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宝格格有孕之后,一时成了启祥宫的新宠,从太后起,赏赐源源不断地进了启祥宫。这日赛宝格格来淑懿这里请安兼谢恩,淑懿免了她的礼,就叫人取了一只厚绒套绣墩给她坐。
淑懿道:“你这是头一胎,凡事要小心些,若有什么想吃得用的,只管告诉恪妃和本宫,宫人们有什么不好,也只管告诉来,皇上已经遣了邓太医照顾你的身子,有什么不妥,只管说。”
赛宝格格一向是顺着眼,这时听了淑懿的话,虽然感激不尽,却依然是一副低眉敛容的姿态,只声如蚊蚋道:“娘娘抬爱,嫔妾没有什么求的,只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求娘娘答应!”
淑懿心想她一向老实,应该也掀不出什么大浪来,因笑道:“都是自家姐妹,只管说便是!”
赛宝格格似乎有些紧张,咽了一口唾沫,才细声细气地说道:“启祥宫的大宫女丽珠,办事很是利落,嫔妾想让她到我的寝殿里伺候。”
淑懿脸色就滞了一下,丽珠原是只住在前殿的庑房里,管着格格福晋们的月例发放,因她也是慈宁宫出来的“珠”字辈的大宫女,因此只是驻在启祥宫,负责教导宫里的二三等的宫女规矩礼仪,依着宫里不成文的规矩,只有妃位以上的嫔妃,身边才能有“珠”字辈的宫女,可赛宝格格却提出这个要求......
赛宝格格瞧着淑懿脸上的犹疑不定,忙忙说道:“若是娘娘觉得不妥,嫔妾便不要她了。”
淑懿一咬牙,坚定道:“没什么,就叫丽珠去伏侍你吧,回头本宫再给启祥宫拨一个大宫女过去就是了。”
赛宝格格面上却不见欢喜,淑懿猜测大约是自己的面色不好看,吓着这位胆小的格格了,因和蔼笑道:“你不必多虑,如今你怀着身孕,宫里有什么好的自然是先尽着你挑,又何况是一个人呢!”
其实淑懿心里想的是,妃位以上才能有“珠”字辈的宫女,毕竟只是不成文的规矩,当日孝庄不满恪妃,就在还是贵人的恪妃跟前安插过一个叫曼珠的宫女,现在若是自己执意不给赛宝格格,叫别有用心的人听了去,倒要说她严苛了,一则因为赛宝格格有孕,二则因为赛宝格格在汤泉行宫救了自己的事,已是人尽皆知。
不过是个宫女而已,没必要因为这个授人以柄,遂了赛宝格格的愿,倒显得她宽宏大度,至于启祥宫的那些格格福晋们会不会因此而把赛宝格格当作眼中钉,那是她们的事,与自己何干?
淑懿越想越得意,干脆翘起脚来,拣了一枚奶酪花生吃。
云珠看赛宝格格走了,才从后头走过来,不满道:“表面老实,谁知道是个什么货色?娘娘与端顺妃在湖边跌跤的事,奴婢早就查问过了,那日早晨湖边儿还是干干净净的,统共宫里带去的人就不多,怎么会好端端地,就有了油污?”
淑懿轻轻摇头,道:“这事最巧的就是,合宫都知道是她救了我,你再查下去,也不能说她谋害皇后,就算勉强给她扣上一个这样的罪名,想想外人又会如何看待本宫呢?‘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事,本宫是不会干的。”
云珠不甘心道:“就算她并无害主子之心,可是想要邀宠的心是一定有的,娘娘难道就这样放过她。”
淑懿微笑道:“罢了,若人有贪欲,她就不会只做这一件小小的事,必然还会祈求更多,到时候待她有了大错,再行处置不迟!”
云珠支颐道:“当日出巡时,恪妃还说她素日是个好的,没想到......”
淑懿摇手,道:“罢了,恪妃也因着这事懊恼不已,说自己看错了人,这些日子在咱们这儿道了多少回言语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回赛宝格格讨要丽珠的事,若叫恪妃知道了,少不得还要来抱怨,到时候,你也只好与本宫一起劝她才是。”
果不出淑懿所料,恪妃午后知道了丽珠的事,晚间便来承乾宫,发起了牢骚,“看她平日不言不语地,没想到是‘一鸣惊人’哪!早知如此,我真是后悔把她带到汤泉行宫去。”
淑懿劝道:“妹妹且消消气,‘知人知面不知心’,妹妹西六宫那边人又多,哪里能照看得那样周全?旁人不知道,本宫是知道妹妹的,平日协理六宫,最是勤勉不过的了,只要她不生什么事,大家平平安安的过日子,那就最好了!”
恪妃舒了口气,道:“她有孕至今,倒是没见她出什么妖蛾子,丽珠也没有因为低就了一个格格小主,来跟我抱怨什么。”
淑懿松了口气,笑道:“那就最好,先这么过着罢!”
恪妃虽然恨赛宝格格扮猪吃老虎,却也无计可施,又同淑懿说了几句宫里的家务人情话,就甩甩帕子,摇摇摆摆地走了。
启祥宫的明争暗斗继续,淑懿则负责把风浪控制在小范围内,只要不惊动皇上和太后,那一堆女人爱怎么闹怎么闹,与她何干?
赛宝格格自从要了丽珠去,似乎也是心满意足了,大半个月没有再因为养胎的问题对淑懿提出什么要求,正当淑懿觉得这个小女子也还算好打发的时候,又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紫禁城的初冬还不算太冷,承乾宫早就通上了地炕火龙,云珠又叫人将熏笼炭盆之类的都拣出来,上好的银霜炭放进去一烧,烘得殿里暖融融的。
四阿哥在殿里蹦蹦跳跳地出了一头大汗,淑懿怕四阿哥着了凉,就吩咐云珠:“以后殿里还是别烧这么多炭盆了,太热了也不好!”
她自己带着四阿哥玩了半日,也是遍体生香汗,才跑去泡了泡,外头就通传说顺治来了。
虽然多年夫妻,淑懿到底不好意思,急急地披上一件蝉翼纱的寝衣,就去接驾了。
顺治一踏进来,就觉得这娇妻与往日大不相同,湿漉漉的发丝上犹自沾着一两颗晶莹的水珠,如春日清晨细草尖上凝着的露珠儿,身材丰腴,隔着朦胧的蝉翼纱依稀可见,比红绡帐底的妩媚还要引人遐想,顺治一颗心顿时像猫抓似的,内殿伺候的宫人都是极有眼色的,见皇帝的眼儿都快发绿了,一个个早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殿里的杏黄挑金的龙凤呈祥大帐,轻轻一合,帐里的缠绵旖旎,直欲醉人入骨。
淑懿才洗去一身粘腻,又被磨得出了几身汗,撒娇地轻拍皇帝的手,道:“也不怕宫人们笑话,没个正经。”
顺治瞧着星眼微饧的妻子,坏笑道:“你是朕的嫡妻,朕与你......可是再正经不过的了!”
淑懿又好气又好笑,倚在顺治怀里,曼声道:“福临并未传旨说要来呀,倒叫臣妾措手不及了!”
顺治不满意地轩轩眉毛,笑道:“难道朕来你这儿,还要像那些人一样去翻牌子?朕来皇后这里,是天经地义的,你自己夫君来了,你惊慌什么?”说着,又高兴起来,托着淑懿的下巴颌儿,笑道,“若不是你‘措手不及’,朕还看不到这意想不到的风情!”
淑懿的脸儿都羞红了,只把脸埋进男人的柔软的明黄寝衣里,过了半晌,才抬起头来,笑吟吟道:“还不到亥时呢,福临用些宵夜点心罢。”
顺治眯缝着眼儿,带着些倦意道:“朕劳累了,就直接安歇了罢,”拍着淑懿的膀子道,“你放心,朕这一夜,再不扰你!”]
瞧着他那疲累软绵的样子,淑懿啐了一口,又笑着给他掖了掖被子,就准备歇下,这时只听云珠在外头轻轻叩门,悄悄道:“娘娘,赛宝格格说肚子疼,请了一殿的太医去给她诊脉,这会子她哭着要见皇上呢!”
还没等淑懿问出个分晓来,顺治先一撩帐子,气咻咻道:“肚子疼叫太医给她治去,朕又不是大夫,没得三更半夜地来扰朕不得安生!”
其实顺治大概是刚才累着了,真的有点时差错乱,这时可远不到三更哩!
云珠在这宫里快活成人精了,若是寻常嫔妃闹一闹,她也不至于来禀报皇帝,当下便别有深意地说道:“听说太后已经遣了苏嬷嬷去探视了!”
云珠是一入宫就长在慈宁宫的人,对孝庄的生活作息知道的门儿清,这个时候虽然还早,但孝庄一定是早已安歇了的,居然还能遣苏茉尔前去问候,实在可以说明孝庄对赛宝格格怀的孩子的看重。
这也难怪,如今主位嫔妃所生的皇子只有二阿哥和四阿哥,淑惠妃思过,端顺妃和恪妃承宠多年没有动静,恭靖妃眼看也没什么希望了,孝庄只得把生儿子的希望,部分寄托在低等的嫔御身上,可低等嫔御的表现也着实不叫人满意,乌雅福晋才生了个女儿便飞扬跋扈,乌苏格格才有了孩子没几天,也成了泡影,所以,孝庄如今会看重赛宝格格这一胎,也实在是情势所迫。
作者有话要说:撒花吧,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