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听了她的话,老老实实地点头道:“奴婢都记下了,以后,奴婢定会好好听少奶奶的话。”
如今在家里,一切自然要听老祖宗的。可等到了京城,她也只能见机行事了。
听了这话,韩玉娘眉目缓缓舒展开来,脸上重新浮现出了笑容。
翠儿垂着双眼,拿起木梳,继续小心翼翼地为她梳着头发。
没一会儿,她的房门被推开,黄富贵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玉娘,都收拾好了吗?”
韩玉娘正要往头上戴发簪,认认真真地盯着镜子道:“马上。”
黄富贵背着双手,吹着口哨,走到她的身后,细细打量着她今儿的打扮,忽然勾起嘴角,伸出手道;“给我,我帮你戴。”
韩玉娘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含笑看他:“翠儿好不容易才帮我把头发盘好,你会弄乱的。”
翠儿识趣地退到一边,不起打扰两人的甜蜜。
黄富贵上身前倾,低头替她选了一只翠玉梅花簪轻轻地别在了她的头上,静静打量,满意点头。
她的皮肤很白,翡翠和碧玉和她才是最相称的,也是最好看的。
韩玉娘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又看了看镜中的他,神情微微有点儿吃惊:“你居然会?难道,以前你给别人戴过?”
她有心想要逗一逗他。毕竟,他是家中独子,应该对女孩儿家的东西一窍不通才是。
黄富贵闻言只是笑笑,敛着长睫,故意不回答,好像要吊她的胃口似的。
果然,韩玉娘起身看他,一脸在意地追问道:“你真的给别人戴过?”
黄富贵笑出声来,伸出食指,挂挂她的鼻尖:“你也知道吃醋了?都是小时候的事儿了,玩过家家的时候。”说完,他伸出手掌,往自己的膝盖处比划了一下:“那会儿,我也就这么高。”
表妹?韩玉娘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事,顿时来了兴趣:“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有表妹……”
既然是表亲,可见就是他母亲那边的亲戚了。许是,他的娘亲去世太早的缘故,黄家的人都很少提起她,少之又少。
黄富贵的眼睛稍微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我们早都没联系了。”
他牵住她的手,说道:“走吧,外面的马车都备好了。”
韩玉娘感觉到他隐隐有所保留,有心想问,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他们夫妻二人一同出了门,坐着马车去了韩家。
黄家的小厮已经事先传了话儿,万秀秀一早去了菜市,大包小包地买了不少食材回来,准备给她们好好做上一顿饭吃。
韩玉环和韩玉郎一人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门口,安安静静地等着姐姐回来。
徐狗蛋收拾好鸡窝之后,抬头看着那两个小小的背影,没由来地一阵心酸。
等待是最难受的,往后他们需要等待的时间,可是很长很长的。
徐狗蛋等了一年多了,还是等不到他爹回来,他虽然心里仍然坚信,他会回来的。但失落的情绪,总是时不时地席上心头。
韩玉郎不如韩玉环那么老实,坐了一会儿就不耐烦地动来动去:“姐姐怎么还不回来?”
韩玉环双手支着头,不搭理他。
很快,耳边传来了车夫的吆喝声。
韩玉环站起身来,踮起脚尖往巷口看去,便笑着喊道:“姐姐回来了。”
她像只小雀儿似的,蹦蹦哒哒地跑了过去。
韩玉郎有样学样,跟着她的身后,一起喊道:“我姐姐回来了。”
车夫见他们跑过来,忙勒紧缰绳,停住了马。
韩玉娘率先下车,牵住弟弟妹妹的手:“姐姐不是说过你们不能迎着马车跑。那样马会受到惊吓,更会不小心伤到你们。”
韩玉环一把攥住姐姐的手,“下次不会了。”
黄富贵随后赶到,一把将韩玉郎从地上抱起来,然后让他坐在自己的肩膀上,举着他的双手道:“哟呵,小子你可沉了不少。”
韩玉郎笑得开怀,发出咯咯的笑声。
回到家总是开心的。
韩玉娘去给父亲请安的时候,韩修文望着她的脸道:“你的气色,看着比之前好了不少。”
看一个人的气色就能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韩玉娘微微而笑:“我在那边,一切都好。”她稍微顿了一顿,又道:“爹,我和富贵准备提早去京城了,很快就要走了。”
韩修文对此事一直心里有数,点了点头:“早晚都是要去的。”
“爹,女儿有点放心不下……玉环和玉郎。”韩玉娘的语气略有迟疑地继续道:“离开我,他们会不适应的。”
韩修文一脸认真道:“你不要总是惦记家里,他们都大了,不能总是黏着你。你照顾他们已经够久了,往后,你要好好为自己打算才是。”
对于女儿未来的生活,他的心中还是充满担忧的。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黄家的这本经,可不是那么好念的。
万秀秀一直围锅台转悠,抽不出空来和韩玉娘说话。
她没抽不出身来,韩玉娘便直接去找她了。
“二娘,瞧您忙的,这一头的汗。”韩玉娘笑吟吟地走过去,拿出手帕给她擦擦。
万秀秀忙轻轻推了她一下:“别脏了你的衣服,别溅上油点子。”
如今的韩玉娘,已经不是从前粗布粗衣的模样了。
韩玉娘挽起袖子道:“我哪有那么娇气?我来搭把手……二娘,您怎么卖了这么多菜,一家人吃饭简简单单就好,这也太破费了。”
她看着那竹篓里还张着嘴的鲜鱼,案上那颜色鲜红的排骨,烧得干净的猪蹄儿,还有锅里咕嘟咕嘟炖着的老母鸡,心里好生过意不去。上次回来吃饭也是如此丰盛,让她们受累了。
万秀秀见她手快,也知拦不住她,只让她去汤锅跟前儿,不要碰那些生鲜的食材。
张婶儿一边摘着菜,一边望着韩玉娘道:“姑娘,夫人这也是心疼您和姑爷啊。正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爱!”
万秀秀闻言低头一笑:“张婶儿,你这俏皮话说得不错。那可不是嘛!黄富贵这个女婿,的确是越看越靠谱呢。”说完,她故意看向韩玉娘,继续道:“瞧瞧你这气色,就知道他对你不错。”
一个的脸色好就是身体好,身体好就是心情好。
张婶儿笑眯眯地附和道:“是啊是啊,姑娘这肤色白里透红,好着呢。”
韩玉娘顿时红了脸,忙掀开锅盖,岔开话题问:“二娘,这鸡汤里加盐了吗?”
她实在不好意思当着张婶儿的面,说她和黄富贵的事。
厨房里有了韩玉娘,事情再多也忙得过来。
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摆桌吃饭了。
韩玉娘再次厨房忙活,黄富贵也没闲着,他和韩修文坐在书房,提起了要去京城的事。
韩修文不是个喜欢啰嗦的人,该叮嘱的话,他早都说过了。
“你们预计什么时候出发?”
“要带的东西不多,收拾个两三天,就该走了。”黄富贵说完这话,抬头看了看韩修文的脸色。
他仍是板着一张脸,万年不变的表情。
“京城路远,你们万事小心。那陈家兄弟可还有消息?”
黄富贵沉声道:“那对贼兄弟听说去津门做买卖去了,好久都没有消息了。”
提起那陈家兄弟,黄富贵就恨得牙痒痒的。
他知道,他和他们之间或早或晚都有一场较量。
“玉娘很久没有出过远门了,你要好好照顾她,别让她太辛苦!”韩修文神情认真道:“玉娘这孩子,因为是长女,所以从小就能忍。就算累了难受了,也不会直接说出来,只会藏在心里。”
当初,他们还在乡下的时候,吃苦受累都是她一个人,也没见她说过半句委屈。
“你的性子莽撞,做事毛躁。往后你遇事要三思而行,尤其是多为玉娘想想。”
黄富贵在福安镇上的确是个霸王似的人物,可到了京城,他难免会变成一个微不足道的人。皇帝脚下素来是藏龙卧虎之地,人人不容小觑。
做人要审时度势,知道轻重,尤其是在京城那种地方。
黄富贵知道他不放心自己,微微沉吟道:“师傅……不,岳父大人,我知道您对我不放心,我也不会说那些漂亮话敷衍您。您只要信我一件事儿就行了,那就是我一定会对玉娘好的,真心实意的好。”
其实,说点漂亮话倒也容易,只是那种油嘴滑舌的事情,他实在是做不来。他嘴笨……
韩修文目光灼灼地望着他,半响方才舒展眉目,似叹非叹地吁一口气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黄富贵,你可要说到做到。”