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若要她就这么放过卫芊,康公主又实在不甘。睍莼璩伤
就算康是一个并不起眼的小国,但康公主身为金枝玉叶,别说挨打,就是被人大声说话都是没有的事。
可是……
康公主忍不住再次抬头,偷偷看了看韩非的神色。
这一看,坚持要严惩卫芊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来轺。
康公主咬着下唇,眼泪叭叭地直流,心思却暗里兜了几圈。最后,她却只能带着哭腔,无奈说道:“但凭皇上替臣妾作主。”
韩非蹙了蹙眉,瞟了一眼康公主,见她虽然松了口,但脸上戾色犹存,当下一笑,“既然爱妃让朕替你作主,也罢!朕就替你出这口气罢!”
此话一出,康公主便止了哭,将信将疑地望向韩非昂。
韩非却面色一沉,骤然提高了声音喝道:“来人,将卫妃驱出寒苑,罚居竹屋,与姬同处。”
康公主等了又等,再没有等来韩非的下文,却等来在殿前侍候的太监一诺。
这就完了?!
康公主心有不甘,可韩非既然已经下了圣谕,决定要如此了,她又不敢太过坚持。
眼看着那太监准备领命而去,康公主无奈之下只好再出声央求道:“皇上,臣妾看那寒苑十分雅致,如今皇上既然将卫妃驱离了,不如将它赐给臣妾居住可好。”
韩非眸中光芒一动,略为沉吟之后,方颔首应允了。
尽管韩非没有如康公主所愿,砍了卫芊的手。但是,能让卫芊亲眼看着她的院子被自己鸠占鹊巢,对康公主而言,那也是好的。
一想到这里,康公主的心情终于好了很多。
她忙不迭地向韩非告退,不无欢喜地跟着那太监向寒苑走去。
随着康公主一退出,韩非面上便是一冷。
半晌半晌,他方颓然长叹道:“或许将她冷一冷,她便不会再那么固执了。”
寒苑。
卫芊冷冷地听完太监传达的口谕,便神色如常地起了身,自顾望外走去。
“娘娘!”
几个宫女哭喊着追了上来。
卫芊却是头也不回地淡然道:“你们犯不着为我难过,也大可不必觉得愧疚。今天的事,本妃无意为你们出头,不过是自己求个公道罢了。”
说完,卫芊大步向外走去。
她知道,皇宫这种地方,人情最是淡薄。
她跟这些宫女,原本也没有什么感情。
现在这些宫女突然对她转变了态度,也不过是觉得自己今天被驱逐出寒苑,是因为维护她们罢了。
虽然今天对这宫女,维护是有,但究其根本,原本也不完全是因为她们。
既然自己要去的地方无法带着她们,卫芊索性便跟她们撇清一点的好。
康公主一看也知道不是个善主儿,卫芊自己已是活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再搭上这些宫女,却是没有必要。
那些宫女,一个个也不是今天才入的宫,卫芊的心意,她们又怎么会不知道。
然而,她们也清楚,卫芊去的是竹屋,那种地方的姬妾,不仅没有专门侍候她们的宫女,便是穿的衣服都是同一款式,吃的饭食也是众人同食。
竹屋说是皇上的姬妾住的地方,但住在那里的姬妾,却跟有了封号的不同。
因为住在那里的姬妾,一般都是韩非自己看不上,还没有分配出去的姬妾。是随时都可能被送出去,或是被其他的贵人讨要去的。
一看到卫芊走出内殿,这些宫女又哭着送了出来。
谁知一出房门,便看到康公主不无得意地立在庭院当中。
她蛮腰轻摆,一路妖娆地走到卫芊身前。轻佻地却又嫌恶地啧啧有声道:“还真是主仆情深呀!”
“啪!”
几乎是话声一落,她便反手打了一旁的宫女一巴掌。
卫芊忿然抬头。
“卫妃这是不服气么?”
康公主先是摆出一副不解的样子,随即却笑得风情万种,“啊,本妃差点忘记告诉你了。从现在起,本妃便是这寒苑的主人。现在,本妃教训的可是我自己的奴才呢!不知道卫妃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卫芊静静地盯视着康公主,静静地盯着。
一见她如此表情,康公主便不自禁地连退了两步,面上的神情也如临大敌。
随即她又一想,以后自己便是这寒苑的主人了,可不能当着这些奴才们的面示弱。
这么一想,她立刻也觉得不那么害怕了。
因为,现在与她一路同来的,除了有韩非身边的执事公公,不远处还站着几个宫中禁卫。
她就不相信,这种情形下卫芊还敢对她如何!
谁知道卫芊在盯视她半晌之后,却突然勾唇一笑,“原来出身高贵的康公主,也只是一个,只配跟奴才记较的人罢了。像你这样的人,本妃便是穿荆钗布裙,住茅庐草屋,也要比起身着绫罗绸缎,置身金马玉堂的你要高贵。对你,本妃无话可说。”
卫芊的表情,极是不屑,极是轻慢。
康公主气得一噎,正无从反驳的时候,卫芊却不经意地将眼风扫向那前来宣旨的执事公公。
再次嘲讽一笑,“只是,本妃虽然没有话要对你话,却不知道皇上若是知道你平日的所作所为之后,会不会有话要跟你说呢。”
说完这番话后,卫芊再不看康公主一眼。
她气度雍容地再次提步向外走去。
康公主下意识地看向执事公公。见那公公虽然面无表情,但目中却似蕴有深意。
“卫芊,你少在那里装模作样了。”
眼看着卫芊真要离开了,康公主一急,忙追上前来,口不择言地说道:“明明知道皇上宠溺于我,你妒了。明明知道皇上将这寒苑已赐予我,你恨了。明明已经沦落到与姬一般,心里不甘不愿的,你又何必装出一股浑不在意的模样!骗谁呢?”
卫芊脚步一顿,嗤地一笑,“如果这么想会让你心里舒坦一点,便权当本妃是如此了。”
“你……”
康公主为之气堵。
卫芊却在寒苑中那株茂盛的合欢树前停了下来。
她像是突然来了兴致一般,用手轻轻抚摸着合欢树粗壮的枝桠。
良久,良久,久到康公主忍不住想出言相讥的时候,卫芊却回头一笑,灿如春花。
浅笑如厮的她自顾说道:“相传这合欢树,是一位痴情的妻子,因为气恨绝情的丈夫,身死时所化。临死之前,这位痴情的妇人曾立下重誓:苦情开花,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欢合!自此以后,所有的叶子尽管随着花开花谢,晨展暮合,然而花叶同树,却终生不再相交。”
说到这里,卫芊似是完全释然一般,淡然说道:“寒苑中种有合欢树,也算是应了一世的缘分。”
话音一落,卫芊便嗖然收回纤纤素手,毅然决然地扭身向外走去。
玉颈墨发的她,身姿如玉。
举手投足之中,自有一种从骨子里发出的优雅之气,飘渺之气,悠然自得之极,全然不像是她现在去的是嫔妃中最为低下的竹屋。
大殿中,韩非面沉如水。
“卫妃娘娘临去竹屋前说:合欢树,是一位痴情的妻子,因为气恨绝情的丈夫,身死时所化。临死之前,这位痴情的妇人曾立下重誓:苦情开花,夫为叶,我为花,花不老,叶不落,一生不同心,世世夜欢合!自此以后,所有的叶子尽管随着花开花谢,晨展暮合,然而花叶同树,却终生不再相交。”
执事公公一边偷偷地打量着韩非的神色,一边如八哥学舌一般,将卫芊的话重复了一遍。
“虽花开花谢,晨展暮合,然而花叶同树,却终生不再相交!”
韩非将这句话,喃喃地重复了两遍之后,他终是懂了。
重重地闭了闭目,再睁眼时,韩非却嗖然起身,大步向殿外走去。
只是他堪堪才走出几步,却又生生打住了。
将双手负在身后,韩非来来回回地在殿中踱着步子。
如此几个来回之后,他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嘟嚷着道:“朕现在方才觉得,那天妇人所说的话不是争宠,也不是赌气,而是,她真有独霸后宫之心呀!”
想到这里,韩非的脸色白了白,脚下的步子也是一滞。
他心里很清楚,卫芊本来便是个性烈如火,轻易不会妥协的人。
如今她竟然说出“花开花谢,晨展暮合,然而花叶同树,却终生不再相交”这样绝情的话来,想必她心里已经拿定主意要跟自己决绝了。
想到这里,从来不知心痛是何滋味的韩非,心脏部位竟然腾地抽痛了一下。
这一下痛疼,来得十分突然,也痛得十分猛烈。
饶是韩非向来勇武,仍被这突如其来的痛疼击得后退了两步。
不自禁地伸手抚上胸前心脏的位置,韩非重重地闭目调息了一番,心虽不再如刚才那般疼痛了,仍然他的心中,却缓缓攀上一丝无力。
韩非抚在自己胸口的手,指节青白,隐隐发抖。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妇人,竟然如此固执,又如此的无情!
她竟然,要么就要全部,要么便全部不要了。她心里必定想着,如果不能独霸自己的后宫,便要与自己撇得干干净净的,不再有半丝牵绊。
就算她心里是想要独霸后宫的,然而她也只是在自己的面前,极为随意的说了说而已。没有一丝乞求,也没有一丝强求!
他是皇上!卫芊她,明明也是爱他的呀?
对他的感情,她怎么可以说抛就抛,说放就放呢!
一想到这里,韩非的眉心又是一阵急跳。
重重地咬着牙,一脸沉郁的他最终恨恨地转身回到榻几,一屁股坐了下来,眉头微皱,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半晌后,韩非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崩出来一般,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却又清晰地说道:“还是先将她冷一冷吧!朕是堂堂一国之君,还没有一统天下,便先惹出惧内的笑话来,以后还让朕怎么治国,怎么去治理天下!”
韩皇宫的竹屋。
卫芊的到来,还是让管理这里的嬷嬷小小地为难了一下。
虽然她被韩非发落来了这里,然而韩非却并没有去掉她的封号。
那便是说,卫芊还是他的妃。
一个不受皇上所喜的妃,跟一般的姬妾又有不同。
管理竹屋的嬷嬷委实也想不明白,这个皇上已不再喜欢的妃,是不是跟所有这些呆在竹屋的姬妾一样,是可以任意处置的。
所谓圣意难测,这些嬷嬷都是宫的中老人,她们很清楚,一旦将皇上的圣意揣测错了,对这个目前失意的妃处置不当,往小的说,自己难免皮肉之苦。往大里说,掉脑袋都是可能的。
饶是这些嬷嬷们世故,所以卫芊到了竹屋的时候,仍然意外地被允许独居一处。
管事的嬷嬷替她单独安排了个竹屋小院。
这些竹屋虽然不似宫殿那般大气宏伟,但这里毕竟是皇上名义上的女人居住的地方,所以倒也雅致精巧。
管事嬷嬷不仅为卫芊安排了独居小院,便是在日常生活中,也让她这位失宠的妃子,比那些等候发配的姬妾要随意许多。
每日三餐,可以单独进食,又不用跟那些姬妾一样,每天勤练技艺,以期哪天可以让某位贵人看上,从此脱离皇宫,有个真正的身份。
卫芊倒是挺能随遇而安,在竹屋安顿下来,住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反倒觉得这样对自己更好。
重生之后,除了一再警惕自己不能重走前生之路,对于韩国跟段国之间的国土之争,卫芊并没有想过要插手其中,逆天行事。
毕竟,她能得以重生,已是苍天再生之福。
卫芊不愿意,凭借自己对前生那些先知之事,去改变韩非或是段墨的命运,或是改变两个国家的命运。
以前留在韩非身边,难免有时左右为难,如今算是彻底地解脱了出来。
卫芊想着,正因为韩非没有去掉自己的封号,这些吃不准他心里怎么想的嬷嬷们,自然不敢随随便便地将她送了出去。而韩非的身边,也从来便不缺美人相伴,或许再过上一段时间,没有自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他或许便忘记了,在这竹屋,还有她的存在。
她便安安静静地在这里,再呆上一段时间。
等到无论是韩非,或是那些曾经见过她的臣子们,不再记得这韩王宫中还有卫芊这个人时,再找个机会从这韩皇宫中出去,必定是无声无息的,不会引起丝毫的注意。
想到这里,卫芊忙不迭地从贴身之处,摸出段墨给她的那块不起眼的玉佩。
她突然想到,段墨给她玉佩的时候,必定在这宫中早就布有暗桩了。
只是自己要如何与他的人联系上,却是个难题。
毕竟现的她不如从前,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
住在竹屋中的姬妾,她们都只能在指定的范围内活动,除非平时有宴请的时候,她们被允许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前去大殿,或是献歌献舞,或是被韩非赐给其他的贵人。
被赏赐出去的,自然不会再回来这里。
然而仅仅是歌舞表演的,宴席散去之后,能回到的,也只是竹屋这方寸之间罢了。
像卫芊这种身份的,韩非对她的态度不清不楚,那些嬷嬷们也轻易不敢让她前去大殿献艺。
一则是怕她的出现会引得韩非不悦。毕竟,她是因为做错事才被罚居竹屋的。嬷嬷们担心,皇上余怒未消,看到她会更加生气。
二则是嬷嬷们也吃不准韩非的心里。她们也担心一旦让卫芊出去献艺,一旦叫哪位贵人看上了向皇上索取,而皇上对她余情未了,到时便难免不会迁怒到她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