什么,以至于惹得龙颜大怒,而陛下竟如此不顾情面的把秦夫人给轰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到,秦夫人离开的时候,脸色惨白惨白,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由侍婢扶着出来,步履都是杂乱无章的。
秦夫人走后。
管事姑姑曾想进未央宫瞧,见女皇发了狠的把宫里的东西全砸了一个稀巴烂,一件件稀世珍宝,转眼皆成一堆碎渣。
唉,那牛脾气一上来,任谁都拦不住。
姑姑连忙把这事往卫王跟前报。
秦逍正在批奏折,听罢,停了一下笔,只说了一句:
“由她砸。她爱怎么砸就怎么砸!”
他知道她心头有怒气,砸东西倒是好事,他就怕她闷声不哼憋出病来,母亲进宫来的事,他是知道的,许是她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了,所以才把母亲牵怒上了,这样一个反应,实属正常。那就让她去狠狠发泄吧!
但愿,她可以早点冷静下来。傍晚时候,秦逍终于将自己积压的公事处理完,正想去未央宫,看看她气消了没有,才出御书房,就瞧见侍卫们一个个在往天上看。
“怎么回事?”
他也转身,顺着他们的目光往那个方向一瞅,但见正北方向一团浓烟腾空而上,黑黢黢的,如上等的墨汁,泼翻了似的,将整个晚霞斜照的天空渲染的异样狰狞……
“未央宫方向好像走水了!”
有侍卫报了一句。
秦逍的心咯噔了一下,眉心蹙起,一种不好的预兆跳上了心头。
他袍子一撩,欲去查个究竟,飞身才走了几步远,却和从宫外来的一个侍卫撞到了一起,他步履太快,没收住身形,额头狠狠撞了一下,疼的那个厉害。
“走路有没有长眼睛啊,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他捂了一下额头,大怒,口出重罚。
那侍卫面色一白,忙跪地,一边叫住与他错身而过的卫王:
“王爷慢走,属下有报……刚刚得到宫外急报,秦夫人在回府路上遭人劫掳。那劫匪有信递呈卫王殿下……”
母亲竟被掳了?
离去的步子猛的顿住,他豁然回头,只看到那侍卫双手正托着那信,他连忙箭步过去,抓来撕开一看,眼神不觉一眯,这是龙隽之的笔迹,上面写了一句话:
“放她!”
哼,龙隽之想用他养母来换云沁,他想的也太容易了一些。
当然,秦夫人,是要救,但是,云沁,他绝计不放。
他冷冷一笑,将那信化作粉沫,撒落在风里,快步出了御书房园门,才要下台阶,段仁奔了过来,灰头土脸,满面皆是黑色的烟灰,见到他,就往前扑了下来,跪地,含着哭音报禀了起来:
“主子,未央宫出事了。”
秦逍的心,狠狠一抽一沉,厉声道:
“你不是在那边看着吗?能出什么事?”
“陛下*在殿中,驾崩了……”
一句话,惊呆了秦逍。
永乐二年元月初八,未央宫失火,熟睡中的女皇因为吃了药睡的沉,被大火焚烧,虽有侍卫拼命相救,可叹火随风势,一发不可收,待救出来已气绝身亡,年仅二十二岁,就此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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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子夜时分,云沁顺利的出得皇城,正乘着马车连夜往龙州方向赶,路上,她什么也不做,就沉沉睡了一觉。
待醒来,她发现自己身在一座雅致的别院,屋子里薰着一股好闻的琼花香,屋外,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依旧穿着昨晚上那些衣裳,摸了摸头发,也没怎么凌乱,于是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没来得及细细的研究,往外去,到了门口处但听得有人在说:
“计划很成功,女皇驾崩了!”
是阿群的声音。
这消息,令云沁一楞。
接着响起了龙隽之的声音:
“秦逍可有什么怀疑?”
“女皇被烧的面目全非,他想怀疑也无从怀疑。以后云可以改名换姓,从此不必再受制与他。”
阿群轻快的吁了一口气。
云沁则沉沉叹了一声:原来,这就是他的计划,用死亡的方式,将她彻底从秦逍的生命里抹去,如此,她才能得到新生,这法子固然好,可叹牵连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替她丢掉了性命。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