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沁被逼入了一个两难的决择中:
固守自己的心,不嫁,就此和云歌儿相依为命,做自己逍遥自在的阁主,从今往后只为自己而活,自己是快乐了,可她会因此失去母亲,末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睍莼璩伤
她问过清袖,千日枯,几乎无解,以血养身,这几乎是不可能之中的办法:因此大千世界,几乎少有人自小用各种灵丹妙药养成百毒不侵之血,以此血来救人,那的确是良方,但取血之人得承受取血之苦,绝非常人可以承受的。
秦逍是何等人物,肯这般做,的确得用一个等价的条件去交换——她要母亲活,那是必须付出一些,牺牲一些的。
那么,就顺应时势,嫁吧轹!
她如何能过了心头那个坎!
若嫁,以后,她该用怎么一个心情去面对秦逍,以及那逃不开的夫妻之亲。
再有,秦家有一个庞大的家族,而她的身份,是如此的尴尬,将来,她该怎样去处理那错综复杂的婆媳关系,妯娌关系暨?
而且,她还有一个女儿。
她若把云歌儿带过去,那无疑就是在秦家人的心上,插进了一根刺,那关系,还如何能恢复到以前那种亲密无间?
秦伯母虽然对她依旧疼爱,可是她能感受到,她对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微词的,只是因为要顾及秦逍的颜面,而故意隐忍不发,将一切对她的不满压在了心里。
这种情绪,只是深藏,而不是不存在,总一天,这些矛盾爆发,到时,只怕一发不可收拾。
唉!
该如何是好?
昨夜想了一夜,今朝又思了一天,她就是寻不出一个两全的法子来。
此刻,她躲在房里,倚在窗口,静静的看着云歌儿和云灿他们在外头玩的不亦乐乎,欢快的笑容,又甜又美,而她的心境呢,似乎苍老的可怕。
以前,没有遇上萧缙,不知龙奕还活在这个世上,她的生活,纵然阴影,可她已经用时间来洗涤了那一片记忆,她的心是坦然的,是平静的,也是有喜怒哀乐的。
那时,她唯一的想法就是维护自己那个好不容易建起来的新家。
如今想想,那其实是一种逃避。
当然,现在的她依旧可以逃避下去,只是她得从心窝窝里割舍掉很多东西——
她自问,不能。
她舍不下母亲。
“娘亲,娘亲,你在想什么?”
云歌儿突然冲进来抱住她,小脸蛋红扑扑的。
她笑笑,将这孩子抱起来,让她坐在窗台上,孩子的双手圈住了她的脖子,亲了亲她微肿的脸,细声细声的问:
“娘亲,姥姥为什么要打你?疼吗?”
“嗯,是娘亲惹姥姥生气了!不疼了!”
她也亲亲囡囡的脸孔,*上的疼痛,哪及心头那些煎熬来得难受,这孩子这么小,不会懂的。
“娘亲,你不开心!能告诉囡囡这是为什么吗?”
母女俩头抵着头,亲呢的俩俩相望,她的囡囡是如此的敏感,轻易感受到了她的忧伤。
“嗯,娘亲在想啊,要不要给囡囡找个爹爹!”
云沁微微笑着,表现出一副伤脑筋的模样,语气则是轻快的,不想将自己的烦恼感染了孩子。
云歌儿双眼一亮了,一呆,随即马上直叫起来:“娘亲打算让龙伯伯做囡囡的爹爹吗?”
呃!
这回换作云沁呆住。
这孩子,竟有这种想法,果然天真,带着浓浓的孩子气呀,她呀,从来不把地位身份之类的因素考虑其中,在这孩子的认知里,就好像,只要她母亲愿意,任何人都能成为她父亲一般。
云沁笑,有些无奈:
“不是!”
话落下,小小的失望在孩子上荡开,小嘴一撅,挑剔道:
“这样啊,那谁会做囡囡的爹爹!”
“让秦伯伯让你的爹爹,好不好?囡囡不是很喜欢秦伯伯吗?”
云沁试探的问着。
“秦伯伯是很好。可是,我更喜欢龙伯伯……”
小娃娃一本正经的说。
“……”
云沁傻了一下眼,才道:
“囡囡,那位龙伯伯,是龙家的少主人,人家也有未婚妻……绝对不可能成为囡囡的爹爹。囡囡啊,世上的事,不是我们想要怎么样,就能怎样的?那种想法,不能有!”
“哦,那娘亲愿意嫁给秦伯伯吗?”
囡囡的反问令云沁一怔,没说话,好一会儿才问道:
“囡囡为何这么问?”
“因为娘亲不开心,是不是娘亲不想嫁秦伯伯啊?既然娘亲不想嫁,那就别嫁了,囡囡可以不要爹爹的!”
孩子的眼,清澈若甘泉,映着云沁有些苍白的脸。
她不由抚了抚腮膀子,自己的表情就这么明显吗?
她随即含笑道:
“不是。秦伯伯待娘亲很好。娘亲愿意嫁给她。如果你也同意的话!”
“娘亲这是真心话吗?”
囡囡认真的看着。
“真心的!”
她点头。
囡囡推开了她,又极度认真的瞅了一瞅,忽从窗台上跳下来,往外跑了出去,速度那么的快,一会儿,那小小的身子,消失在了门口。
“囡囡,你去哪里?”
“我找秦伯伯去!”
娇嫩的声音隔着几重门传过来。
云沁听罢,一惊,忙追了过去,却没追上,出得门和春姑姑撞上,将刚刚熬的一碗汤给撞了一地,身上满是,还好,不是很烫,温温的,等她擦干手上的汤水,再追出去时,哪还见得那丫头的身影。
门口侍卫的对她说:“小小姐往前边跑去了!”
她急匆匆连忙跟了过去,一路走的飞快,直到追到前堡入正厅时,才看到那小小的人儿,正和段仁说话,那段仁笑着指了指正厅,那丫头提了裙摆,就往前冲去。
云沁有点头疼,不知道这孩子又会闹出什么事来,叫了一声:
“囡囡……别进去!”
那孩子不理,嗖的一下钻了进去。
云沁紧跟而入,才发现屋子里清一色坐的全是男子,父亲,大哥,二哥,三哥,龙隽之,龙舜之,萧群也在,还有秦逍父子俩,都在,也不知他们在聊些什么,齐乐融融的,看到云歌儿冒出来,所有人的目光唰唰唰的全落在这个小小人儿身上。
“云歌儿,谁叫你跑这里来的?大人们说话,你这小孩儿来凑什么热闹?去去去,出去玩去!”
云征站了起来,收了笑,不客气的赶起人来。
“我……我来找秦伯伯!”
小娃娃喘着气,目光一扫,流光似的从龙隽之身上滑过,从萧群脸上掠过,最后落在了秦逍身上:
“秦伯伯,秦伯伯……”
她从云征手下钻了过去。
“怎么了!”
秦逍含着笑,站起相迎:
“什么事,走的这么急?瞧瞧,小脸孔都跑出汗来了……”
云沁眼睁睁看着囡囡扑进了秦逍的怀,也就这时,他抬了眼,一脸的温文尔雅,挑了挑眉,笑着问起来:
“你们娘俩这是在干什么?捉迷藏吗?”
云沁忙应道:“哦,没什么……囡囡,秦伯伯他们正在办正经事,我们到别处去走走……”
她想过去把人带走。
“娘亲,我问完秦伯伯一句话就走!”
云歌儿认真的说,相当的有主见。
这个时候,云沁突然觉得孩子太有主见,是一件麻烦事。
她苦笑。
“哟,这是刻意来找我的呀?”
秦逍的目光在这对母女身上来回转了一个圈,笑,点点囡囡冒着汗珠子的小鼻子,抱她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问吧问吧,伯伯听着呢,说完之后,伯伯带你见见伯伯的爹爹,你说好不好……”
云歌儿那双大大的眼珠子那么一转,目光很快落到了某个陌生的慈祥老者身上,想了想后,又转回了秦逍脸孔上,小脸极度严肃的问起来:
“秦伯伯,你要娶我娘亲了吗?你会对我娘亲一辈子好吗?要是你和娘亲有了弟弟或是妹妹,会不会就再也不会喜欢我了?你会是我和娘一辈子的依靠吗?无论富贵贫穷生病,永不相弃吗?”
一连数问,如珠玉落银盘,轻轻脆脆,声音又亮,令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也令云沁露出了尴尬之色,差点扶额逃遁——
天呐,她的宝贝女儿,果然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些话,她这是从哪里学来的呀?
秦逍也呆了一下,然后,转过了头,侧着睇云沁,那黑沉沉的眼底乍放出几丝异样亮闪的光,那薄薄的唇角弯弯的勾起。
“秦伯伯,请回答!”
小丫头不乐意秦逍开小差,小眉头皱起,催促起来。
“是。秦伯伯要娶你娘亲。一辈子对你娘亲好,无论将来,有没有弟弟或是妹妹,囡囡永远是秦伯伯最最疼爱的小娃娃。若有富贵,我们一起富贵,若有贫穷,我们一起贫穷,若是生病,我们便相扶相助,永不相弃。囡囡,你愿意我做你的爹爹吗?”
他含笑对着小小漂亮丫头说,目光却直直的落在云沁身上,火辣辣的毒,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在赤~裸裸的表达他对她的心意。
云歌儿有点小小的不满意,将他的头掰了过来,指控起来:
“伯伯,你好没诚意,你在问我,却看着娘亲,太没有礼貌了!”
众人被这个爱煞风景的小鬼头惹笑了。
秦逍也莞然而笑,只好认真的看着这个可爱的小鬼头,诚恳的道起歉:“好吧好吧,算我错了!请问囡囡小小姐,愿不愿意秦伯伯做你的爹爹?”
“我很愿意!”
云歌儿笑开着脸,自龙隽之那淡淡的脸孔上扫过时,将小手高高扬起,高叫了一声,然后,冲着云沁招起手来:
“娘亲娘亲,你愿不愿意呀?”
被她这么一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云沁脸上。
某人的脸孔,莫名的涨红起来,她有些咬牙切齿的瞪着这个将她逼入绝境的小鬼头,真想好好揪揪她的耳朵呢:没事把事情整的这么高调作什么?
她要疯了!
“沁儿,你听到没有,囡囡愿意入我秦门,做我秦逍的女儿,你呢,你愿意吗?从此以后,与我祸福荣辱与共,生死契阔,白头到老?”
秦逍将怀里的小人儿放下,走向了她,满面皆是温温的微笑,那么闪亮亮的盯着这个有些不知所措的女子,轻轻的问着。
云沁的心微微颤了一下,想到秦夫人说过的话——这个男人啊,十几年来如一日的护着她,这份情谊,不可谓不重,她不是一个没有感觉没有良心的人,她也懂的,并且被深深的感动着。事到如今,她还有其他更好的选择吗?
其实,她已经无路可退。
她吸了一口气,目光微微移了一下,右手侧,龙隽之和龙舜之都在静静的看着她,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回答。
此刻,她自然不能吐出那个“不”字的,她已经失去了说“不”的资格。
“秦逍,每个人心头,都有一份执念,我之执念,已逝,你若还是执念在我,那,好吧……”她轻轻点头:“把我娶走吧!我会用尽我的余生,以回报你这十几年来的厚爱。直到我生命的终结!”
吐出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她的心是极度平静的,是虔诚的——
她这一生,已错过了龙奕,展望余生,她若不能好好的相待秦逍,那会是另一个遗憾——
“当真?不会反悔吧!”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低低的问。
云沁轻轻道:
“你可以反悔。我不悔了!”
她很冷静,这条路,是一条不归路——她没有选择的余地,那么,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不管未来是怎么一个结局,她都一力承受。
秦逍笑了,目光闪闪亮,转过了头,看到父亲含笑缓缓站了起来,懂他的父亲,自是在为他高兴,事实上,他也的确高兴,虽然,他已经在克制,但是,嘴角还是弯了起来,声音透着欢喜之色,说:
“父亲,听到了没有?孩儿想完婚了,时间越快越好,您能帮我在一个月内把婚事操办起来吗?当然,具体什么时候,您可以和母亲商议一下,然后和云堡主确定一个良辰吉日,以公布天下知道。”
“自然可以。为父想吃这杯媳妇茶,已经很久了!”
秦老先生,姓秦,名淮,乃是出了名的儒者,脾气好,涵养好,他捋了捋发花的短须,呵呵一笑,转头对着同样站起来,被这意外一幕惊到的云佰万,说道:
“云贤弟,你瞧,我便说,咱们这个儿女亲家,是命里注定的。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是我们秦家的媳妇,终还是跑不了。沁儿这孩子,我与玉芳呀那是打小就喜欢,纵然她走过一些弯路,如今,事过境迁,一切随风散。以后,只要他们小夫妻俩,恩恩爱爱,比什么都重要,你说是不是……”
豁达的秦老先生轻轻一笑,就把云沁的过去,轻描淡写的就给掀了过去。
云佰万脸上也浮出了一抹欢喜的笑:“好好好,这对娃娃,早该成婚了。这样就好!”
有人欢喜,自有人黯然消魂。
云沁没有多注意别人是怎么一个表情,下一刻,她的手,被秦逍牵起,那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子,那个陪她一起长大的男子,笑吟吟的站在她身边:“走,我们出去说话……”
就像一个毛头小子一般,他拉上她,就往外头跑了出去。
被孤零零撇下的囡囡有些傻眼了,急跳起来:
“喂喂喂,秦伯伯,秦伯伯,你这个大坏蛋,怎么可以有了娘亲就不要囡囡了……等我一下,我们得说好了,你不可以和囡囡抢娘亲啊……秦伯伯……你站住……”
稚嫩的童音流露着抱怨的气息,狠狠一跺脚,就急巴巴的追了出去,引来众人低低一番笑。
萧群笑不出来,冰冷的眉蹙起,沉沉的盯着门外,那道倩丽的身影,被另一个伟岸的男子,拉着远去,在他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秦逍是个自制力相当了得的男人,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做到从容淡定,独独会被云沁牵动了心神——瞧啊,云沁的允婚,令这个男人欣喜若狂,失态的拉着她,没多打招呼就走掉了,这实在有违他的作风。
而她呢,从来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当她点头允下婚事的时候,这辈子,她会一心一意的对那个男人。
唉,她终究不肯给他任何机会,就这么匆匆的,在他面前,将她的下半辈子许给了别人。
这一刻,他,心痛如绞,却什么也做不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