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眼睛会看错,但时辰错不了。从饭馆到小院,路上磨磨蹭蹭半个时辰也就够用了。
她去哪儿了?干什么去了?这里面一定有事。
宋姨娘满腹狐疑。不过,她也是个有主意的,没问也没说,只是偷偷地告诉给了韩玉娘。
因着昨晚听了六福说的事,韩玉娘心里倒是沉得住气。她稍微沉默一下,跟着低了低头,慢慢整整自己身上的衣服,才道:“宋姨娘,花牡丹这个人,身上可疑的地方不少,咱们得盯紧些。”
宋姨娘闻言,眼睛瞪得大大的,扫了眼屋外才道:“少奶奶,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韩玉娘这么好性儿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盯上一个人。她这么盯着花牡丹不放,定是有什么原因?
“具体的,我现在也说不好,姨娘帮我多留意着些就是了。不过,花牡丹这个女人很聪明,很有城府,咱们还是小心些,别让她看出什么才是。”
花牡丹身上的疑点是不少,可她的手里,现在什么证据都没有?她没办法证明什么,更不能随随便便指责谁。
说实话,此时此刻,她对花牡丹的担忧胜过好奇。
宋姨娘本来就是和韩玉娘一伙儿的,她自然会好好听她的话。
“少奶奶,您就吩咐吧,您想让我怎么做?”
韩玉娘乌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微光,淡淡笑道:“说起来有些荒唐,我想让你和她处好关系,最好混得越熟越好。”
“啊?”宋姨娘轻呼一声,满脸诧异。
她烦她还来不及呢。哪里有心情和她套交情。
韩玉娘知道有点难为她了。“眼下,咱们对她一无所知,就是想要防范也无从下手。我心里总有个不好的预感,你就当帮帮我。”
太过大惊小怪,只会让事情越变越糟。那些她不方便自己出面的事,只能找别人来代劳。
宋姨娘看看韩玉娘,一脸地迟疑。
她这话说得不明不白的,像在猜闷一样。不过,她也没理由不听她的。
宋姨娘想了又想,最终还是点头道:“我尽力试试。不过那女人要是不领我的情,怎么办?”
这两天,她对她一直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突然变脸,是不是太不可信了。
韩玉娘笑着眨眨眼睛:“姨娘是聪明人,慢慢想,总会有办法的。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多在她的面前说些我的坏话……越多越好。”
她直觉,这招儿一定有用。
宋姨娘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方才拍了拍自己的膝盖,下定决心一般,点点头道:“行,我想试试看吧。少奶奶考虑得对,不先探探那个女人的底儿,咱们也不好出手啊。”
听她这么一口一个“咱们”的,仿佛是铁了心要做自己的左右手。韩玉娘不自禁的抿起嘴角,微笑起来。
有个“自己人”总是好的。如果花牡丹真的存了什么心思,她也不能一个人对付她。这内宅的事儿,黄富贵是帮不上手的,更何况他的脾气一上来,气坏了公公,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
宋姨娘得了韩玉娘的吩咐,便和身边的丫鬟双喜商量着,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双喜皱着眉头,想了想才道:“姨奶奶,您之前可是把人家得罪得不轻,这会儿示好,还有用吗?”
宋姨娘见她想了半天,还是说了句废话,伸出一指,点点她的脑门儿:“你这丫头,哪来这么多废话啊!赶紧给我出个主意。”
双喜揉揉脑门儿道:“姨奶奶,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您若是对她态度好点,那花牡丹也不会不识趣的。”
她说了等于没说,宋姨娘寻思片刻,起身拿出自己的首饰匣子。
之前,她帮着老太太打理家事,顺手牵羊,得了不少银子和好处。
为了避人耳目,来京城之前,她特意把手里的现银换成了首饰,随身携带。
如今,为了“讨好”花牡丹,她不得不动用自己的“老本”了。她从匣子里挑了一只银簪,上面镶嵌着青绿色的玉石和圆润饱满的珍珠,精致而漂亮。
这是她自己最喜欢的,拿出去送人还真有些舍不得。但是,若是挑个朴素的,花牡丹肯定看不上眼,反而还会心生怨怼。
宋姨娘咬咬牙,狠下心来,把银簪装进了一只锦盒里。
…
午饭过后,韩玉娘原本想带着念儿出去走走。她答应要带她去找父亲的,她没有忘记。
谁知,黄富贵前脚刚带着六福和两个随从出了门,后脚黄大郎便派了丫鬟请她过去说话。
韩玉娘有点惊讶,也有点摸不清楚状况。她起身整了整衣裳,携着翠儿过去。
因着宿醉的缘故,黄大郎的脸看起来有点肿肿的,他的眼睛本来就小,现在就像是眯成了一条缝儿。
韩玉娘无法从他的眼睛里读懂他的情绪。反倒是站在一旁的花牡丹,和她的目光在半空中碰了个正着。
花牡丹仍是笑盈盈的,眼睛亮亮的,不,应该是贼贼的。
韩玉娘眼风一扫,目光并未在她的脸上多做停留。只要有黄大郎在的地方,她就黏着不走。想要争宠,也不用做到这个份上,她一定别有所图。
她上前屈膝行礼,态度恭敬。“给公公请安。”
黄大郎微微点头,招招手,示意她坐下说话。
“媳妇啊,我今儿找你来,是想要拜托你一件事。”他有话直说,直截了当:“如今,你和福哥儿成亲也有一阵子了。我知道,老太太给你们定了不少规矩。可是,那些规矩都是杞人忧天,没用得很。眼下,最最要紧的事,就是媳妇你能早点为我们黄家添丁添福。”
他们成亲数月,至今还未圆房。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若是被人知道,八成会以为他的儿子有什么毛病呢。这个新媳妇儿,一看就是个温顺胆小的人,必定是因着老太太的叮嘱,才会这般小心翼翼。还有福哥儿,更是傻小子一个,对新媳妇言听计从,她若是不依,他也不会硬来。
韩玉娘没想到公公会提起这事,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一片,烧得厉害。
她知道自己脸红了,而且,很快就会变得更红。
“媳妇啊,这里是京城,不是老家。你和福哥儿年纪轻轻,没必要在意那么多,在这儿我做主,我给你做主。”黄大郎说着说着,突然有些着急起来:“最好今晚,今晚你们马上圆房。”
这本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可他实在太想抱孙子了。
韩玉娘红着脸,低头不语。她没办法回答,实在太羞人了。
“呵呵……”
正当她窘然尴尬之际,花牡丹的笑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老爷,您瞧您啊,说话这么直接,都把咱们少奶奶给说得害羞了。”花牡丹抽出胸前的手帕,轻轻点了点眼角。
她差点要把自己的眼泪给笑出来了。哪有成亲不圆房的夫妻,真真是太可笑了。
黄富贵小时候看起来可不蠢,怎么现在居然如此蠢笨?到嘴的肉都不知道吃!
黄大郎抿了口茶道:“福哥儿他娘去得早,所以这个……反正,我就是这么个意思。你们要赶紧圆房,早点为黄家生下儿子。”
这情景让人难堪,也让人难受。尤其还是当着花牡丹的面儿……
韩玉娘脸色微变,攥紧双手道:“您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圆房的事,我和相公会一起商量的。”她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再次屈膝行礼:“您若是没别的叮嘱的话,媳妇就先告辞了,我手里还有些事……”
她实在是坐不下去了。
黄大郎见她脸色绯红,又是点头:“行,你去吧。”
韩玉娘还未等出门,花牡丹就已经笑歪在黄大郎的身上,她坐在他的腿上,摸着他圆滚滚的大肚子,笑着问道:“老爷,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好笑的事情吗?”
黄大郎略显不悦地皱皱眉,看着她道:“命理之说,也不全是玩笑。你不知道家里的事,你不懂。”
花牡丹闻言渐渐止住了笑,伸手在黄大郎的肚子上画圈圈:“老爷,妾身刚进门没几天,自然不知道那么多。但是有些事情,这世上没人比妾身懂得更多了。”说完,她凑到黄大郎的耳边,和他咬耳朵,轻语几句。
黄大郎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微妙起来。
花牡丹继续笑着道:“妾身的手里,正好有几本好东西,不如送给少奶奶好了。”
黄大郎“啧”了一声:“你不要闹她,她可是秀才家的女儿,哪里见过那种东西!”
花牡丹眸光一闪,有些阴沉沉的。
“都是嫁了人的人,还有什么好害羞的。而且,他们肯照着书上写得做,妾身保证他们小两口,甜甜蜜蜜,三年抱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