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花牡丹的事,黄大郎现在对外人都起了戒心,他认为只有自家人才信得过。所以,黄家这小小的宅院里也有了一番小小的变动。
两个年纪略大的丫鬟被卖掉了,还有两个话多的小厮也被打发了。
黄富贵对此完全没有意见,他喜欢院子里清净点。这里和老家相比,唯一的优点就是清净自在。
黄大郎翻翻找找一个月,也未找到关于花牡丹只言片语的消息。她真的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黄大郎心想,她八成是躲了起来,想要等到风声过去。
黄大郎心里憋着一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正在毫无头绪之时,黄老太太的一封家书,让他消停了下来。
老太太让他回家一趟,理由是要让他为舅姥爷发丧。按理,已经是隔了三辈的远亲了,打发点银子就行,没必要非得让他回去,住持丧事。
黄大郎很清楚母亲的性格,知道她只是借故找了个理由让自己回去。不过,母亲的信上只让他一人回来,至于孩子们,还是可以继续留在京城,等到年跟前也不急。
黄大郎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收拾行礼,准备出发。
临走之前,他没和儿子多交代什么,只是让他提防生人,他反倒是叮嘱了韩玉娘许多话。
“福哥儿这孩子,性子太冲,你好好替我看着点。至于,客栈那边不用急,等我回来再继续筹办。家里不缺银子,你也不用一味地节省……”
韩玉娘听得仔细,重重点头。
这小小的一间院子,倒是比黄家大宅好看管多了。自己一双眼睛就能照顾得来。
黄大郎天一亮就上路返乡,黄富贵和韩玉娘一起送他出门。等回到院中,韩玉娘走在黄富贵的身后,心里正盘算着要不要写一封信回去给老太太。
京城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虽说是长辈们的事儿,可到底是她最先察觉到的……
她正想着,却突然被黄富贵从身后抱了起来,整个人一下子悬了空。
韩玉娘惊呼一声,低头看去,只见黄富贵嘴角上扬,满脸笑意。
看他喜滋滋的样子,韩玉娘一头雾水。
“你这是干嘛?”
黄富贵抱着她,原地转了个圈儿道:“这下好了,奶奶不在,爹也不在,那些碍眼碍事的姨娘们也不在,玉娘,只有咱们俩了。”
没了长辈们盯梢,他们小两口可以在京城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光是想想,就让他觉得心里高兴。
韩玉娘嗔他一眼,见六福和翠儿都背过身子偷笑,便拍着他的肩膀,小声道:“你先放我下来。”
黄富贵笑松了手,一双眸子亮晶晶的看着她。“玉娘,我带你出去玩去吧。”
韩玉娘闻言笑着摇头:“你怎么总想着玩?咱们还有好些正经事要做呢。”
她不是故意扫他的兴,只是没心思去玩。
“还有什么事?”
“公公走时不是说,客栈的工程不着急,所以,胡掌柜那边总是要交代一下的。还有……”韩玉娘微微一顿,扭头往水房那边看了一眼道:“念儿的事情还没打听呢。”
那孩子整天眼巴巴地盼着等着,瞧着实在是怪可怜的。
黄富贵闻言略显无奈地点了下头:“我知道,那事儿我心里有数。”
打听事情,倒是不难,人多热闹的地方,准有那好嚼舌头的人。胡掌柜是京城的“百事通”,有他帮忙,事情就更好办些。
“既然有数,那就快点去办。甭管怎样,先给那孩子一个准信儿。”
她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不好整天往外跑,而且,她手里的活计也不少。
黄富贵浓眉微动:“怎么?你就这样把我打发出去了!”
好不容易清静些,他还想要和她好好亲近亲近呢。
韩玉娘拉一拉他的手,柔柔笑道:“这不是打发,而是拜托,是请求。”
黄富贵心里早已经打定主意,要顺着她的心意,帮着念儿找到亲爹。不过,他这会儿起了玩笑之心,便故意装出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来,背过双手,往她的身前近了一步。
“娘子,求人办事,总要先给些甜头吧。”
他调皮地挑挑眉头,冲她使了个眼色。
韩玉娘略显无奈地问:“你还要什么甜头啊?”
黄富贵偏过头去,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唇角上扬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是……韩玉娘脸上微微发烫,深知,他是什么意思?
再看两旁,六福他们早都避走了,院中只剩他们夫妻二人。
韩玉娘抿唇一笑,跟着踮起脚尖,如蜻蜓点水般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黄富贵顿时心满意足,笑着去捏她的脸颊,轻声说道:“我家娘子就是聪明!好,我这就去办正经事,等晚上回来,再和娘子做些不正经的事。”
他这话说得有些露骨,惹得韩玉娘又是一阵脸红害臊。
黄富贵把六福叫了出来,一步三回头地出了院门。
韩玉娘在家里也没闲着,先是给黄老太太写了封信,跟着又继续埋头做起了针线。
待到傍晚时分,她吩咐厨房做晚饭,不要太丰盛,两菜一汤就可以了。
这些天,念儿每每见了韩玉娘便殷勤地找个活儿干,而且,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抢着干。
韩玉娘交代她不用做那些粗活儿,她却不听,结果不小心把手给弄伤了,虽说不太要紧,但到底还是见了血。
翠儿和念儿同屋同住,时间久了,她也渐渐觉得她是真的可怜,便不再对她挑刺儿耍气,反而处处关照。
念儿的手划了一道口子,她便亲自给她上药,却不忘责备她:“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傻?那些使力气的活计,都是小厮们的事儿,你去逞什么能?瞧,这下倒好,伤了手,活该受罪!”
念儿之前还是挺怕她的,但现在已经不怕了,只是笑着摇头,似乎在说自己不疼。
她越是笑,翠儿心里越是气。“你啊你,真是个傻丫头!”
念儿闻言低了低头。
翠儿闷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想要讨好少奶奶,然后让她帮你找亲爹。可是咱们少奶奶不是那样喜欢使唤人的主儿,她既然都把你带过来了,自然是有心要帮你,你也不要急。”她稍微沉默了一下,才道:“回头,我会替你多问问的,你就踏踏实实等着。”
念儿闻言抬头,眼中浮上一层薄薄的水光。
等到翠儿回去伺候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提起这事。
韩玉娘听了,只是轻叹:“也难怪她会着急。她小小年纪又有苦说不出的,已经很能沉得住气了。”
她也希望此事尽快解决,他们一家三口可以早日团聚。不过,眼下光是着急,也是没用的。
…
黄富贵巳时三刻出的门,却是酉时才到的家。
韩玉娘一直等着他吃饭,见门外有了动静,忙起身相迎,微微含笑,却见他肃着一张脸,表情很不好看。
“怎么了这是?”
她见六福站在门外,都没跟进来,便知他心里不痛快。
黄富贵没说话,不等她倒茶,直接拿过她的半杯茶来喝,喝得咕咚咕咚的。
“你慢点。”韩玉娘见他喝得急,微微蹙眉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黄富贵喝过茶水,顺顺气才道:“没什么,就是撞见了崔家那小子了!”
他说的那小子,就是崔家三爷崔云起。
韩玉娘也是稍微反应了一下,方才想到是他。
“……你又动手了?”
崔家和黄家从福安镇一直斗到京城,还真是莫名地“缘分”。
黄富贵摇头道:“没有,我没动手。”
那会儿人多,他心里难免也要顾忌些。
韩玉娘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那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黄富贵从怀中掏出一封被揉的皱巴巴的请柬,递给她道:“今儿,有位我爹的老友请我喝茶,正好那崔云起也在,他便给了我这个,他们崔家酒庄的开业请柬。”
两家明明势同水火,却还故意送这请柬,挑衅之意,实在太明显了些。
韩玉娘拿起来一看,见日子就在十天后,便道:“不过是张请柬罢了,去不去在咱们自己。若是不想失了面子,准备一份薄礼送去,过过场面也就行了。”
黄富贵板着一张脸道:“黄家没礼给他们送!那小子实在太嚣张!我就算拿铜钱散大街给乞丐,我也不给他们!”
韩玉娘闻言握住他的手,细声细语道:“你犯不着这样生气,你不想理会,那咱们就不理会。只是,他故意在众人之前给你请柬,定是故意为之,料定咱们黄家不会捧场,让旁人都觉得咱们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