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很意外,他竟在无意当中抓到了这枚小一号的戒指,今日再看云七小姐看到大哥的失态表现,原以为找到了问题的核心所在,结果……
龙舜低着头,摩挲着指环,眼带疑惑,转眼又想到那云七的为人,婚前失德也便罢了,还未婚生女,虽说胆色真是不错,反应也极是灵感,身手更是绝佳,但,这样的人,大哥应该不可能看得上吧……
呃,好吧,大哥的想法,一般人是猜不到的,那思维,和父亲一样的另类,真要是入了他的眼,婚前失德又如何,未婚生女又怎样,他只要喜欢,照样能风风光光娶了人家。麺魗芈伤
如今关键在于,大哥对云沁没感觉。
可要是,这云沁和大哥真没什么关系,谁来解释,这戒指,是怎么一回事橼?
他咬了咬唇,收起戒指,这东西很要紧,里头肯定有内幕,他得尽快拿去给老爹看,然后,再和老爹合计合计,看要不要凭着这个线索,往下查去?
保不定能查出一些稀罕事情出来?
呃嚓!
他又拍拍自己的额头:
大哥是有未婚妻的人,云沁又有秦逍这样一个未婚夫,他的联想,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哎呀呀,他觉得自己要神经错乱了,不再多想,先去办正事,其他事,现在不急。
***
有些伤,碰不得。
有些人,忘不得。
有些过去,回想不得。
云沁一直很坚强,想努力放开,好好的活着,好好的带着囡囡——死者已矣。
但,再见那张脸孔,哪怕是几分像,她依旧疼的无法自已,以至于回到燕楼的时候,脸色奇差,母亲连问她这是怎么,她都说不出话来,只独立窗前,逼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这其实没什么大不了,这个坎,她必须渡过。在这红尘之上,人海茫茫,若有两个人长的相象,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是的,她怎能每见一个模样相仿的人,就觉得是他活回来了——
怎么可能活得回来?
他都被烧没了,整座地坛,都塌了!
他要是还活着,怎么可能不来找她和囡囡?
她捏着眉心,风吹过来,情绪终于慢慢沉定下来,是的,不管以后会不会和这个龙隽之打交道,她的心态总得摆正过来,再不能发生那种强抱人家的意外事件——这事,的确糗。
云沁来回走动,梳理头绪,燕娘就在边上看着,什么也不问,不来打扰她。
“小姐!出事了!”
女红房的门,突然被拍开,清袖惊慌失措闯进来。
云沁转头看,神情已恢复自若,声音也恢复宁静,问:
“怎么了?”
“小小姐闯祸了!被永康郡主的人抓了起来!”
云沁和燕娘俱一惊。
“没人看着她么?”燕娘问。
“本来是冬娣看着的,后来冬娣有事走开一下,让小眉守着小小姐的。谁知小小姐跑了出去,现在小眉也被带走了!刚刚云灿小公子差人来报禀,说是事情闹的挺严重,小眉被打的厉害。小公子已经去前头请堡主……”
燕娘听着脸就发白,手上正做着的小荷包掉到了地上,怒叫起来:
“冬娣呢?我不是仔细叮嘱过她,不许离小小姐半步的么。怎么就偷懒了?”
云沁看了母亲一眼,这惊怒和紧张,来的有点奇怪,遂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抚:“娘,别牵怒别人。必是囡囡顽皮了……”
“沁儿,你是不知道,永康郡主生性刁钻恶毒,又有背景,她干的那些个事儿,一件件毒的厉害,大夫人那里的人,没一个按好心……你快去把人带回来……快点!”
燕娘急的厉害。
“我知道我知道,我马上过去看看。您坐着,别动了肝火……”
扶着母亲坐下,她往外去,一边问清袖:
“到底为了何事?
“是云倩小小姐受伤了,她们的人,都说云歌把人给打伤的!伤在头上,挺厉害的,还把一只御赐鹦鹉给弄死了……”
“现在在哪?”
“在花园附近的集芳阁里。刚被人带了过去。大夫也被叫了过去……”
云倩,那是云征和永康郡主的女儿,今天,才四岁,云灿同父异母的妹妹,囡囡没事怎么惹上她们了?
**
云歌儿喜欢玩弹弓。
这本事,是子渊教的。
上午时候,云歌儿发现这燕楼附近的竹林里有很多雀儿,生的很漂亮,一时无聊,便抓了弹弓出去看,原是园里的冬娣姐姐一直跟着她,后来,冬娣肚子疼去如厕,就让小眉替了一下。
云歌儿一路在竹林间寻着那几只叫声特别好听的山雀,一连打了好几只,不知不觉就出了燕楼的地盘,绕着绕着就绕远了,小眉提过好几回:“小小姐,别离的太远,外头贵人多,要是冲撞了,铁定没好果子吃。”
“怕啥?能吃了我不成?”
云歌儿玩的正欢,哪听得进,使了一个身法,就闪了开去,把小眉甩到了身后老远,嘻嘻的笑——这孩子胆子原本就特别的大,在云中阁,她又是无人敢得罪的小霸王,哪肯屈于人下。想昨夜,自己被骂小杂种,想想就火大。昨夜回房后,就曾对娘亲说:“那个坏女人,我要她吃苦头!”
娘亲让她暂时忍着,总有解气的时候。
不想,今天去请安的时候,那个九小姐又在暗地里叫她小杂种,哼,当时,她就想用弹弓狠狠打她一顿,但想想,还是忍着——以后,她一定会一一讨要回去的。
云歌儿走着走着,就转进了一片桂花林,那边有满树的嫩黄的桂花,有几只翠雀,在婉啭清啼,颜色很美,以前没见过的,她见着好欢喜,打下了一只,拾起,捧在手上细细的看,细细的捋在那光滑的羽毛,两眼发着光。
就这时,身后便有人逼近,她极为警觉的闪过边上,身后那个想打她的人踉跄了一步,往地上栽倒了去。
云歌儿回头看,却是一个个子比她还要小,皮肤雪白的女娃娃,穿的极其的富贵,至于那张小脸,圆敦敦的,很婴儿肥,五官都小,说不上如何漂亮,就算是漂亮,也是那衣裳给她加了分。
“哇……”
栽疼的小娃娃,赖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大胆,哪来的黄毛丫头,敢推我们家小小姐!不想活了是不是?”
四个穿着不俗的婢女,突然蹦了出来,一个个盛气凌人。
“赔我七彩鹦鹉,赔我七彩鹦鹉……我要鹦鹉,我要鹦鹉……”
地上的娃娃,不肯起来,又哭又叫。
云歌儿没理会,转身就走,母亲交代,不要和堡中不认得的人说话。
“站住。打死了七彩鹦鹉,你还想走?没这么容易的事!”
一个大丫鬟打扮的侍女手上拎着一只血淋淋的七彩鹦鹉,拦了去路,寒着脸孔直叫。
云歌儿瞅了瞅,在确定这不是自己刚刚射猎的任何一只鸟雀以后,哼了一声,道:
“这又不是我杀的!干嘛赖我!”
她绕开,想回燕楼,尽量不和这些人起冲突,母亲说的,要能屈能伸。
不想,那个小小姐突然跳起冲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用那长长的指甲掐她,凶悍的直叫:
“不许走,不许走,赔我鹦鹉,赔我鹦鹉。”
云歌儿被抓疼了,心里生恼,用力一震,将人震开,火大的骂了一句:
“莫名其妙!”
再度转开。
那小小姐也大怒,稳定身形后,冲上来一把就冲她手上咬了下来。
云歌儿疼的“啊”了一声,忍无可忍,反身一掌,毫无犹豫的将人给拍飞,低头看到手腕上已经深深一口牙印,眼里就冒火,老虎不发威,还当把她当病猫是不是?找死……
与此同时,四周边,几个侍女惊恐的叫起来:“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出什么人命?
小题大做,只不过额头在树杆上蹭了一点皮,流了一点血而已……哪死了?
她可不觉得这么一点小伤有什么,要走,被拦住,一个会功夫的侍女一把拎住了她后襟:
“伤了小小姐,还想走?”
同时,另一个高声喇叭尖利的响起来:
“谁敢伤我女儿……谁干的……是她吗?好啊,好啊,一个小杂种,竟敢伤我云家堡的金枝玉叶,来人,把她马上给我杖毙……马上……”
这凶悍的说话人,不是别人,正是永康郡主,她的大舅母。
云歌儿听着一惊,奋力一挣,从那人手下挣脱了下来,眼见七八个奴婢往她围过来,她身形滋溜一下,从她们头顶蹿了出去,在地上翻了一个滚,做了一个鬼脸——玩性大起的她,没有马上逃出去,而是引着这些人在园子里转啊转的。
她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忽跳忽滚,比泥鳅还滑溜,把那帮子人累的那个气喘吁吁,还时不时用手上的弹弓射她们,把她们打的哀哀嚎叫,彻底激怒了她们。
末了,她玩累了,自我反省,认为这么做,有可能给母亲惹事,决定溜之大吉,不想,这个时候,传来了小眉的惨叫声,她打住步子回头看,但见两个堡卫架住了小眉扔在地上,有个凶神恶煞的奴才拿着刺鞭往小眉身上打了下去。
“一个做事一人当,凭什么打小眉姐姐。放开她!”
她脸色一变,折了回去,一张网当头扑下,将她网了其中。
***
云沁带着清袖,走进集芳楼,未进门就听得父亲语气威严的在问话:
“你叫云歌儿是不是?”
“是!”
囡囡声音娇嫩的答应着。
“这些青雀,是你打死的?”
“我没打死它们!”
囡囡想都没想,便否认。
“她在撒谎。这些,连同儿媳的七彩鹦鹉都是叫这死丫头打死的,她还想害我倩儿,瞧,媳妇手下的婢女全叫她给打了一个鼻青脸肿。父亲,您得替我们作主!”
这是永康郡主在哭诉。
“呸呸呸呸……”
囡囡没好气的加大了嗓音,嫩嫩的声音全是怒气:
“没有的事!我根本就不认得她是谁,为什么要来害她?”
“人证物证俱在,你再如何狡辩也没有用!”
这是九妹云依在指控,语气忿然。
“我没狡辩,不是我干的,我为什么承认?”
囡囡不服气的直叫。
“啪”有人狠狠拍了一下桌面,顿时,所有人噤声,是父亲动怒了,云沁停下步子,想看看父亲接下去会怎么处置囡囡。
下一刻,果然响起了父亲的斥责声:
“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做错了事,不仅不承认,还要强辞狡辩!来人,送她们去思过堂思过!”
会有这样一个结果,云沁并不觉得意外,父亲就是这样一个人:有时精明,有时糊涂。
他精明起来,能干了天下无人能干的买卖。
他糊涂起来,轻易就能被人蒙蔽了眼睛。
是的,有时,他真的很武断,或者说,因为不太在意,所以,不曾深入的调查,往往会被事情的表相所迷惑——何况今日,堡上原本就有一大堆烂事令他操心,却还要跑来过问这么一个小事,他怎么可能有那份心情来审理?
“父亲,她害得倩儿破了相,还打死了鹦鹉,那可御赐之物。怎能轻易饶了她?要是皇上追究起来,那可是大罪一件!儿媳不服,您这是在偏坦七姑娘!”
永康郡主不肯罢休。
“那你想如何?让她给你的鹦鹉抵命?”
这话,透着一种浓浓的压迫感。
永康郡主一窒,没有接话。
云佰万不阴不阳的继续反问:“律法之外,尚有人情,你是她的舅母,作为舅母向一个五岁的外甥女索命,但为了一只飞禽,这要是传出去,郡主认为是笑柄,还是美谈?”
永康郡主噤声。
“把云歌儿送去面壁思过!”
云佰万沉声吩咐,在家里,从来是他在独~裁者。
侍卫应声的同时,响起云歌儿怒气冲冲的叫嚷声:
“不去不去不去。我又没有做错事。凭什么让我思过,凭什么关我禁闭。打死我不去!”
“放肆,在长者面前,有你如此说话的吗?你娘是怎么教你的!”
云佰万顿时厉喝:“跪下!”
在这个家里,几乎无人敢忤逆他:除了云沁,如今云沁生的女儿也是这么一个脾性,敢当众逆命,这叫他情何以堪。
偏偏云歌儿从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哪肯,马上叫道:
“不跪。我娘教的,绝不向邪恶势力低头。”
“大胆!”
“啪!”
又是一记狠狠的拍桌声。
“就不跪就不跪就不跪……”
云歌儿倔强顶着嘴,又尖又犟的童音反复着那三字,以表示心头强烈的不满。
“来人,给我将云歌儿拉下去,不得我令,不许任何人探视。七小姐尤其不许。反了她了。小小年纪,如此劣性,必须好好管一管。传令下去,命戒律嬷嬷好好调教了她去。不调教好,不许放出来……尽丢我云家堡的脸面……”
“是!”
“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去,我不去,你们这些法西斯独~裁者……云家堡的有什么了不起……黑白不分,是非不明,谁稀罕认稀罕谁稀罕……”
“混账混账混账……敢如此轻我云家堡,今天一天不许她吃饭……”
云佰万被激的咆哮了。
不知是谁说的:每个孩子都是天使和恶魔的结合体——云歌儿则将这种结合的特质发挥到了极致,这丫头乖巧的时候,能叫人疼到骨子里,恨不能捧上天下所有奇珍异宝招她欢心;发起脾起来,不折不扣就是一个叫人头疼的小恶魔。
“爹,您这么一把岁数,怎么和一个孩子较上劲了?”
云沁跨了进去,高声叫道了一句,带着清袖快步走了进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