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大殿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鼓声。睍莼璩伤
在卫芊参加大大小小的宴席中,鼓声作为配乐都鲜少出现,像今天这样,单纯地以鼓声为乐,在之前是绝无仅有的事。
可是这鼓点声声急促,却又欢快无比,让人听了周身的热血为之沸腾。
更让人奇妙的是,随着鼓声愈急,九个蒙着面纱束胸露腰,下身裙带飘飘的貌美处子,从大殿的正门翩然而至。
她们且行且舞,身姿妖娆,每一招手抬臀,都引人遐想无限檫。
一时间,大殿的人连呼吸都屏息住了。
这些贯见美色的贵人们,竟然情不自禁地将身子微微前倾,唯恐错漏了这些美人的每一个细致的表情,每一次回眸。
一时间,大殿里的温度嗖然高了许多酸。
随着这些贵人们的喉结频频滚动,不断有吞咽唾沫的声音传来。
终于,在急促的鼓点声中,八个美人将其中的一个,抬起高高抛向空中。然后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随着面纱飘落,那美人也稳稳落地,一时间,大殿中嗖然变得安静无比。
直到那个长得艳若桃李,又媚态天生的美人,柳腰轻摆地走向韩非,并盈盈跪在他的榻前时,众人的目光还流连在她那急剧起伏的胸膛,跟媚眼如丝的脸上。
“妾,康国公主子西,奉父皇之命前来侍奉皇上,愿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几乎是这康国公主的话声一落,大殿之中便响起一一片嗡嗡的私语声。
就连卫芊也忍不住,挺直了腰背,向她看去。
“你的父皇让你来侍候朕!”
嗡嗡的私语声中,韩非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带着凛然的威煞。
“是!”
康国公主子西的语气,于丝丝情意中透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随着殿中再次安静下来,康国的使臣突然长身而起,大步来到公主子西的身旁,与她一并跪在韩非榻前,高声禀道:“我皇英明神武,有定世之才,可谓当世天子。今我皇致讨康国,远烦汗马之劳;康国君侯请命求哀,诚惶诚惧,为构百年之好,图万世之欢,恳请我皇特垂大造,许复旧疆。康国君侯愿为皇上下臣,自愿受我皇护佑,永无二心。今,自愿献上天子玺跟子西公主,但求我皇笑纳。”
随着康国使臣话音方落,段国的使臣一席,突然传来酒器滚落的声音。
卫芊嗖然望去,这些段人使臣之中,除了太子段黑,不一个个面色铁青,像是气怒难平。
就是段墨,虽然看似形色如常,但他举着酒樽的手,却像是定在半空,迟迟没有放下。
卫芊明白了。
原来,前一世时,韩国之所以那么快便拿下了康国,并不是通过战争,而是因为康国自愿称降。
反观段人的表现,无疑,他们不只痛恨康国的决定,不痛恨他们将段人一直蒙在鼓里。
因为无论康国是被韩国武力得到,还是他自愿对韩国称降,都是段国不愿意看到的。
这样一来,已经失去左膀梁国的段国,一下子又失去了康国这条右臂,接下来,韩国若要对段国不利,段人将无从之与相抗!
正因为这样,所以段国才宁愿做这个和事佬,自愿为康国斡旋。
原以为康国此行在段国的斡旋下,也就是割地赔款,再加上康王主动献上自己的公主,韩国若能答应,则段国可以相安一时。
若是韩国不答应,那么段国要出兵帮助康国,也算是师出有名。
本来段墨此行来的目的就是这样的。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康国居然对段国已经生了异心。
一见段国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康国担心就算自己与段国联手也难敌韩国的入侵,索性选择向韩国求降,自愿以臣国自称,接受韩国的统治,享受韩国的辟佑。
在段人的愤怒中,韩人却沸腾了。
“好!很好!!”
嘈杂的私语声中,韩非宏亮的声音朗朗而来,“既然康王愿意举族以降,朕自然欣喜之极。史官,传朕旨意:康王虞木,愿以臣国自称,接受韩国的统治,享受韩国的辟佑。从今天起,虞木为我韩国番王,仍然固守康所有属地,赐韩姓。属地准其自治,只须年年进贡,岁岁来朝即可!”
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最合康人心意的了。
一时间,“谢主龙恩,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高喝声四起,响彻整个宫殿。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那康公主子西,盈盈起身,从使臣手中接过天子玺,步步生莲地走向韩非。
人群再次安静了下来。
在一殿的安静中,康公主子西恭恭敬敬地跪在韩非面前,将天子玺举过头顶,敬奉给韩非。
坐在韩非身后的卫芊,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她只是看到他在少顷的停顿之后,终于将原本握在手中的酒樽,徐徐放了下来。
就在韩非伸手去取康公主手中的天子玺时,康公主突然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举动。
原本恭恭敬敬地跪在韩非身前的康公主,突然起身,腰一扭,像蛇一样钻入韩非的怀中,坐在他的腿上,千娇百媚地乞怜道:“请皇上怜惜。”
几乎是她娇滴滴的话声一落,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大殿中,无论是拘谨的段人,还是以严谨著称的韩人,从来便没有见过这样大胆善媚的女子。
这样一个有着异域风情的女人虽大胆善媚,然而为时,她却又显得分外的楚楚可怜,惹人爱怜,让人难以拒绝。
卫芊的手,不自禁地将手中的绢巾攥得死紧。
这一刻,她竟然极想看看韩非的表情,极想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不知道是谁,在下面大胆嬉笑了一句:“如花美眷在怀,皇上还请怜惜呀!”
此头一开,下面“如花美眷在怀,皇上还请怜惜。”的呼声便起此彼伏,不绝于耳。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卫芊看到身前那个身姿巍然的男人,终于缓缓抬起了右手,将康公主往怀里一带。
几乎是突然地,卫芊的心像是被钝钝的刀子划过一般,尖利地痛疼起来。“恭喜我皇,又得新妇!”
各种恭贺的声音滔滔而来,然而,此刻的卫芊,她的心里眼里,她的世界里,只有那搂在半截白晃晃的纤腰上的大掌。
“恭喜我皇,又得新妇!”
声音滔滔,还在大殿中盘桓,而卫芊,却似在这滔天的恭贺声中,痛得像要窒息了。
韩非他,接受了康国的降服,也接受了康王的公主。
卫芊嗖然明白,坐在自己身前的这个男人,他是一个王!
是朝夕相处中这个男人与自己那种天生的默契,是日夜相对中他对自己偶尔的柔情,跟他对自己不经意的纵容,让卫芊差点忘记了,他是一个天生的王者。
她差点忘了,就算韩非不在意他后宫中之前的那些女人,不代表他永远不接受以后源源而来的女人。
在这个女人如花也如草的时世,韩非的举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便是在前一世时,卫芊也不是没有想过,只要段墨肯要她,哪怕是在他的身边只当一个妾室,她也是无怨无悔的。
经历两世之后,卫芊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尽管她早就知道,韩非的后宫中有很多的女人,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女人源源不断地补充进来,或是分配出去。
可是,想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仅仅凭着女人的直觉,卫芊就知道,这个康公主子西,这个天生的***,她简直就是为男人而生的。
如果康王献出她,是想让韩非放过对康的掠夺,韩非必定看都不会多看康公主一眼。
康王的聪明之处便在于此。
他对韩国自愿称臣,然后再献出康公主,如此以来,韩非必定会欣然接受。
利用康公主来笼络韩王,比起依靠大气已尽的段国,让康国在这场难以避免的掠夺中,可以最大程度地保存自身的利益。
康王出于利益的考量会这么做,以后还有更多的国家,出于各种各样利益考量,会送来各式各样的美人。
而韩非,也会出于各种各样的利益考量,毫不迟疑地收下这些美人。
这些道理,卫芊不是不明白。
前一世的时候,她也是真的不在意,她原以为今生她也必然不会在意。然而她错了!
她在意!
非常在意!!
她像是突然才想明白过来。前一世时,段墨之所以可以毫不迟疑地将她视为棋子,那是因为,他并没有像她爱他那样地爱着自己。
两个人的感情中,没有付出的那一方,或是付出得比对方少的那一方,必然是赢家。
前一世,因为没有想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卫芊输得很彻底。难道今生还要再输一次么?
不知为什么,这么一想之后,几乎是突然地,卫芊便觉得意兴阑珊起来。
是呀!
这时世女人如草。
再是如花美眷终究难抵似水流年啊!
像韩非这样一个天生的霸主,他对自己,就算是曾经爱过,现在还爱着,然而,他对她的感情也终究只能维持那么一段时间。
天下已经够大了,需要他耗尽心力去取得。
他后宫的女人太多了,一个个企望得到他的垂怜。
源源不断而来的美人太多了,无一不会用尽手段,想要独霸他的宠爱……
难道自己也要如此么?
可是,如果以后终其一生都这样活着,重生一世,又还有什么意味呢?
难道自己轮回两世,终究逃离不了为男人而生,为男人而死的宿命?
卫芊嗖然一惊。一个念头一冲而出,那就是她不要如此!
苍天允她重生,绝对不是要自己活得如此低贱的!
如果相爱中的两个人,不能平等地付出,非要将一方的爱踩在脚下,这样的爱,又怎么会长久呢?
也是。
无论是时人,还是韩非,他们对一个女人的爱,从来便不是付出,也不是给予,而是恩赐!
他们掠夺女人的身体,掠夺女人的感情,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女人为他们付出的一切,且从来不怀感恩之心。
而女人却反之。
女人在接受他们像个赐予者的恩赐时,则万分感激。
如果自己再像前生一样,无疑的,只会越爱越伤!
越爱,便越不再有自我!
最后,终究沦落到前一世一样的境地。
尽管韩非曾说过,让她可以视他的后宫为战场。但卫芊清楚,那是之前。
随着贤王与佟相的权力瓦解,韩非已经陆陆续续地,将他们之前安插在他后宫中的嫔妃清理一空了。
现在,他的后宫不再是卫芊的战场。
韩非他,会源源不断地将他喜欢的,各种各样的美女收集进他的后宫,为他生儿育女,为他繁衍后代……
卫芊的榻几前面,那个新为人妇的康公主,正千娇百媚地窝在韩非怀中撒娇。而韩非,也像是极为享受。
这一切的一切,让卫芊突然衍生出一股难以忍受的厌恶。
在忍了又忍,却终究无法再忍之际,卫芊“嗖”地一声长身而起,自顾无声无息地离开大殿,向外走去。
大殿内虽然闷热难当,大殿外却凉风习习。
卫芊一出得大殿,一离开那些躁动的人们,一离开那个让她无法目视的暧昧的背影,她的心情便为之一松。
她的大脑,终于又可以清醒地思考问题了。
她开始重新地思考自己的将来……
“卫芊?”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卫芊自我的世界里突兀地响起,迷幻,空灵,然而又分外的真切!
原本茫茫然的卫芊嗖然回过神来,循着声音看去,稀疏的星光下站,着那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风中隐隐传来那股曾在深夜梦回中,偶尔会记起的,熟悉的龙涎香味。那听了两世,却依然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
这一切,如此的熟悉……
茫茫然地望着那个衣袍如风,举止雍容,风度翩翩的俊雅公子,一步步向自己走近,一时间,卫芊又恍若回到了苏城的卫府老宅。
卫芊没有忘记,在卫府老宅花园一侧僻静的荷塘旁,她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段墨,他也是这样的装扮,也是这样的神情……重重地闭上眼,再睁开时,卫芊这才发现,她居然已经走到了花园中离大殿较为僻远的湖畔边来了。
段墨既然是先到的是这里,显然也不是刻意为了等她。
来这里,卫芊原本也不过是临时起意,尽管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段墨,然而这次,她没有像重生之初那样,选择刻意地回避。
事实上,现在她也无须刻意回避他了。
今生今世,不管她与韩非以后会怎么样,她与段墨,算是绝无可能的了。
卫芊静静地看着段墨一步步向自己走近,神态自若,眉眼安静。
“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一刻,段墨像是忘记了卫芊现在是韩非的女人,他的语气里,有着难以言喻的快活。
只是,这种快活,也仅仅是昙花一现。
一对上卫芊漠然的双目,不过瞬间,段墨便将自己的情绪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
卫芊却犹自睁着双眸,静静地看着他。
少顷,她缓缓调开定定地对着他的双目。
像是感叹,像是喃喃地自问,又像是问他一般,幽幽地说道:“世人都说人一生,草木一秋,做人应该及时行乐。明明知道不去在乎,便不会再有伤害,可是,为什么人却总要作茧自缚,总是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非要伤无可伤了,才知道要放弃,才知道要回头。你说,身为女人,这么不知道审时度势,是不是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